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香甜到家
襄王离开养心殿,心中记起一事,想跟他母妃贤妃娘娘说说,来到娴淑宫。得知母妃在书房看书,便随侍女降红去得书房问了安,坐于一旁。
贤妃让侍女降红给襄王沏来茶水离开,问襄王午膳吃了些什么,襄王将吃的那六道菜说了来。贤妃笑问道:“可还是从前那个味道?”襄王小过片刻说:“说是又不是。”
先前的厨子,烹饪技法未变,做出来的味道怎就不一样!贤妃不解,笑问道:“是不是你这嘴儿比以前更刁了?”襄王说:“哪有的事。”贤妃问:“那怎么说是又不是了?”
襄王笑答道:“孩儿离京六年,时时盼着重返京都侍奉母妃,而今得偿所愿,自是吃什么都有如山珍海味,喝什么都有如琼浆玉液。”
贤妃笑道:“钧儿既有此孝心,那味道当比以前好才是,怎又不是了?”
“儿在荆湖剿匪时,见将士们为国出生入死,一日三餐却难得温饱,菜少的可怜还缺盐少油,酒肉更是难得一见。打了胜仗庆功,想到能吃饱吃好,一到开饭无不争先恐后,吃着碗里想着锅里,那吃相简直香甜到家了。”襄王淡淡笑了笑,“想今日这美味佳肴,一吃就饱,一饱就腻,再也不想往下吃。都吃不下了,味道再好又能怎样,顶多仅肚子装而已。”
贤妃微笑一下,喝了几口茶后,说:“食物跟水,是用来解除饥渴、补充营养的,每一样都有它独特的味道,越朴素无华越真实,越能满足人,一生吃喝不腻。”
襄王说:“以前孩儿对味道懵懂无知,偏执偏爱,只求自己一人之喜好,管不得他人是喜欢不喜欢,哪知吃的、穿的、用的全是百姓的血汗,追求越好,底下百姓便越苦越难。现在想来,身为皇子,若不能设身处地为百姓着想,又何谈追随父王与民同乐。”
贤妃开怀笑道:“要是这么说,你父王将你放逐在外,你心中定是毫无怨言了。”
襄王道:“儿臣自知有错的那一天起,心中便再无怨言。”
贤妃微笑道:“好。午膳期间,你父王有提及玉儿的婚事没?”
襄王说:“父王问孩儿觉得合不合适,儿不想言不由衷,便直言相谏了来,说不合适。”
贤妃问:“他没动怒吧?”
襄王说:“没有。还让董公公回禀皇后娘娘,赐婚之事作罢。”
贤妃似是松了一口气,说:“作罢好。想姜山一个武将,娶了公主住进驸马府,相当于被关进了黄金打造的鸟笼,再无与蓝天白云为伴之机,就算有时能振翅疾飞也不过咫尺之间,想想都觉得可惜,更别说成为事实了。”
襄王道:“儿也觉得他姜山人才难得,就该搏击长空成为雄鹰护国守疆,而不该关进鸟笼成为金丝雀混吃等死。”
贤妃道:“若无它事,你就出宫去吧。”
襄王道:“母妃,我...”见贤妃娘娘看起来比年岁大了好多,实不忍心让她图添烦恼,话到口腔便咽了回去,喝起茶来。
于贤妃娘娘来说,襄王是她所生、所养、所教,虽说母子分离多年,却也还有那份自信,看襄王什么眼神便能猜到襄王心里想的是什么。等襄王喝完茶水,微笑道:“钧儿,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母妃虽能力有限,但也不是畏事怕事之人,能帮你一点自会帮你一点的。”
襄王说:“我...”似是难以启齿。
贤妃娘娘鼓励道:“说吧。”
襄王说:“儿奉旨南下荆湖剿匪,半道遭遇山匪袭击,幸好姜山北上剿匪路过撞见,性命才得以保全。”
贤妃娘娘以为襄王想说的是这事,笑道:“人平安归来就好,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没必要老记着不放。”
襄王说:“儿随姜山去得长寿养伤,谁知那方县令为官愧对地方百姓,怕姜山对他不利,便给我和姜山一人送了一个美人来服侍。那虞青荷姑娘长的清丽脱俗,言行举止温雅优美,孩儿一时被迷了心智,犯起了糊涂。”
贤妃娘娘听后,无意识地长呼了一口气,似有不悦之意。
襄王也觉得自己不该那样做,但事已至此,错了就得认,便鼓起勇气接着说来:“两个多月相处下来,儿越发对青荷她心存好感,实不想舍弃了这段缘分。望母妃帮儿想想办法,玉成此事。”
贤妃娘娘安静片刻,小声问来:“她家什么样?”
