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话 三朝回门
“所以呢?”谷韶言听完姚织锦的话,眉头挑了一下,十分平静地问道。//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姚织锦倏然睁大了眼睛:“我说了这半天敢情你压根儿没听懂?我说,我的异能失灵了,我再看不出人们对食物的喜好了!”
“那又如何?”谷韶言仍旧是淡淡的,仿佛她的慌乱很让人无法理解。
姚织锦气结:“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用不着你关心,你也丝毫插不上手,可是,至少你可以表示一下……惋惜什么的吧?明明是属于我的东西,忽然之间消失不见了,换你你不心疼?”
“我只是不明白,对你来说,那所谓的异能真的很重要吗?莫非你经营玉馔斋、重开珍味楼,靠的都是以它来作为噱头?做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把菜做好,令食客们满意?”谷韶言做一脸困惑状。
姚织锦叹了口气:“两位师父都曾对我千叮万嘱,做厨,得讲‘心’,靠着异能的噱头,或许能风光一阵,但不踏踏实实的练好厨艺,到最后一切也是枉然,我怎可能做那种舍本逐末的事?自打在京城开了玉馔斋以来,我根本也很少使用异能,可是……”
可是,当初正是在珍味楼的后巷,她结识了凌十三,接着便被雷劈中,拥有异能。她始终觉得,这样本事,就是两人之间最初的联系,就算现在她已不在京城,就算她已嫁作他人妇,这种联系却永不会消亡。她很明白有得必有失,不应该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但心里总像是觉得缺了一块,补不上了。
见她话说到半截又咽了回去。只管站在原地出神,谷韶言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姚织锦,要不我带你去瞧大夫?”
“你有病啊!”她瞪他一眼,“这本来就是雷劈出来的本事,难道你还认识能操雷弄电再劈我一回的神医不成?罢了罢了。这事儿也只能由老天爷做主。或许过阵他想通了,又会把异能还给我的,他老人家安排的最大嘛!对了,你跑来干嘛?”
两人站在门口说了好一会的话。直到这时,谷韶言才走进珍味楼里,遥遥对冲他打躬作揖的洪老头点了个头。随便拣了张椅坐下,叹息道:“人活一世,虽不情愿。有些俗礼却又不能不遵循。我盘算着明天便是归宁之日,按理说,该是准备些好礼上你们姚家走一遭才是,所以,少不得来向你讨个意见。”
“那我还真是该谢谢你啊!”姚织锦没好气道,“我什么意见都没有,你不向来都是最有主意的人吗。又何必问我?随便拿上点东西去敷衍一趟也就罢了,反正我一早不想跟那个家再有牵扯。除了我亲娘,再没有什么能让我挂心的了。”
“说得轻巧,珍味楼是姚家祖业,如今在你手里经营,这层关系,不是想撇就能撇得清的。不过……”谷韶言说着话头一转,唇角一勾,道,“倘若你真打定主意和姚家两不来往,可就没有‘娘家人’给你撑腰了,从今往后,岂不只能靠我一人?”
“我靠我自己!”姚织锦双手叉腰程茶壶状,“别没事儿往自己脸上贴金,不嫌寒碜吗?”
“好了好了,你乖乖的别耍脾气,给人家看笑话了!还不跟我回家去准备准备?”谷韶言故意用哄小孩儿似的语气一边说一边拽着她走出珍味楼,回头冲洪老头诡秘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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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回门,算是成亲的最后一道工序,这一环节结束后,才算是真正的“礼成”。新姑爷跟着新娘回娘家,既有向岳丈岳母表示感谢之意,也让对方知道他们的女儿在自己家过得很好,没被亏待,同时,也有给新婚的小夫妻讨个好意头的意思。
翌日上午,柳叶早早便准备了两人归宁要穿的衣裳,送进房中来。
姚织锦瞅着她手中那件桃红色的对襟衫,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手臂展开,由着她和鸢儿替自己穿戴,嘀咕道:“说白了不就是回趟家吗,巴巴儿地穿新衣裳,还花红柳绿的,太蠢相了!”
