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楼桑刘备？我呸！
辰时三刻，涿县城内。
本该熙熙攘攘的市集上，却没有往日的喧嚣。
数百名摊贩、百姓心不在焉的叫卖着各自的货物，眼睛则偷偷瞟向不远处那群聚集的游侠恶少年。
为首的张狗儿真名叫张雱，张狗儿是他幼时乳名，如今早就没有几人敢当面叫这个名字。
只见他手持一根鸭蛋粗细的齐眉五色棒，舞着漂亮的棍花，宛如彩色的车轮，引来身边一群游侠恶少年高呼喝彩。
“呼——”
长呼一口气之后，张雱停下动作，面带得意之色环视周围三十余名游侠恶少年，随即面色一变，恶狠狠道，
“楼桑刘备？我呸！织席贩履的乳臭小儿，竟胆敢捋我的虎须？”
“五年前他在涿县市集贩卖芦席、草履，携老仆携礼前来拜见我，我看他年幼尚有礼数，楼桑刘氏也是本县大户，不曾跟他计较什么。
没想到他包藏狼子野心，竟敢觊觎涿县市集之利，不仅拒绝缴纳规费，还胆敢挑衅于我，昨天更是派人下战书，要在市集一决胜负。”
众游侠恶少年对此轻车熟路，知道是时候表示忠心，纷纷开口起来：
“大兄何必担忧！我也晓得那刘备，仗着楼桑刘氏出产的精美芦席、草履，这两年赚了点钱，笼络几十名穷困同族兄弟，名义上是楼桑刘氏，其实都是些乡下庄户罢了。”
“就是就是，我还听说这群乡下庄户平时操演，居然拿粪箕、簸箕这些东西做甲胄护身，真是笑死个人！”
“哈哈哈，今日咱们兄弟就将楼桑刘氏那群庄户子弟全给打断手脚，狠狠的替大兄出口恶气。”
“嘘——楼桑刘氏多少是本县大户，刘备父、祖都曾被举孝廉，世仕州郡呢。”
“哈哈哈，还世仕州郡，真是可笑！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楼桑刘氏早就是没毛的凤凰不如鸡！比不上张兄身后的富亭里张氏咯。”
张雱听到众恶少年贬低楼桑刘氏，吹捧富亭里张氏，心里不禁暗暗得意，只是隐隐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八月初的骄阳依然似火，等到约定好的巳时阳光火辣辣的照在身上，却迟迟不见楼桑刘氏子弟出现在市集。
张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四周众游侠恶少年更是窃窃私语，颇有些耐不住的模样。
看到众恶少年一副乌合之众的散漫样，张雱心中愈发不高兴的呵斥：“一个个交头接耳说什么呢？”
“兄长，兄弟们都说今日未曾吃朝食，这会儿肚子都有些饿了。”张雱一名族弟壮着胆子说了一句。
“什么？不是昨日就叮嘱你们今早一定要吃饱么？”
张雱心中更加生气，愈发大声呵斥起来，
“张二，莫不成一个个要学齐侯灭此朝食之举么？”
众游侠恶少年不敢吭气，还是那名叫张二的族弟小声道：“兄长，你昨日说等打败楼桑刘氏子弟，要请大家吃羊肉，所以——”
张雱一下就明白了。
涿郡虽说地处幽州，靠近草原多牛羊，但羊肉依然是最昂贵的肉食。
众游侠恶少年平日从张雱手中拿到的好处顶多混口饱饭，吃点狗肉就已是难得美味，想吃羊肉那是痴心妄想。
张雱万万没想到，手下小弟贪图约斗后的酒肉犒赏，一个个都空着肚子想多吃几块羊肉，多喝几口美酒呢。
“去，张二，市集入口那边有人在卖果脯，你先去取些果脯来给大家充饥！”
“兄长，我身上没带钱呀！”
“拿他们些许果脯，是看得起他们，还给什么钱？赶紧去！”
张雱将族弟张二赶去拿果脯，又没好气的看向众恶少年，
“真是一个个没出息的，下次再有约斗之前记得吃饱饭，不然一个个变成软脚虾，哪来的力气去争斗？”
正说着，却看到自家族弟空着手一路狂奔而来，口中还喊叫不断：“兄长，不好了，刘备带着楼桑刘氏子弟来了。”
“来就来了，慌里慌张叫唤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富亭里张氏害怕了楼桑刘氏——”
张雱话没说完就停住了，他也吃惊的看向市集入口，乌压压的一片人潮涌动，怕是足足有数百人之多。
不，随着人潮不断涌入，只怕一千人也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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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周围兴高采烈的人群，刘昕面带微笑，这些人都是他刻意引来的。
再加上市集上的数百名商贩、百姓，现在市集上恐怕有两三千人之多。
