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存忧去忧
士子客栈里,白谷用好早饭,回房整理好衣冠,收拾好心情,话别妻子兄弟,去得兵部报到。因他只是个有官阶无实职的员外郎,又来自荆湖薄有背景,受到冷遇并不介意,几经等待见到尚书张守城。
张守城瞧他年轻,眼神儿干净,言行儿谦谦有礼,心生几分喜欢,微笑道:“白大人,你能入京为官,全赖陛下爱才惜才之心强烈,可有当面谢恩之意?”白谷喜不自禁道:“真的可以吗?”张守城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求有心人,心诚就行。”
天可怜见,白谷自接到朝廷任命他为兵部员外郎的诏书以来,最大的心愿便是叩见皇帝,没想到这么快便能梦想成真,忍不住向张守城深深一躬,说:“烦请老将军引见,下官感激不尽。”
张守城道:“引见可以。不过...”白谷道:“不过什么?烦请老将军明言。”张守城说:“若陛下问你话来,当吐字如金,该说的一句不要少,不该说的一句不要说。”
白谷拱手道:“下官定言出肺腑,不负大人所望。”张守城说:“京城为官不比地方,要想不平白招致灾祸,实在、真诚当因人而异,谨言慎行才是家常便饭。”语重心诚。白谷作揖道:“谢老将军教导,下官铭记体内。”
张守城见白谷品性温和,秀外慧中,陛下见了不说喜欢,断不会生厌,便引白谷入宫觐见。
养心殿里,皇帝用过汤药,歪在榻上看书,得闻张守城殿外求见,缓缓坐正身来,说:“可是带了人来?”董公公微笑着回道:“身侧跪拜着一年轻人,想必是从荆湖来的白谷白大人。”皇帝放下书本,说:“扶朕下床。”
董公公微笑道:“陛下身子不爽,榻上接见就好。”皇帝道:“床榻乃慵懒不堪之所在,岂是年轻后生该向往的。扶朕下来。”董公公遵命,扶皇帝下榻到御书卓旁坐好,宣张守城觐见。
张守城入殿觐见,说:“陛下天恩浩荡,兵部员外郎白谷谢恩来了。”皇帝道:“有劳爱卿。若无它事,爱卿就请自便。”张守城行礼告退。
董公公遵命宣白谷觐见。白谷入殿拜见皇帝,皇帝赐座,白谷受宠若惊,谢恩、辞座。皇帝随他意,微笑道:“白爱卿追随姜山荆湖戡乱鞍前马后,安抚投诚百姓任劳任怨,政绩斐然,擢升为兵部员外郎暂无实职,有些屈才了。”
白谷叩拜道:“皇恩浩荡,微臣铭感五内。”皇帝道:“爱卿平身。爱卿虽是员外郎,暂无实际职称,却是兵部尚书张老将军从朕这里讨要的助手,尽心佐助于他,切莫懈怠。”白谷谢恩起身,躬身道:“臣谨遵陛下旨意。”
皇帝道:“朕有几句话问爱卿。”白谷毕恭毕敬回话来:“微臣恭请陛下问话,绝不敢有半句不实之言。”皇帝问:“就你对姜山的认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白谷回道:“回禀陛下,荆湖剿匪大军上下皆知,制置使姜将军德才兼备,性子直爽,待人忠诚热情,总想着为国为民做点实事好事,不怕得罪祸国殃民之徒。”
皇帝笑了笑,接着问道:“你可知他最大的愿望是什么?”白谷迟疑片刻,躬身回话来:“回禀陛下,微臣与姜将军相处时日不久,就怕认知不深,看法有失偏颇。”皇帝似有鼓励道:“只要不感情用事,有什么说什么。”
白谷躬身道:“是,陛下。”接而挺直腰杆,缓缓说来,“就微臣而言,与绝大多数人一样,生来卑贱,一心只想吃饱穿暖,免遭他人欺压凌辱。若是有其他前程可言,在想的愿望,会随着所处的境遇不同而有所变化,很难称得上绝对的最大,只称得上当时想来最好。”
虽说答非所问,却也对答如流。皇帝笑了笑,温言问道:“那什么愿望是当时想来最好的?”
白谷回道:“就拿学武之人来说,当饿着肚子时,若不愿意拦路抢劫,免不了街头卖艺,撂地为生。等到衣食无忧,有了在江湖上求名问利的资格,若不愿意占山为王,开设镖局、武馆,不失为一种出路。若觉得戳杆设场劳心费力,且有幸被大户人家看中,免不了被重金聘请看家护院。要是这些都不能满足他的追求,参军入伍跻身军旅,做官为宦想必是最好的出路。”
皇帝觉得自己听明白了,笑问道:“这么说,姜山最大的愿望是做官为宦、拜将封侯了?”