襄王说:“平常人家,本分人。”
贤妃娘娘叹息道:“钧儿,平常人家谈婚论嫁,都绕不开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门当户对,何况你身处皇家,又去那里绕开这些呢!”
襄王一跪在地,道:“母妃,孩儿有错在先,实不愿一错再错下去,望你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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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妃娘娘深呼一口气,起身扶起襄王,道:“此事,母妃怕是有心无力,帮不了你什么。哪天,你见贵妃娘娘心情好,去求求她,看她愿不愿意给你说亲做媒。”
襄王说:“这能成吗?”
贤妃娘娘感喟道:“这偌大的皇宫,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你母妃身居其中几十年,住惯了,也看惯了。若是她也住惯了,看惯了,或许能成的。”
襄王道:“可她当年为儿说媒,儿可是没领她情的。”
贤妃娘娘道:“钧儿,你愿不愿求她帮忙,是你的事,她愿不愿意帮你忙,是她的事。你先做好你该做的事,再求她帮你做好她能做的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襄王道:“母妃,儿不是不懂这理,只是想不出她为何要帮我。”
贤妃娘娘道:“钧儿,你要明白,这世上除了天性使然,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坏,所有的对你好、或对你坏,都源于值不值得。你若能让她觉得她可以对你好,她对你好不会亏了她自己,你恳求她对你好,她也犯不着对你不好。”
襄王道:“儿一时心无对策,请母妃指条明路。”
贤妃说:“你此次能在荆湖建功,全赖姜山本领不凡,姜山是你的贵人不是?”襄王说是。贤妃说:“姜山能去荆湖剿匪,全赖你九弟誉王引荐,誉王是姜山的贵人不是?”襄王说是。贤妃说:“贵人的贵人,也是贵人不是?”
襄王明白过来,喝水莫忘挖井人,说:“儿荆湖戡乱的这份功劳,将与九弟共享。”
贤妃娘娘见襄王愿意将到手的功劳共享,心中很是欢喜,道:“钧儿,人与人相处,从长远看,无外乎两个字,‘恩’与‘情’。知恩图报,不失人心;有情有义,倍觉温暖。”
襄王行礼道:“谢母妃教导。”贤妃道:“出宫去吧。”襄王拜别贤妃娘娘,离开娴淑宫,径回东宫去了。
贤妃娘娘也拿不准贵妃娘娘会不会出手帮襄王,想着无绝对之事多思无益,便与书为友,很快就跟书本里的文字一起高兴了起来,一起忧伤了起来,一起深思了起来。
也难怪,自从她与皇帝就刘云飞之事吵了一架后,十几年了,都是以书为伴,度过一个个春夏秋冬。她渐渐地,不管心里有多烦,只要靠近书本,内心就能空阔起来,俗世间的一切愁思烦苦都犹如轻烟,一口气就能将它们吹散。
每读一本书,她犹如遇见一个推心置腹的朋友,就算是闲聊也能问长问短,心里话说个不停。有时看到独到处,会不自觉地走出书本,联想到那些昔日故友,总要自言自语不停:
“要是刘云飞在,这本书恐怕早被翻烂了。夏衍却没时间看书,为了不惊扰百姓,一天到晚想着怎么节省开支,说什么要养民惜民,民富国强。宋波那小子不学无术,明明错了,还要大吹大擂,说什么不怕出错,就怕不愿改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还是袁天刚那小子最有意思,不说不学无术,还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只要一天到晚能跟在刘老三的后边就行,说什么他就是一只赖皮狗,刘云飞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护住了刘云飞,就是护住了大半个大夏国的安宁。”
每每念到他们,贤妃免不了长吁短叹一番,说什么“真是岁月不饶人”,说什么“都走了,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记起他们多久,再过几年,怕是都能忘了”,说什么“忘了也好,只有忘了,便无须再想起,岂不是能腾出好多精力来看书?应该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吧”......
书,在贤妃看来,每一本书就是一段思考,一段人生,更是一个灵魂,一个鲜活的生命,她越看它越觉得长久,好像活了百年、千年、万年,说是“万寿无疆”也不为过。
看着书里边的文字,她总能恍恍惚惚感觉到那个写书的人就活在她面前,跟她聊着天。多看上几遍,那写书之人就成了知己,彼此间,交往越来越随和,情感越来越丰富,思虑问题也越来越接近。每看完一本书,就好像跟一个故人告别,很难让她不接着往下再看一遍。
她时常想,或许在她生命结束的那一天,或许在她失去记忆的那一天,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她最看好的哪个词语“烟消云散”一语成谶,可她管不了这么多。
不知不觉间,贤妃娘娘该是累了,随随便便往椅子上一歪,紧握着书本睡了过去,安安静静,只有窗外射进来的光亮陪伴着她的呼吸声,诉说着她这一天过的极为美好,香甜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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