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话 有何贵干
“红鲤姐姐?”姚织锦眼前一亮,连忙跳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往里拉,“大早上的你怎么跑来了?”
“哎哎,你慢点,小心把药给弄洒了!”红鲤连忙绕开她,先走进屋里将一只小碗搁在桌上,“我是奉谢大神医的命令,专门来颁特赦令的。//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谢大夫说,打今儿起,你可以照常下厨做事了,不过,这药可还是得继续吃下去哟!我知你心里早就闲得不耐烦,巴巴儿地赶过来通知你,怎么样,我对你还算不错吧?”
“啊,还要吃药哇?”姚织锦丝毫也不领情,只管皱着脸道,“这药我都足足吃了两天了,还不够?谢天涯可是神医,你见哪个神医只会逼病人吃药的,这不合理嘛!”
她说着干脆扭住红鲤的胳膊,撒娇耍赖地道:“哎呀好红鲤姐姐,你就帮帮忙,回去告诉谢大哥,就说我头上的伤一点都不疼了,叫他别费事,行不?”
红鲤正要说话,旁边的卢盛瞪大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姚织锦,惊诧道:“老板,我只当你年少老成,昨日考验我那阵儿,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看上去稳重得的了不得,怎么现在……”
“去去去,我们姑娘家说悄悄话,你居然敢在这儿偷听?真没礼貌,还不赶紧去后厨里收拾?过会儿程掌柜来了,要是看见你在这闲晃,不用我出马,他都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姚织锦气哼哼地冲他挥了挥手,卢盛立刻吐了吐舌头,一猫腰钻进厨房中。
姚织锦回头可怜巴巴地道:“红鲤姐姐,你不是最疼我的了?求你嘛!”
“得了得了,少跟我来这套!”红鲤像被滚水烫了一般将她一巴掌掀开老远。脸上带着点嘲讽的笑意,慢吞吞道,“不疼?既然不疼了,那昨晚是谁在清心药庐里跟杀猪似的乱叫来着?”
姚织锦嘟了嘟嘴:“你都听见了?那你就应该清楚,我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为了替你和三哥哥解围呀!姐姐。想必你已经知道。谷韶言来了京城了,说是带谷家太太来求医,她那个疯病,可一点好转也没有。”
红鲤敛起笑容。朝门外张望了一下,放低声音道:“我在后院都听见了,正因如此。我才一直没出来相见。再怎么说,我也是从谷府跑出来的,和他家又诸多恩怨。真要说起来,他也是我的仇人,有时候,就算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见面时依旧难免会出乱,既这样,还不如索性避开。大家都清净些罢。”
“可是我看他的样,恐怕要在桐安逗留一段时日。你又如何保证始终能不与他见面?”姚织锦也是一阵发愁,“昨晚我做了个梦,别提多怕人了。”
她将梦中凌十三与谷韶言对峙的情形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末了,愁眉苦脸道:“虽说只是梦,当不得真的,但我这心里,老是七上八下,总不踏实。”
红鲤静静听完她的一番讲述,冷不丁问道:“如果真有这么一天,你希望他们俩谁死谁留?”
“这还用说吗,我当然是……”姚织锦本想冲口而出地回答,话说了半截,却停住了。
凌十三是她的朋友,曾经救过她,甚至还不止一次。她当然希望他能够平安顺利地好好活下去,但谷韶言呢?他难道就是该死的么?
她眼前煞然出现谷韶言白衣染血的情景。他满脸惊愕,缓慢地倒下去,那双细长妖异的眼睛里,神采渐渐消失,越来越黯淡,最终,再找不到一丝光芒……
她被自己这突然冒出来的想象吓得倒抽一口凉气,红鲤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是我不好,你本是局外人,我不该让你做这样的选择,实在太残忍了些。放心,我估摸着,他在桐安呆上一阵也就该离开了,这段日我会加倍小心,尽量不和他碰面,谷元亨的那件事,终会淹没在时间里,哥哥他,也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姚织锦点点头,后怕地端起桌上的小碗抿了一口,喝进口中,才发现是药。已经凉掉的药汤入口特别苦涩,一点点沾在舌头上,顺着喉咙,滑进腹中。
红鲤见她浑浑噩噩的,又勉强安慰了几句,小坐一会儿便推说有事,离开玉馔斋回了清心药庐。程清泉和方立兄妹很快也来了,人一多,屋里自然喧闹起来,姚织锦自己在桌边歇了一阵,也便去了厨房,和卢盛一起准备食材。
很快便时近晌午,开始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走进玉馔斋里用餐。
陶善品的那一句夸赞,在京城之中引起极大的回响,自那晚博了个好彩头之后,姚织锦就再没发愁过生意的事,只担心自己忙不过来。好在卢盛手脚勤快,人也挺有趣,姚织锦和他二人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只听见他满嘴的俏皮话,说说笑笑一回,也逐渐将心中的郁卒丢开了。
这天太阳很好,春天的日头是最养人养物的,姚织锦看见外头明晃晃的阳光,便打发小蝶将饭馆里的干枣野菌都拿到后院晒一晒。自己将一道煨牛筋端到灶上慢炖,正站在卢盛身畔监督他炒时蔬,方立忽然从外头走了进来,笑呵呵道:“老板,有位客人点名了要见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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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客吃得开心,想见见做菜的大厨,这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玉馔斋生意爆满那天,就有一位客人不顾姚织锦忙得不可开交,死活非要拉着她聊天,因为话投机,到最后,还掏出一两银做赏。因此,今天又遇上这种事,方立便眉开眼笑的,心里想着又能添些进项了。
姚织锦和他存的也是同一种心思,听见说有人找,便脱下身上的围裙,戳着卢盛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虎着脸叮嘱了两句,顺着脚走出来。迎面便看见临窗的桌边坐着一个妇人,桌上除了一壶温酒就只有一碟蚕豆,在那儿自酌自饮。
那是……田芸香?她来干什么?
