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难舍,焦湖一游
出得府城,林小姐想,自己年过二十,此次回京,十有八九成为他人妇,那随心所欲、刁蛮任性的美好时光,怕是已过到了尽头。感念江南山水的好,心想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还能相见,心有不舍,就想临走前再看一眼焦湖。
如此要求,满满全是情意,张照明、姜山等人身为护卫,实在寻不到理由轻易拒接,只好随了林小姐的心意,去焦湖一游。
姜山让乐诚送五十两金子回家,约定好会合地点后,陪同林小姐朝焦湖奔去。
为应对今年春闱,一年多来,宋良玉一门心思攻读《经史子集》,双足未离开过十里之内。瞬时见到这偌大一片碧水,心头登时激荡起来,不自觉地朗声念道:
“临塘古庙一神仙,绣幌花容色俨然。为逐朝云来此地,因随暮雨不归天。眉分初月湖中鉴,香散余风竹上烟。借问人邑沉水事,已经秦汉几千年。”
众人踏上湖畔砂石,受宋良玉感染,不也眼前一空。只见:日隐彩霞落,水动鸥鹭飞。眉上痴情羞羞散,眼下波光怯怯生。画舫百艘南北串,客心千帆东西连。佳人笑看眉黛嫩,渔翁手握烟竹粗。手挽新柳眸含翠,心拂清风嘴吻青。
姜山见林小姐两眼秀美温润,看得湖光景色光怪陆离无状,好生喜人。为求凑份兴致,朝宋良玉喊话道:“我说宋大才子,今年春闱,必能高中。何不惜景抒怀,美美乐上一回,好让兄弟们如饮美酒,提前为你庆贺一番如何?”
为图高兴,齐宽、齐恕、乐忠、戴仁、戴德、荊风、荊雨七人不也齐声呼喊起来。
宋良玉名落深山惯了,今年能不能高中,根本没放入心里。不想有违兄弟们的心意,笑答说:“就听兄弟们的,提前庆贺一番。”
以求助兴,姜山立时同着兄弟们鼓起掌来,欢愉之情喜形于外。
宋良玉静了静,眼前一亮,文思好如潮水般奔涌而出:
“都道江南好,山水恋相望。天上云流彩,地上水千条。而今身下湖,一水千万顷,碧波千层弄潮影。昨日欢心起,总闹腾;今时窃而喜,湖中小岛窥探视。莫言,秦汉已过,神仙早归;只说,梦里修道苦,世事粘人欢。总那个,胸筑怀,志立心。展望苍山路径,崎崎岖岖,昨日沟壑难见底,明日峰峦壁立。好在意志坚,善攀登,就算汗粒如雨,脚步也如飞。来时喜,去时欢,世事随心不见忙。”
林小姐听过,端端正正看了宋良玉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才思如此敏捷,考了几回了?”
宋良玉拱手有礼道:“回小姐话,小生不才,考了两回了。”
林小姐小嘴微微翘了翘,似有不信,继而问道:“才华如此之好,怎就屡试不中了?”
取士问家世,荐举蔚然风。试卷不糊名,名瘦莫问津。宋良玉虽知其理,却不敢其言,淡淡笑答道:“该是时运不济,鸿运未到当头时吧。”
姜山两次送宋良玉进京赶考,两次铩羽而归,对朝廷开科取士的规则,早已牢骚满腹,心怀不满。此时见宋良玉不敢明言,窝在肚子里的那团火太过旺盛,忍无可忍,喷了出来:“什么鸿运未到当头时?简直扯淡。若是取士不问家世,你早已高中,何须等到现在还白衣一身。”
林小姐见姜山气急败坏的样子甚是可爱,微笑着问道:“你凭什么说,今年春闱他必能高中?”
姜山笑答道:“小姐真想听?”
丫头馨月一旁插话道:“你说了,我家小姐自然听到了,有什么真想听假想听的。”
姜山哼哼一笑,说:“馨月姑娘说的极是,在下真就失言了。”
丫头馨月说:“知道失言,那还不快说。”
姜山淡淡一笑,说道:“想这两三年来,天灾人祸横行,民生维艰,人心思变,大夏国可谓已恶疾缠身。今年春闱,朝廷若还不能端正姿态,公平公正地量才取仕,还让那些考官上下其手、徇私舞弊,痛失天下有识之士,这国家之疾,拿什么来医治?怕是只能病情加重,病入膏肓了。”
林小姐一怔,真没想到姜山这么个草莽武夫,还有这般见地,真是奇了怪了。但因她生在官宦之家,养在官宦之家,从小养尊处优,只讲吃好、穿好、玩好,饱汉难知饿汉饥,又去那里了解到民生疾苦为何物?姜山说的这些,她听起来虽觉在理,却因是个女子,顶多相好夫、教好子,其他的她一无所能为,不也听了当做没听到,轻快地转过身,沉浸于湖光山色中,一尘不染。
姜山见大伙儿对湖光山色甚是爱怜,不想搅扰他们的兴致,便随身坐下,看着焦湖之水,想着荆湖之事。时光随着思绪一丝一缕地朝西边游去,不知不觉间,已是晌午。
林管家走了来,好声问道:“姜少侠,已是晌午了,是不是找个地方吃饭先?”
