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推恩
话说襄王的贴身侍卫魏卫衡,送奏表往京城。走出荆州地界,步行于山林间,巧遇山贼劫道。
四个劫匪年龄不一,手持杀猪宰羊刀,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拳打脚踢,还言语相胁。只因那被抢的男子看似瘦弱,行为却倔强的很,死拽着手中的钱袋子,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好似袋子里装有价值连城的宝物。
听那最年长的劫匪冷冷说道:“再不松手,你这双手就不是你的了。”该是受不了那男子。
那男子出声哀求:“大爷,我就这二两碎银子,全靠它路上买点吃的,养点气力,赶去京城求生。求求你们大发慈悲,放过我吧!”只差没寻得方便,给四个劫匪磕起头来。
“行,你求我们,我们不求你。”那汉子冷冷一声过后,抡起手中杀猪刀,朝那男子双手砍去。还好魏卫衡一声“慢着!”送去及时,硬生生将那正欲砍下的刀身叫停在空中。
那劫匪应声收刀转身,朝魏卫衡吆喝:“什么人?”
魏卫衡牵马上前,朝四个劫匪看了两眼,说:“我看四位这装扮,实不像吃这行饭的人。不如看我金面,放过这位大哥,到前边镇上,我做东,喝盅小酒。”
四个劫匪见魏卫衡虎背熊腰,手牵宝马,腰挎宝刀,一身是胆的走了过来,忍不住心生敬畏,就想学小孩般听话,将煮熟的鸭子放飞算了。谁料那男子不识好歹,有了机会便磕头求饶,鼓励四人重拾劫掠之心。
那最年长的劫匪出声问道:“我等为何要听你的?”
魏卫衡想自己身手不赖,放倒这四个汉子不成问题,不也理直气壮地回道:“尔等没有为什么要听我的。不过今儿碰上了我,尔等不妨问问自己,有没有能力吃上这碗拦路抢劫的饭。”
四人相顾一眼,发现自己四人真就比魏卫衡矮了半截,瘦上半圈,兵器也没对方好,若真动起手来,还真不知能不能干过,顿时气馁。
魏卫衡见劫匪一脸表情怯怯懦懦,好言相劝道:“我说四位,你们该是当地的破落户,受生活所迫,才铤而走险来偷猎的。俗话说的好,一日为贼终身为贼。你们今儿跨出这一步,只要见了血光,心头便再无回头路可言。谨慎些,想好来。”
“我们不怕你。你若不想死,走远点去。”看上去年龄最小的劫匪松开那男子的手,绷紧着饥饿的双眼,向魏卫衡喊出话来,该是不想另树新敌,节外生枝。
魏卫衡笑道:“你若不怕我,为何不将我一块儿抢了,来个歹事成双,岂不美哉!”
那劫匪哪受得了这份气,怒道:“抢了就抢了。”闪着手中宰羊刀走向魏卫衡。
魏卫衡说:“你一人不是我的对手,四人一起上吧。”
其他三人想想也是,握紧手中凶器,跟在年龄最小的劫匪身后,冲到魏卫衡跟前,四面进攻了来。几下交手,全被放倒在地,不是伤了手,就是伤了腿,好在魏卫衡手中的宝刀未出鞘,不见血光,却也已然证明他们四人不是吃这碗饭的料。
魏卫衡怒喝道:“胜负已分,若是识趣,自动离去,免伤和气。”
四人正面进攻失败,暗地偷袭难为,见魏卫衡已然动怒,好汉不吃眼前亏,有缘下次再会。
眼看劫匪逃离,那男子起身,近前来向魏卫衡行礼答谢。得知魏卫衡也是赶往京师,同道,不想再遇到今日情形,有心结伴同行。
魏卫衡身为信使,不说日行六百,日行两百总是要的,那男子徒步,不便与之同行。走了一小段山路,于闲聊间,得知那男子为何进京后,改变了想法。
原来那男子名叫王倚朝,岳州进士。先前为官岳州,在荆湖贼寨脱归,撇开沿途官府,赶往京师。因知贼虚实,想通过昔日的主子宁王引见,觐见皇帝,再以三寸不烂之舌重谋前程。
魏卫衡心想,自己手里之所以有两封奏表,不过是姜山将军怕一人之言,不足以取信圣天子。若王倚朝进京面圣真能成功,在陛下那里,无形中给这两份奏表增加了可信度,实为好事一桩。于是充当王倚朝的保镖,结伴同行,到得京郊分手,于王倚朝后边进城。
那王倚朝真没让魏卫衡失望,入得京城,直接找去宁王府,给宁王说了在荆湖贼寨的所见所闻,恳请宁王开恩,带他觐见天子,再谋前程。
宁王本就想在荆湖剿匪一事上获得些好处,自是答应爽快,为王倚朝接风洗尘。等王倚朝沐浴更衣后,诸事妥当,入宫觐见皇帝。
皇帝听了王倚朝对荆湖乱匪的陈述,再阅览姜山与襄王从前线送来的奏表,对荆湖乱局很快便有了清晰的了解。召来重臣于养心殿小朝,商讨荆湖剿匪之事,以应对姜山、襄王两人的奏请。
徐仁枫看过姜山、襄王两人的奏表,启奏道:“陛下,村民无知,迫于官吏之扰,偷安江湖,非剽掠无以为生,其拒王师实惧大戮,势不得已,以缓死尔。臣恳请陛下,广推恩德,宜廓信义,以招抚荆湖作乱的百姓,赐予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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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曰:“荆湖万民,皆朕赤子,何事于杀。然自盗起军兴,率(一概,都)招来之,而奸人乘衅,所在啸聚。今幸衰息,勿复效尤可也。”
徐仁枫、林元治、杨怀宁、苏达仁等人欠身行礼道:“陛下圣明。”
皇帝曰:“杨一波、黄成等狂徒,凭民啸聚,守令之罪。苟欲自新,令制置使姜山代朕招之,以全朕好生恶杀之意。众爱卿可有异议。”
除了端王、颖王、宁王、齐王,其他人均无异议,皆称“陛下圣明”。
端王以为,荆湖乱匪荼毒当地多年,所犯罪恶已罄竹难书,天怒人怨。若轻易一句‘愿意改过自新’,就当什么事没发生过,朝廷威仪何在?天理公道何在?
