第十四章 啖心,诛心
自从凭借这口杀猪刀斩杀两头妖狼后，张三郎便将它当成了宝贝。
除了夜间与“刘婵”亲热，平时总是随身携带须臾不离。
即使“刘婵”委婉地表达了些不满，他也只陪着笑脸含糊敷衍，刀子却依然带在身边，最多藏得隐秘些不让“刘婵”看到。
而张三郎胸中自有一股半是先天生成，半是后天养成的胆气与凶气。
因而此刻被“刘婵”的妖术所困，他的选择并非是大多数普通人般，由于极度恐惧而只能束手就毙。
虽然同样恐惧，他却由此而激发出舍命一搏，尝试为自己搏一条生路的决绝。
当然，身上这柄由石坚镌刻了“斩妖符”，并经事实验了证效用的杀猪刀，也是他做出此选择的底气。
一刀如电而至，“刘婵”也被吓了一跳。
她的“画皮”妖术能近乎完美的遮掩妖气，因此这些天虽多次近距离接近这口杀猪刀，却并未触发刀上的“斩妖符”，也便不知其厉害之处。最多听张三郎卖弄是凭此刀斩杀两头妖狼，心中对之大感憎厌。
如今见到此刀骤然发威，她在猝不及防之下险些吃个大亏。
但她终究已化形成妖，单以境界而论，并不弱于石坚刚刚成就的人仙之境。
虽说是境界相同，受师承、天赋、际遇等多方面因素影响，彼此的实力也可能判若云泥，但只是一道石坚自己摸索出来镌刻在凡铁上的“斩妖符”，还远远不到轻松拿捏一头同境界狼妖的地步。
“刘婵”的一只纤纤素手后发先至，在杀猪刀的刀尖刺入自己咽喉之前，轻轻捏住刀身。
张三郎立时便觉杀猪刀似嵌入一座大山之内，无论自己再如何发力，刀尖都不能前进分毫。
直接接触到“刘婵”的身体，杀猪刀上“斩妖符”绽放的赤芒愈发炽烈，刀身也宛若烧红的烙铁般灼人。
这灼热绝非幻觉，因为“刘婵”捏着刀身的白皙手指已开始肉眼可见的焦黑干枯，表面现出一道道细密裂纹。
古怪的是捏着刀柄的张三郎虽也觉得手心滚烫，却并未受到丝毫伤害。
随着“刘婵”手上的皮肤从指尖开始直至腕部皆化作飞灰，原本的一只娇小柔嫩玉手变成表面覆盖白色绒毛、指甲尖锐弯曲如五把钢钩的兽爪。
但“斩妖符”在她身上的作用也仅止于此，再不能造成更进一步的伤害。
“刘婵”面色阴冷，口鼻间发出一声冷哼，手腕一扭，手臂一扬，张三郎死死捏住的杀猪刀便被夺走，“笃”的一声顶入屋顶的横梁，刀身尽没只露刀柄。
张三郎拼命不成，一颗心直沉到谷底，知道如今只能任由对方鱼肉。
“刘婵”却并未立即处置他，而是先抬起现出本相的右爪，脸上又是恼怒又是惋惜，随即将摆在床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好，特别注意将右爪缩在袖中藏好。
然后她才走到面色不断变幻，却一直僵立原地的张三郎面前，巧笑嫣然道：“夫君既看到妾身真身，可已猜到妾身的身份？”
张三郎咬着牙道：“原来你才是那妖狼巢穴中最大的妖怪？”
“刘婵”俏脸上仍是笑意盈盈，只是一双明眸中满是冰霜般的冷意：“妾身就只生了四个狼崽子，却都被你和那唤作‘石坚’的小牛鼻子害死。将心比心，若你是妾身，该如何处置杀子仇人？”
“你要利用我对付阿坚？”
张三郎先惊后怒，已明白对方明明可以随手捏死自己，却要如此大费周章又迟迟不肯发作的原因，更无比悔恨先前太过老实，被她三言两语套出事情经过，令她不仅知道了杀子仇人还有一个石坚，更知道了石坚的一些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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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休想，我便是死……”
“刘婵”却不等他说完，轻摇螓首笑吟吟道：“夫君怎地还不明白，落到妾身手中，生死又岂能由你自主？”
说罢，她身形前移，亲密无间地融入张三郎怀中，张开樱桃小口，两排整齐贝齿陡然变得参差尖利，状似夫妻调情般咬在张三郎颈侧，齿尖刺破皮肉深入血管。
张三郎早又被一股无形旋风困住身体，这一次却没有杀猪刀作为凭借破开束缚，只能一动不动地任凭摆布。
“刘婵”此举的目的却非吞噬张三郎精血，反而将口腔内分泌的某种事物注入张三郎的血管，融入他的血脉。
须臾，“刘婵”后退几步，粉面含笑，贝齿染血，诡异复恐怖。
张三郎只觉体内多了一道阴冷刺骨气流，随血脉游走霎时蔓延全身，脑中的意识似被这阴寒之气冻结而渐渐模糊，舌根变硬言语艰难：“你……你对我做……做了什么？”
“刘婵”饶有深意地道：“只是一点保证夫君能彻底与妾身同心同德的小手段罢了……小环！”
她最后这一声，唤的却是从娘家陪嫁过来的一个丫鬟。
“来了！”
随着一声应和，很快便有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俏丽小丫鬟走进这间卧房。
她原本就在旁边的一间小屋，随时听候主人召唤过来服侍。
先前“刘婵”用了点幻术伎俩，将一切声响光影尽都遮蔽，直至此刻撤去幻术，小环才听到这边的声音。
“小姐和姑爷要用晚饭吗？我……”
这小丫鬟有些懵懂，进门后并未察觉气氛古怪，还笑呵呵地开口发问。
“刘婵”笑靥如花：“确实该吃晚饭了……”
一言未毕，那只利爪已从袖中探出，刺入小环的胸口，掏出一颗尚在跳动的血淋淋心脏。
小环脸上的笑容犹未消失，目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仰面摔倒，当场气绝，鲜血流了满地。
“刘婵”有些贪婪地望着爪间的心脏，张口轻轻一吸，摄出一道殷红血气吞咽入腹。
那心脏逐渐干枯，最后变成黑漆漆腐土朽木般物事，又化作飞灰扑簌簌洒落。
吞噬了心脏中蕴含的血气精华后，“刘婵”这只兽爪腕部的人皮又开始生长，只片刻便覆盖完全，兽爪又变回玉手。
“剩下的这些血肉，便都赏了给你罢！”
在小环遇害时，张三郎眼中看到猩红血光，鼻间嗅到浓郁血气，本就越来越模糊的意识终于彻底湮灭。
随着“刘婵”这一句吩咐，他蓦地发出一声充满兽性的嚎叫，身躯暴涨到近丈高度，将身上的衣服撑得七零八落。裸露的皮肤上冒出大片灰黑短毛，嘴部拉伸，牙齿变尖，双手变成兽爪，身后长出一条长尾，整个人已变成一头与“刘婵”妖身一样半人半狼却更加丑陋狰狞的怪物。
此刻他变得碧油油的双目中再无一丝人类的理性，剩下的只有源于极度饥渴的贪婪与暴虐。
而地上那具可怜女孩儿的尸体，无疑成了最具诱惑力的美味。
他没有半分迟疑地俯身扑了上去。
随后房间中便发出一连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咬、咀嚼、吞咽的声响。
“刘婵”从容望着眼前的血腥场景，悠然道：“待明朝一觉醒来时，夫君当知‘活着’才是妾身对你最残酷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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