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唯才是举
姜山拱手说道：“小弟恭喜梅大哥。”
梅念生心念一转，何意？继而苦涩一笑，似是自嘲道：“我有什么好值得恭喜的。”
姜山微微一笑过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想必梅大哥看的出来，公安县境刚刚光复，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急需安抚，抹平昔日创伤。刚才从琴音中听出，梅大哥才学满腹，何不当然不让，加入到安邦济世的队伍中来，为国效劳，才尽其用。”
“鄙人白衣之身，且不通世事，恐难造福于民。”梅念生虽不觉得姜山说的话有错，却不知姜山是谁，更不知姜山说这番话意欲何为，难免不把姜山说的话当成戏言，委婉拒绝了来。
“梅大哥过谦了。”姜山端起茶杯向梅念生启动一下，喝了一口茶，接而放大些声音说道，“义军暴虐，所到之处，滥杀官吏、书生、僧道，称之为‘行法’，荆湖境内就此人才凋敝，再无读书之声。梅大哥一身才学，能幸免于难，必是怀德之人。在自己的家乡，风土人情可说无一不通，民生疾苦可说无一不详。只要有志为国尽忠，有心为民效劳，不通世故，遇事反而能从实际出发，不弄虚作假，实乃父老乡亲之福。”
听过这番话，梅念生顿时觉得姜山说话，绝非有口无心，该是言必有据，不也心动了来。朝姜山拱手一礼：“未知姜兄弟怎么称呼，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小弟姓姜，名山。”姜山拱手回礼。
姜山！梅念生一怔，迫不及待地放下手中茶杯，从堂屋内搬来两把椅子，摆在一起，恭恭敬敬请姜山、颜如心两人就坐。接着泡来三杯热茶，陪坐一旁，以茶代酒，敬姜山、如心两人。
茶水太烫，姜山礼貌性的喝了一小口，笑问道：“不知梅大哥对小弟刚才的提议，意下如何？”
再次提起此事，梅念生立时相信了姜山来，回话道：“小可冒昧的问一句，将军刚才所言，是仅出于个人想法，还是可代表圣天子，或是代表朝廷？”
只要身处荆湖，只要知书明理，只要心怀仁德，没有人看不出来，荆湖之所以出现暴乱，皆因当地，不管是为官者，乡绅地主，作乱的百姓，还是十恶的盗贼，不修仁德所致。
姜山笑答道：“梅大哥才情满腹，想必最是清楚，为政之要，莫先于用人。尚贤者，政之本也。圣天子心存仁德，心怀天下百姓，自是喜欢由德才兼备之人来打理江山，永享天下太平。”
梅念生苦苦一笑，说道：“不瞒将军，昔日草民听闻义军攻入澧州县城，滥杀官员、书生、僧道，怕惹祸上身连累家人，便拖家带口逃往江陵府避难。前几日，听闻将军统帅天兵收复了公安，想着祖业不可丢，这才赶回来看看。将军说我幸免于难，是怀德乡里之故，实在受之有愧。”
姜山呵呵笑道：“梅大哥如此坦诚，实乃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小弟钦佩之至。”
“将军谬赞，草民实不敢当。”梅念生端起茶杯敬向姜山，小声问道，“姜将军觉得，戡平了荆湖叛乱，天下便能就此太平安康？”
姜山喝下茶水，问道：“不知梅大哥此话何意？”
梅念生说道：“姜将军从京城来，想必知道，大夏国这两三年来天灾不断，尤其是黄河流域，水灾、旱灾、蝗灾相继肆虐。虽说朝廷有心赈灾，却因吏治腐败，贪官污吏无处不在，赈灾不力，以至民不安生，盗贼横行。”
姜山虽未居住中原，往日却也以游侠自居，耳闻目睹了天灾人祸，各地官府忙着打捞他们的锦绣前程，没顾得上百姓的死活。至少有一两成的百姓破产，不是成为流民南下求生，就是上山做了绿林好汉。
“谁说不是。”姜山微微叹息一声，接而义愤填膺地说道，“听说去年八月底，在齐地，官军平息了一场千把来人的农民暴动，胡乱杀戮，死了五千来人。事后上报朝廷，说是北边胡人南下入侵，官军奋勇杀敌，打了一个大胜仗。因天子受其蒙蔽，一时高兴，加官进爵者不少。”
如心一旁插话道：“不拉屎，占着茅坑做什么！要是我，既无为民请命之心，就安安心心做个闲散人，那不比尸位素餐要强。”说完喝了口茶，倍觉茶水太苦，吐了出来，地上没激起半点水花。
梅念生附和道：“姑娘说的极是。”
姜山连忙说道：“梅大哥，我家娘子能这般认为，你可不行。”
只要关心国政，无人不知：近些年来，当今天子龙体欠安，浑浑噩噩，不理朝政，任由下边的臣子弄权。还好大喜功，就算时不当时，总想着在有生之年平定北方边患，从全国搔刮去的税银，大多花进了边关将领那永远填不满的乾坤袋，以至劳民伤财，国库空虚。去年蝗灾，朝廷竟然连一百两银子都拿不出手，只好发下一道旨意，叫地方自行处理。
想到此处，梅念生不自觉的吁叹一声，喝起茶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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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山不知梅念生为何叹气，只觉不该，说道：“梅大哥，大丈夫，生当作人杰，生是国家的人，死亦为鬼雄，死是国家的鬼。为国尽忠，能行则行，不能行则拉倒。闲在一旁叹气，伤秋风，是极为要不得的。”
梅念生真没想到，姜山竟是如此人物。受其感染，感慨道：“将军可知，如今天下，各地豪强浮出水面，土地兼并成风，很多穷苦人在天灾人祸之下破了产，把土地当成最后一根稻草给卖了，甘为匪盗，以至良民朝不保夕，惶恐不安。就说这洞庭湖上的匪盗，嚣张了好几年，到现在未能清剿，不是朝廷无心，是已调度乏力。要是......”