有端王始作俑者,齐王赶紧向皇帝表露自己的心声。
自荆湖爆发叛乱以来,前前后后有,鼎州守备程大人派遣刘醇,荆湖南北宣抚使孟大人派遣朱实,湖广宣抚使李大人派遣朱询,荆南镇抚使解大人派遣史安,湖南及诸军派遣晁遇等十七人,前往招安,皆为湖贼所杀,沉尸江中。
齐王认为,就算不为前往招安的官员树碑立传,也绝不可对杨一波等恶徒姑息养奸,寒了忠义之心。
颖王立马接上话来:“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他杨一波、黄成等宵小,竟杀我天使几十人,如此丧心病狂,若因‘愿降’二字便可轻易脱罪,那大夏国的王法将被置于何处。望父王明鉴。”
抛开私心不论,就事说事,若要依法治国,端王、齐王、颖王三人皆无说错。皇帝虽有心从大局考虑,放过荆湖匪首们,却也不愿、或是不敢出言斥责三人。
荆湖水寇,恃水出没,春夏耕耘,秋冬攻掠,跳梁自如,从未有过降意。今儿若有投降之念,该是他们自知恶报已到,想借机逃生而已。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自不能就他们的好。
宁王启奏道:“父王,杨一波等狂徒,焚烧无数宅院庙宇,滥杀官吏、书生、僧道,把滥杀无辜称为‘行法’,将烧杀抢掠与反抗朝廷混为一体,以致荆湖地区满目疮痍、民不聊生。若杨一波这等罪恶滔天、十恶不赦之徒,都能免罪,逃过王法制裁,那我大夏国的王法岂不形同虚设,日后又拿什么来约束天下万民。望父王明鉴。”
齐王、端王、颖王齐声附和道:“望父王明鉴。”
皇帝要的是快速戡平荆湖叛乱,至于杨一波等匪首有罪无罪,怎么定罪,那都是后话。趋于宁王说的义正词严,无懈可击,自不能当做没听见。为求有所表示,朝严相说道:“严爱卿,宁王说的不无道理,杨一波等恶徒滥杀无辜,罪大恶极,律法难容。至于荆湖招安一事,让剿匪主帅姜山以国家利益为重,因时制宜,酌情为之。”
严相放大些声儿说道:“臣,谨遵陛下旨意。”转而看了宁王一眼,其意自明。
徐相朝皇帝躬身行礼,说道:“启奏陛下,制置使姜山将军的奏表里,请求朝廷速拨钱粮一事,该如何处置、或如何回应是好,请陛下示下。”
皇帝曰:“徐爱卿,招安之人屡遣,而大半不还;水陆之师每进,而无敢深入。难得姜山勇于国事,将士上下齐心,弹指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光复了公安、石首等地,扬朝廷威严,行地方正义,朝廷当重重嘉奖。传朕旨意,赐钱十万缗、帛五千匹犒赏将士,以刘延年为转运判官,随军转运。”
徐相领旨。
太子启奏道:“父王,王师每光复一州一县,就有数以万计的百姓向国家投诚。要想妥善安置好他们,需要大量的钱粮物资。恳请陛下赐钱赐粮,赐荆湖百姓新生,永享荆湖太平。”
皇帝曰:“隆儿,可有听说,共有多少荆湖乱民?”
户部侍郎苏达仁回话道:“回禀陛下,未爆发叛乱前,三四十来万。这几年天灾战乱频发,死的死,逃的逃,投诚的投诚。要是姜将军平乱,真能贯彻好陛下好生恶杀的旨意,等到平定叛乱,生者应该不下于十五万。”
皇帝曰:“苏爱卿,姜山奏表中所请,钱十万缗,米十万斛。依他所请,由你亲自督办。”
“臣遵旨。”苏达仁退后。
皇帝曰:“林爱卿,今年春闱进士,还有多少未离京就职的?”
林元治回话道:“回禀陛下,十人。”
皇帝曰:“即日全部派往荆湖,让姜山安排他们的职务,事后上报吏部即可。”
林元治道:“臣遵旨。”
皇帝说:“众爱卿,今日议事到此,退下吧。”
“臣告退!儿臣告退!”众臣行礼,退出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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