柳叶一面帮她戴上珥珰一面笑道:“奴婢知道三少奶奶是个随性之人,可是新娘回门,不穿得体体面面怎么行?让您娘家瞧瞧您日过得舒坦,他们也能放心呀!”
姚织锦对着镜照了照,嗤之以鼻道:“嘁,得了吧,日过得好不好,从一件衣裳就能看出来?”
“这……门面功夫嘛,该做的总得做到不是?”
正说着,小昙从外面跑了进来,笑着嚷道:“三少奶奶快些吧,少爷都等急了!”
自从洞房那夜之后,这几天谷韶言一直住在书房里,想必是已经在那边儿把衣裳都换好了。姚织锦胡乱理了理衫,便顺着脚跑出去,迎面看见他穿着一身松花绿的锦衫站在院门口树下,背后就是一片葱郁的松林,和他身上的衣服,竟正好相得益彰。
姚织锦看惯了他一身白衣,猛然间见他这副打扮,顿时有些不适应。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好似一棵松柏,面孔棱角分明,一双细长的眼睛有如朗星,倒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感觉。
她一向知道谷韶言相貌出众,在城中一众富家弟中都是数得着的,嘴上却不肯承认,走过去嘴角一撇,道:“你再往后站点儿,就快和那松树林融为一体了!”
“有何不可?松树清奇傲立,能和它们相提并论,也算是我的荣幸啊!”谷韶言抿嘴一笑。
“臭美,快走吧,再晚该过了时候了!”
二人说着并肩走出宅,鸢儿和柳叶赶忙跟上去,雇了一辆车,向姚家大宅而去。
这时候,姚家里上上下下自然是一片热闹景象。新姑爷头一回上门。又是那样有钱有势人家的少爷,怎么着也不能怠慢了,千万得准备妥当才是。
姚江烈精神不好,身体也不灵便,姚江寒又还在养伤,至于陈氏。那更是个握不住大事的主儿。这样一来,宅中上上下下,就全交到了大太太施氏手中打理。一整个上午,她的腿脚就没停下来过。不是去厨房看菜品准备的如何,就是指挥下人们将院中前后的打扫收拾干净,还得不时盯着给姚家两兄弟熬药。忙得不亦乐乎。
时近晌午,施氏正在正堂中让丫头们摆上桌,秋桂从门口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叫喊道:“二小姐和姑爷回来了,二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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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回来就回来,瞎嚷嚷什么?”施氏说着忙理了理衣衫,陈氏也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满脸堆笑地跟着她一起迎到大门口。
谷韶言和姚织锦的车就停在门外。鸢儿和柳叶帮着小厮们把金猪、衣料、茶点等礼物从车上搬下来,谷韶言先跳下车。撩开帘,伸手去接姚织锦。
姚织锦看着他递过来的手,却有些犹豫。他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心里头委屈得紧,若今儿个想好好出一口气,就别跟我对着干,你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
姚织锦闻言这才把手给他,借着他的力道也下了车,冲着笑眯眯站在门口的施氏和陈氏屈膝福了一福,道:“大太太,二太太,锦儿回来了。”
“快快,都是自家人,别讲究这些个礼数了,从城南回来也挺远的,路上累了吧?赶紧进屋坐坐去!”陈氏快步走到她面前,亲亲热热地想要来拉她的手,被她一躲,绕到谷韶言身后去了。
谷韶言摇头叹气,仿佛拿她没办法似的,将她从自己身后揪出来,柔声道:“你不是最凶悍的吗,还害起羞来了!这里可是你娘家,按规矩我得跟在你身后进门,快点呀!”
姚织锦被他这两句轻言细语说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回头瞪他一眼,转身走进门。谷韶言指着鸢儿手中的东西,道:“今儿我和织锦回来,少不得又闹得你们鸡飞狗跳,特备了些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哎哟谷家三少,你可太客气了,你能带着锦儿回来,我们已经很高兴了,只要你们过得好,比什么都强!”施氏笑得合不拢嘴。
“那大太太也用不着客气,就叫我韶言便是。”谷韶言说着也踏进门槛,随着二人一起去到前厅。
姚江寒不知何时也已经来了前厅,将他那行动不便的大哥也一并推了出来。姚织锦走进去只叫了一声爹,便立在旁边不言语了。谷韶言见此情景,便对着姚江寒施了一礼,叫道:“岳丈,我知您前段时间必受了些苦,不知如今身体如何?”