如心问道：“要是什么？”
梅念生看了如心一眼，说道：“要是几年之内天灾不停，到时定是饥荒连连，饿殍遍野，民不思治，揭竿而起，各地藩镇拥兵自重，天下危矣！”
姜山淡淡笑道：“梅大哥忧国忧民，小弟甚是敬佩。不过但依小弟看来，国家越是危机四伏，越是迫切需要改变，做事越是欲速则不达。戡平叛乱，整顿吏治，与民休养生息，发展生产，做这些事情，当循序渐进，一件件做好来，方为求胜之道。”
如心说：“梅大哥，我家相公说的不无道理。你说呢？”
能依照说的，按部就班地做好来，自然好。可就是有时，老天很难遂人愿，时光且不等人，计划很难赶得上变化，一日千里，最好是随机应对才行。
梅念生勉强一笑，说道：“姜将军之言，小可自是认同。”
“梅大哥，你既认同我说的，那就担任本县县丞一职吧。”姜山见梅念生未出声反对，喝光杯中茶水，起身问道，“明日走马上任如何？”
为政之道，得人、治事，二者并重。为求稳住投诚的乱民，不想用武人治理地方，身为制置使的姜山，可谓求贤若渴的紧。识得梅念生才德兼备，举荐他担任县丞一职，可算是唯才是举。
梅念生多年前就高中举人，可惜百尺竿头难进一步，成为进士。今日有幸得遇贵人，有机会步入仕途，算是圆了一生梦想，喜不自禁，起身朝姜山拱手作揖来：“谢将军栽培！”
“那好，明日县衙见。”姜山牵上如心的手，被梅念生欢送出府，行礼话别。
走离梅家不远，如心问：“未问过襄王殿下，你怎就轻易给人官职了？”
姜山笑答道：“不是轻易，是有意为之。”
如心问：“怎就有意为之了？”
姜山说：“县衙算是国家最低等行政机构，可麻雀虽小，五脏却俱全。不说县衙内，内设三班、六房，单就知县、县丞、主簿、典吏、巡检司、仓大使和吏目、皂吏、仵作、捕快、书吏这些人，要想一一配置齐全，就够人头疼的。一县如此，后边还有十几个县呢，好人才稀缺的紧。今日好不容易偶遇一个德才兼备的，自当用好来，不可错过。”
“今日晚饭，是你下厨吗？”如心身为女子，从未想过做官，自是懒得往下听，岔开话题。
姜山笑答道：“下厨没问题，得先做好一件事来。”
如心问：“什么事？”
姜山说：“背娘子回县衙。”
如心笑问道：“你不嫌累吗？”
姜山笑答道：“娘子今日帮了我一个大忙，理应享受这等礼遇，累了也无妨。”蹲下身，等着如心爬上后背。
如心问：“我哪里帮你忙了？”
姜山说：“上来再说。”
如心爬上姜山后背。
姜山起身，边走边说道：“今日若不是娘子要求四处逛逛，去那里能听到这琴音不是。”
如心说：“不就遇见一落魄书生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姜山说：“可不止见到一落魄书生。”
如心问：“还有什么？”
姜山说：“我刚才在想，要是用当地的有识之士治理当地，那些投诚的乱民会不会心安些。”
“人们常说，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如心将脸靠上姜山脖子，接而小声说道，“只要当官的，不是一人得道、鸡犬飞升，心里装着是父老乡亲，自是放心不少，心安不少。”
姜山打住脚步，身子耸了耸，边走边说道：“娘子这么说，那相公是没想错了？”
如心说：“你可不能听我的。”
姜山说：“好，不听你的，今晚不下厨做饭。”
如心说：“你堂堂大将军，怎能耍赖！”
姜山说：“这哪有耍赖。是你叫我别听你的，我及时改过来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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