姚织锦心中顿时咯噔一下。那天在松宁寺前,自己对这个女人抢白一顿,虽被她用石头砸中,但总的来说。却也没让她占着便宜。姚织锦心里明白。这女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却万万没料到,她不去找陶善品的晦气。却寻到了自己的玉馔斋来。
哼,这算是柿捡软的捏么?
她暗暗地冷笑了一声。身旁的方立对前事毫不知情,指着田芸香的方向道:“老板。就是那位客人,啧啧,看她一身的装扮就知非富即贵。这回咱玉馔斋又能赚钱了!”
“我知道是她。”姚织锦冷冷地应了一句,挥手示意方立去做事,自己则晃晃地走过去,在桌前站定,唇边带出一抹笑,淡淡道:“听说你想见我,有何贵干?”
今日田芸香穿着一件秋香色的对襟衫。梳着松松的倾髻,发间簪一朵雪青色的春牡丹。打眼望去,着实娇艳动人。也不知她究竟是随了哪家富商,看来小日过得挺好,只不过,午夜梦回,她那离奇暴病而亡的丈夫,会不会去探她呢?
姚织锦在只管在心中恶趣味的猜度,那田芸香却哪知她的心思?抬头冲她微微一笑,道:“前日你我在松宁寺前有些小小的争执,到头来,我竟连姑娘的姓名都没顾得上问,四处打听了才知道你姓姚。姚姑娘,我今天来,是特意向你赔罪的。那天我一时气急了,脑里一团乱,想也没想,捡起一块石头就丢了过来,不小心砸到了你,一定很疼吧?瞧瞧,头上疤痕仍在,真是不好意思得很,你大人大量,千万别记恨我,行吗?”
说着,她拿起身边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听人说这雪山莲是大补之物,对女尤其好,也能消肿止痛。恰巧我家老爷正收着一支,我在他面前求了好久,他才答应将它给我,如今我就借花献佛,将它转送与你,姑娘若不生我的气,就好好地收下,今后,咱们还可以多多来往,你说呢?”
姚织锦不动声色地立在原地,并不伸手去接田芸香递过来的盒。
这女人今天来的目的,她不用想也能猜到几分。陶善品那家伙脾气拧得很,这时候恐怕早已去衙门击鼓鸣冤要讨还公道了。田芸香若没做过亏心事,又何必心虚?这会巴巴儿地送件贵重药材来,表面是为了道歉,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在陶爷面前替她说两句好话罢了。需知,这种假意求和的把戏,可是姚织锦从前为了对付陈氏玩剩下的,她又怎可能轻易上当?
“你年纪比我大,我叫你一声姐姐,也是理所应当。”她笑呵呵地柔声道,“田姐姐,说起来,那天也有我的不是。再怎么说,松宁寺前的弄雪阁也算是你的地盘,我怎能跑到那里去大呼小叫,拂了你的面?你我既是同行,又皆为女,原本就应该互相扶携才对,我头上的伤你不用担心,既不疼也不痒,过两天等外面的结痂掉了也就好了。至于你说的什么雪山莲……嗬,不怕你笑话,我见识少,压根儿听也没听过,但我心知,它一定是贵重之物,万万亦不能收。”
“哎呀姚姑娘,你怎么这样不爽利?”田芸香半嗔半喜地睨她一眼,“它就算再贵重,也不过是一样物事,哪里比得上你我不打不相识的情谊?”
姚织锦不接她的话茬,径自道:“田姐姐你既然来了玉馔斋,做妹妹的也该尽尽礼数。我这就给你去沏一壶好茶,今儿无论你吃了什么,皆算在我账上,如何?”
说着,走到柜台边,先吩咐方立去厨房沏茶,又对着程清泉使了个眼色,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赶紧去后院,叫小蝶去请陶爷来玉馔斋,说我有要事寻他。”
程清泉疑惑地看了一眼田芸香:“可是有什么麻烦?陶爷那人性乖觉,小蝶只身前去,恐怕请不动他老人家啊!”
“现在我没功夫跟你说太多,你只管让小蝶在陶爷面前提田芸香三个字,他必会立刻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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