白谷回道:“回禀陛下,姜将军曾说,他最大的愿望,莫过于像先贤那般,以德用才,做好了那些该做的、想做的、能做的的事情后,寻个僻静所在著书立说,就算不能成为王侯将相之师,多几句兵家之言也是好的。”
功成不居?能有如此高尚情操的人世间少有。皇帝听了付之一笑,说:“难得他有如此愿望,甚是美好,定能如愿以偿的。”董公公走近前来,说:“陛下,誉王殿下到了。”皇帝道:“让他进来。”命董公公派人送白谷出宫,白谷行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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誉王入殿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王。”皇帝道:“免礼。坐。”誉王谢恩就坐。皇帝道:“宣你入宫,一是想见见你,二是想落实一些事情。”誉王道:“父王有话尽管问,儿臣不敢有半句虚假言辞。”
皇帝问:“姜山要打造一支万人精骑,你可知他出于什么想法?”誉王道:“回父王,就儿臣所知,该是他受了前任军师刘文心、与现任军师陈亮的影响,想着建立不世之功。”皇帝问:“何为不世之功?”
誉王回道:“姜山的现任军师陈亮说,史上有犬戎之祸、五胡乱华等外患,皆因绵亘万里的城墙因年久月深长有草儿,那草儿毫无主见与立场,一味顺随外界,风吹两边倒。要是中原王朝不以绵亘万里的城墙防御外敌,将边界往西往北扩展千里万里,改用边地军民的勇武护国,就算天不逢时、人不如愿而朝代更迭,也是亡于内忧,而非外患。”
没想到陈亮等人的想法,竟与皇帝过往所为不谋而合,难免不引起共鸣。皇帝淡然笑道:“这些个孩子,真是异想天开的好,实不知想法越好,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誉王道:“儿臣当时听了,也是父王这般认为。只是姜山、陈亮等人却说:‘闲中不放过,忙处有受用;静中不落空,动处有受用;暗中不欺隐,明处有受用。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功夫才不负有心人。’”
皇帝道:“话虽没错。只是节变岁移、道阻且长,常人初衷易改,走到最后难免不尽人意。”誉王道:“要是他们非常人呢?”皇帝笑问道:“誉儿何以见得他们绝非常人?”
誉王回道:“他们平定荆湖匪患,儿臣错失良机没能参与其中,因耳听为虚不能说什么。但整顿河州吏治,参与其中眼见为实,他们想到的只有国家利益与百姓福祉,不掺杂半点个人好恶,不由得儿臣不信,忠君爱国之人虽难见到,却真实存在。”
皇帝笑道:“誉儿可知世人善变,今日有利则志同道合,明日无利则分道扬镳。”誉王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趋利避害之心,人皆有之,忠君为国之士也是人。”皇帝笑了笑,说:“誉儿既知此理,何故轻易为姜山等人说起好话来?”
誉王笑答道:“儿臣绝非轻易为姜山等人说好话,只因他们说的,儿臣感觉可以接受。”皇帝微笑道:“他们说了什么?”誉王回道:“陈亮说:‘今日有所图,嘴上抹了蜜,只为有难同当。’姜山说:‘明日无所图,鞋底抹了油,是想不共富贵。’”
有难同当,不共富贵,这不是往日自己那几个结义兄弟的所作所为吗!皇帝听了,忍不住为之一怔,脸色凝重地问道:“誉儿是硬觉得姜山几人信得过,可堪重用的了?”
誉王回道:“儿臣觉得,要是志同道合,惟有相互信任才能抵达理想的彼岸,那何不如化信任为桥梁或踏脚石,度过河去再言其他。”
皇帝听后置之一笑,该是他不觉得誉王说的有错,但又不愿意听他这么说来,毕竟人心隔着肚皮,一眼看不穿,非长久猜摸不能知晓一二。
“父王,世间好事之所以能被做成,皆因有利可图,近图生前安逸,远图死后留名。可不管图远图近,只要于国无害,就可量力而行缓缓图之。”誉王很想皇帝接受他所说的,便将陈亮跟他说过的一句话说了出来。
皇帝很是惊奇,他的皇儿怎么去了一趟西北就变了!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姜山等人许了他莫大的好处,迫使他不得不急速成长起来。观察好一阵子,想着“身为天子总理天下,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笑着问来:“那前两任郡守被害之事,真如姜山来信说的那般?”
誉王回道:“回禀父王,真如信里说的那般,毫无半句假话。”皇帝又问:“那姜山未跟朝廷知乎一声,便处死了河州守将陶金铭,你不觉得实有不妥吗?”誉王道:“不止儿臣觉得不妥,姜山自己也觉得不妥。”
皇帝道:“既知不妥,为何做来?”
誉王回道:“姜山觉得身为武将,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功高慑主,要是到了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也就用无可用了。要想成为君王永久的爱将,终其一生都能被国家所用,唯有朝廷对他的奖罚可做到随心所欲。因而只要不于国有害,有功而自污,不失为可取之道。”
皇帝怒道:“胡说八道!就该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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