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情生,缘起
转眼已出正月。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澄溪如碧，翠峰如簇。
这些日子，石坚虽一直在心中提防，尤其注意不让绿儿在外间暴露行迹，却并不见那于姥有何异动。
但他并未就此放松戒备，只是愈发用心修习几门功法，毕竟只要自身足够强大，不管旁人如何阴谋算计，都可以从容应对。
这一天，紫霞宫弟子妙真来访，却是奉师父炼玉之命，来向石坚求些极品的“云雾茶”或“猴魁茶”。
炼玉这尊堂堂地仙的面子，石坚自然不会不卖，当即便让张三郎取了用特制瓷罐分装的极品“云雾茶”，直接送到妙真手上而绝口不提一个“钱”字。
妙真来时早得了师父的吩咐，同样没有说一个“买”字，只是取出几株紫霞宫药田培育出的灵药，当做回礼送给石坚。
如此礼尚往来，方是人情世故的道理。
只说妙真携了茶叶告辞离开，沿途也不着急赶路，不紧不慢信步而行，不时游目四顾赏玩山中新春胜景，但觉满目青绿，心旷神怡。
她行到一处清幽山谷，见一条清流从谷内蜿蜒而出，溪水清澈见底，便走上前去蹲在水边，用绢帕沾水擦了擦脸，又对水照影理了理鬓边几丝乱发。
正要起身继续赶路时，她忽地看到溪流上游飘来片片绿叶。
这些绿叶都呈心形，大小差相仿佛，显然是不是自然飘落而是有人采摘扔在水中。
妙真略觉奇怪，便仔细看了几眼，岂知一看之下又发现那些叶片上隐约似有字迹，便随意招手一引，立时有一片叶子从水上飞起，轻飘飘落入她素手之内。
她将叶片举到眼前仔细观看，发现上面果然有字，而这字又非笔墨书写，而是由不知什么利器在叶片表面划出，难得的是划出字迹又未穿透叶片，用力之巧之精都颇令人赞叹。
等到妙真看清叶片上的字迹时，先是檀口微张呆了一呆，随即似有些不敢置信再次招手，溪水上飘飘荡荡迤逦而来的绿叶登时又飞起五六片落入她手中。
她将每一片绿叶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见上面都有同样的字迹，带着点困惑神情沉思片刻，似乎突然醒悟了什么，一张俏脸上立时浮现两朵红云。
原来这些绿叶上刻画的赫然都是“妙真”二字。
作为以剑术成道的人仙境修士，妙真不仅看出这些字都是用剑尖刻画而出，甚至从笔画间蕴含的运剑之法及一丝微弱剑气，猜到了刻画这些字的人。
毕竟她不久前才和那人有过一场势均力敌的大战，战后又叙谈切磋良久。
想到那人时，妙真立时感觉手中捏着的几片绿叶如烙铁般火烫，下意识地松手任其散落在地。
她僵立在原地，脸上神情不断变幻，心中却莫名想起那已被大师姐付之一炬的《石头记》中有一句曲词：“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偏巧我行到此处，这些绿叶飘至此处，或许便应了一个‘缘’字……”
一念及此，妙真似终于做出决定，再次招手将那几片绿叶摄来，捏在手中藏于袖中，轻移莲步沿着溪流往山谷深处行去。
约莫五里远近，前面现出一片树林，“仙都五剑”排行最末的清宇在林中的空地上舞剑。
剑气纵横，剑风凛冽。
树上不断有叶片簌簌飘落，纷纷扬扬。
长剑在叶片中穿梭轻舞，准确寻觅到一片片大小相仿的心形叶片。
剑尖在方寸之间游走，瞬息龙飞凤舞刻画出“妙真”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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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锋缠卷，旋即又将这些刻画下文字的叶片搅碎。
“看剑！”
蓦然间，一声娇叱入耳，一道璀璨剑光裹着一道曼妙身影飞掠而来。
听到这连日来萦绕耳畔心头的婉转声音，清宇先是惊愕继而狂喜，手中长剑却全凭本能变化招式接架相还。
双剑交击，却不约而同地用出半月前斗剑时用过的招式，只是全没了那一日竞雄争胜激烈，反而多了一份宛若双蝶偕舞、灵犀相通的旖旎与默契。
待到双方都毫无疏漏地将那一日的剑招从头至尾演练一遍，彼此心中都同时窃喜：“他（她）……果然一直念着我！”
双剑倏地停住，两人相对而立，彼此距离不过数尺。
清宇见妙真美眸生辉盯着自己，不禁有些脸红，讷讷问道：“师妹，你怎会来此？”
妙真左手从袖中探出，将一直捏着的几片叶子展现在对方眼前，又遥指了指树林外的溪流。
清宇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一张脸涨得更红，心中却又有些诧异。
他虽对妙真一见倾心连日朝思暮想，以至于在练剑只是将玉人名字刻在叶片之上以稍抒情思，却又恐心事泄露为人所知，每每又将叶片毁尸灭迹，却不知是哪一次心神恍惚剑下有了疏漏。
但他此刻只庆幸自己的疏漏，否则便不会有今日与佳人的邂逅。
他想这或许是冥冥之中的上天怜惜自己的一片痴念，故此安排下一线因缘，将自己和朝夕思慕之人牵绊在一起。
当两个年轻人在林间喁喁低语，身心都愈来愈接近彼此之际，林中一棵树的树身上有个树瘤一阵扭曲，俨然竟是树妖于姥那张宛若橘皮的老脸。
她望着已并肩席地而坐，神态亲昵的清宇和妙真背影，脸上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直到晌午时分，妙真才有些急促地赶回紫霞宫。
大师姐妙微正在门前等候，见到她时微微蹙眉问道：“这么一点距离，怎地去了这么久？”
既然拖延了许久，妙真自然早已想好说辞，当即凑上前亲昵挽住妙微手臂，俏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大师姐，难得出门一次，我在路上多玩了一会儿——下次一定不会了！”
妙微作为大师姐，平日对这些师妹管束得固然严厉，却也是当真关心，见她如此作态，只得无奈摇头道：“你还是这般没有定性，长此以往修行如何长进？今次便算了，先去用饭罢！”
“多谢大师姐！”
妙真急忙挽着妙微向门里走去，心中却仍在回忆方才与清宇相处的短暂欢愉。
另一边的清宇也步履轻快地回到仙都观，迎面正遇上三师兄清阳。
清阳笑道：“五师弟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啊！”
清宇立时有些心虚，干笑道：“小弟方才在外面练剑，偶然有一点突破，所以有些失态，让三师兄见笑了。”
清阳面上尽是赞许之色：“难怪师父总夸小师弟的悟性禀赋皆属上上之选，看来要不了几年，我们几个做师兄的就要被你超越了。”
清宇急忙谦逊道：“三师兄谬赞了，小弟如何敢奢望超越师兄们。何况说到悟性禀赋，师父对三师兄你才是赞誉有加。”
清阳摆手笑道：“好了好了，自家兄弟不用互相吹捧，师弟你也该饿了，快去用饭罢！”
清宇答应一声便往里走去，清阳望着他挺拔如松、充满青春活力的背影，目中露出些莫名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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