姚江寒看着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一方面,这谷韶言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但另一方面,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小女儿这门亲事并不如意。故此,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嘴唇动了动,道:“好好,都挺好的,你快坐。”
众人也都先后落座,姚志宣因为谷韶言靠着手段强娶了自己的堂妹,心里一直不舒服,又没能力对此作出改变,因此面对他时,便有些鼻不是鼻眼不是眼的,也不打招呼,只闷闷地坐在一旁,谷韶言看见了,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席间说了些家常话,不过依着礼数寒暄。眼看着酒过三巡,那陈氏忽然开口笑着道:“韶言,锦儿这孩从小就被她爹爹捧在手心里,宠的没边没沿儿,性乖张的很。如今你们既已成了亲,少不得多担待点,她小孩心性,你可别跟她计较,好吗?”
谷韶言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诧异地道:“宠?孩都是父母的宝,溺爱些有何出奇?只是,贵府对织锦宠爱的方法,倒的确有些与众不同,教我开了眼界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陈氏素来是个沉不住气的,听这话不是味儿,表情立时难看起来。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织锦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你我心里都很清楚,不是吗?”谷韶言微微一笑。
“嘿,韶言,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陈氏把筷一扔,急赤白脸地道,“你说的,好像多心疼锦儿似的,我问你,依着规矩,她这个年龄出嫁可是太早了些,你又为什么生拉货拽地将她强娶过去?”
“我为什么,你不明白吗?”谷韶言转过头看了看身旁的姚织锦,忽将她的手攥进自己的掌心中,“她在家中只为他人筹谋,我看在眼里心疼,让她跟了我,日只会比从前更好。”
姚织锦抬头瞥他一眼,挣脱他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差不多行了啊!”
她脑袋里忽然转过一个念头,会不会,这谷韶言非要娶她,真的也有因为这个原因参杂其中?
谷韶言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接着道:“既然说到这里,有件事,我一直有些疑虑,说出来,还请岳丈、大老爷和两位太太替我解惑。如今,珍味楼交到了织锦手里,里里外外都由她打理,我想问问,这赚得的钱,是归她自己呢,还是得养活贵府这一大家人?”
姚江烈顿时吹胡瞪眼起来,只是这时候,谁也没空在意他究竟想说什么。施氏沉吟片刻,道:“韶言,我知道你的意思,锦儿忙里忙外,论起功劳来,她称第二,便没人敢称第一。但不管怎么说,珍味楼也是姚家的祖业,宅里上上下下都得倚靠着它来生活,所以……”
“哈哈哈!”谷韶言连连点头,跌足大笑,转而对姚织锦道:“你可真是……瞧瞧这二年,你在京城将玉馔斋经营得风生水起,还认了来头那么响亮的一个师父,平常看着又伶俐又精明,谁知还是个实心眼的笨蛋,忙活一场,全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韶言!”姚江寒拍了一下桌厉声道,“我知你是大户人家少爷,难免有些轻狂,但满桌长辈,你又是头一回上门的新女婿,说话也得知些分寸才行!”
“岳丈,我从来就不是个知分寸的人,这一点,织锦是最清楚的了。”谷韶言闲闲笑道,“我娶她过门,的确是耍了些手段,但你们要知道,我娶她,不是为了让她受苦的,她如今是我的妻,外人——包括娘家人——要欺负她,就得先问过我。”
他停了停,继续道:“我今天来,除了拜会织锦娘家人之外,还有两件事。第一,自然是这珍味楼的利润如何分配。织锦是姚家女儿,照顾家中人是应分的,不过,数目要分明。依我看,不如三七分,你们三,她七,赚得的钱不论多少,我一概不过问;第二,我已给织锦的亲娘寻了一位医术颇精的大夫,为了不给你们添麻烦,过两日,我打算将她接到我和织锦家中住两天,也好方便诊病施药。我没有和你们商量的意思,话说了出来,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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