姜山朝日头看了一眼,起身朝众人大声喊道:“大伙儿游湖辛苦了,去南巢酒楼歇歇先。”
众人尽揽湖光景色,寄留心中,离开湖畔,坐车的坐车,跨马的跨马,朝北边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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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里路程跑过,见到久违了的南巢酒楼,安顿好车马,十三人入得酒楼内,分坐两桌,林小姐、丫头馨月、林管家坐一桌,其他十人坐一桌。
店小二送来茶水,姜山刚点好菜,正欲将茶水喝上,店门口走进两个大汉。
两个大汉四围张望一眼,见林小姐那一桌有着空位,还是两个姑娘跟一个弱不禁风的半老头,便肆无忌惮地走了过来,二话不说,一屁股坐下,端起茶壶就倒,端起茶杯就喝,好叫人难以接受。
林管家笑着说:“两位壮士,楼上该有空桌,何必跟我等三人挤坐一起,坏了你们吃喝的雅兴。”
一汉子虎背熊腰,生着一双虎眼,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满怀一脸奸笑,说:“这位大叔,我兄弟都不介意有些挤,你介意什么。你若真觉得不该坏了我兄弟的雅兴,就往楼上请吧,留下她俩给我兄弟陪酒就行。”随之朝林小姐主仆二人看去,好生觉得眼熟,好生觉得顺眼顺心。
丫头馨月怒喝道:“大胆!敢对我家小姐无礼。”
另一汉子欢声道:“嘿嘿!原来是小姐。难怪长的这般水灵,这般细嫩,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小姐好!”随之将手掌儿搓了起来。
姜山鼻子哼了哼,喝下杯中茶水,冷冷说道:“两位,人家不欢迎你们,是我就不强人所难,自动滚开为妙。”
“你谁啊?”那汉子转过头来,本想大显虎威,不料见到张照明那张臭脸,不得不为之一怔,忙抱拳问礼道:“张捕头,你今儿怎么有空到这里吃饭来了?这顿我请。”
张照明抿了抿嘴唇,轻笑说:“请饭就免了,给你身前三人道声歉就行。”
那虎背熊腰的汉子说道:“张捕头,这三人听其说话,该是外地人。你是我们这儿的捕头,让我兄弟向外人道歉,是不是有些没将我兄弟当本地人看待啊?”
张照明起身说道:“我就问你俩一声,这个歉,你们道是不道?”
那汉子虎眼一睁,嗤笑道:“张捕头,不知何为‘道’?”
张照明轻笑道:“道,今日就当没见过,坐到其他桌吃喝去。”
另一汉子嗤笑道:“敢问张捕头,不知何为‘不道’?”
张照明哼笑道:“不道,今日就当这家店不是为你俩开的,请到他处吃喝去。走的越远越好,最好是滚回三五十年前的鲁地,学全孔圣人传扬的德性与德行再来。”
那汉子厉声厉色地问道:“这么看来,张捕头今日为了两个外地人,是要跟我兄弟过不去了?”
张照明笑道:“不是要跟,是硬要跟。有什么不可吗?”
那汉子嗤笑说:“你是官,我是民,没什么不可。不过......”
张照明说:“世间,‘不过’多了去了,今日之事,没什么‘不过’,你俩听清楚好了。”
那汉子起身笑道:“好,我俩走。不过从今往后,你老丈人家的牛啊羊啊,猪啊狗啊,鸡啊鸭啊,该有好日过了。”
这可是要赤裸裸地要挟吗!张照明却不怎么在意,朝那汉子抱拳说:“那往后,我老丈人家的那些畜生,就有劳‘焦湖双蛟’焦氏兄弟多多关照了。”
焦氏兄弟抱拳回礼道:“张大捕头发话,哪有不遵从之理,自会关照有加。告辞!”甩袖而去。
张照明笑道:“不送。”坐了下来。
站立一旁的店小二见“焦湖双蛟”出得大门,连忙将酒菜摆上桌,小声问道:“张捕头,你怎么跟他俩卯上了?”
馨月问道:“小二哥,你怕他俩吗?”
店小二苦笑道:“瞧姑娘说的,我怎么可能怕他俩。不过这几年天灾人祸,大多数人在家都吃不饱,哪有闲情逸致到我们这里来吃喝。要是再被这两个瘟神盯上,时不时来闹上一闹,我们这里只有关门大吉了。”随之微微感叹两声了事。
宋良玉听后,莫名的感伤起来,说:“嗨!这世道是怎么哪!天灾不断,朝廷赈灾不力,当官的中饱私囊,地方恶霸横行,土地兼并成风,好人有苦不敢明言,要是再这样下去,非出大乱子不可。”
林小姐倍觉莫名其妙,好声问道:“宋良玉,你明知屡试不中,还要一如既往的进京赶考,难道就是为了这?”
宋良玉端起姜山给他斟满的酒杯,一口喝下,说:“能看到,能想到,如若不能去做到,跟看不到、想不到又有何区别,甚至还要可恶。还是去碰碰运气吧!不求显赫闻达,只求问心无愧。”
姜山给宋良玉的酒杯满上,端起酒杯,敬向全场,欢声说:“来,大伙儿干了这杯,吃饱好赶路。”
林小姐端起酒杯,小抿一口,让店小二拿走“焦湖双蛟”用过的茶杯茶壶,吃起饭菜来。
十三人一阵快吃快喝,吃饱下桌,付过饭钱,出得饭店,继续朝京城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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