刘备表情有些无奈，密密麻麻的人群拥挤起来，将他身上华服都挤皱了。
“昕弟，我们今天跟张狗儿约斗，你大造声势引来这么多人看热闹，可别招惹了大祸。”
刘昕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笑着问道：“阿兄，如今要在大汉做官，最先需要做什么？”
“做官？”
刘备疑惑的眨眨眼睛，有些不明白，
“当然是需要被郡里举孝廉了，要么就是被哪个高官征辟为属吏。可是跟你造势引来这么多人有什么关系？”
“哈哈，阿兄，要在大汉为官，还是做事，最先做的是要在本乡打出名声，有了名望才有机会被郡守举孝廉，有了名望才会被乡人认可。”
刘昕指着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轻轻笑着说，“阿兄，楼桑刘备今日必将扬名涿郡。”
刘备有些惊讶，当他还想开口时，却被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凑过来，正是刘备在涿县的好友简雍、牵招。
“阿备，我早就看不惯那张狗儿欺凌百姓，一会我来帮你打架！”牵招脸上很是期待，“我的枪棒武艺最近进步不少。”
“阿备，张狗儿手下有三十多号游侠恶少年，都是好勇斗狠之辈，你这群族兄弟看模样都是老实人，能打得过吗？”
简雍颇脸上有些担忧，他思索道，“我叫来了十几位同族兄弟看热闹，一会你若打不过我就带他们一块上。”
“阿招、阿雍，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刘备真诚的摇头拒绝，
“张狗儿蓄意挑衅，打伤我家韩伯，又打砸我楼桑刘氏店铺，今日约斗必须只有楼桑刘氏子弟参与，后面才好跟富亭里张氏辩理。”
“尤其是阿招，你从冀州安平国来涿县探亲暂居，若是被富亭里张氏认出来，难免为你家亲戚招惹麻烦。”
简雍、牵招都是聪明人，他们立刻就明白了许多，今天并非只是表面上一场约斗那么简单。
当两人注意到旁边微笑不语的刘昕，也恍然笑起来：“看来昕弟是胸有成竹了，那我们就不再废话，就在人群中为你们声援呐喊。”
大汉以万户为大县，涿县为涿郡治所，人口近两万户，市集上聚集的这两千多人，可以影响整个涿县舆论。
而涿县又是整个涿郡的治所，只要在涿县扬名，那就意味着整个涿郡都会知晓刘备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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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市集上黑压压的人群，素来毫无忌惮的张雱竟有些踌躇。
他没料到一件施展威严、杀鸡儆猴的小事，居然在涿县引起这么大场面。
刘昕则附耳向刘备叮嘱一番，随后刘备跳到一个柳条编成的鸡笼上，向四周人群作揖，大声说起来：
“诸位涿县父老、众位乡亲，楼桑刘氏子弟绝非好勇斗狠之徒，刘备自幼父祖早亡，赖父老乡亲垂怜，与母亲和老仆韩伯织席贩履赖以谋生。
然而有恶徒张狗儿，欺行霸市，残虐乡邻，搜刮民财，昨日更是打伤我家韩伯，打砸我家店铺，是可忍孰不可忍？”
围观人群情绪被调动起来，只是大部分人依旧面色平静，毕竟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们只想看热闹而已。
于是刘备愈发大声起来：“今日约斗张狗儿，败者就此退出涿县，不止为我楼桑刘氏一家之仇，更要为涿县父老乡亲除此大害。
若我楼桑刘氏约斗胜出，自今日起涿县市集除应收商税，绝不再收分毫钱财，此言，与涿县父老乡亲共鉴之。”
话音未落，四周围观人群一下就被点燃般喝彩起来，尤其以市集上数百名小贩、百姓情绪最为激动。
看热闹的人群虽说受益有限，也纷纷对刘备高看一眼，看到有人带头也纷纷加入喝彩的行列。
看到整个市集眨眼间就变成刘备的主场，张雱心中闪过不祥预感，不能再让刘备说下去了。
张狗儿带着众游侠恶少年大声喝倒彩，周围人群鸦雀无声，毕竟多年积威还在，刘备这少年嘴上说的再好，在打败张狗儿之前都是空口白话。
市集上很快空出来很大一片场地，一场激烈的战斗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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