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幸运与不幸

最终，林子舟只将护照放在了自己的包里，而其他所有东西全都被宫野志保塞到了衣柜的最深处。

“……”宫野志保看着林子舟，觉察到他似乎还有些心事。在略略犹豫之后，还是发出了邀请。“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点夜宵？”

作为一家没有标准工作时间的机关，他们的员工餐厅也是24小时制的——不过，在午夜，餐厅就已经不准备新菜品了，而只有一些晚餐时间段剩下来，又重新放进了冰箱里的储备菜品。如果想要食用的话，就必须先用微波炉加热。

“好啊，”林子舟立刻点头。“我们连晚饭都没吃，就一觉睡到现在，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

“你觉得，这个点，”林子舟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宿舍楼，又将目光盯向其中一扇仍然亮着灯光的房间。“有多少人没睡？”

“好无聊的问题，”宫野志保也回头看了一下，然后白了林子舟一眼。“你看宿舍有什么用？这个点还没睡的，恐怕多半都在办公楼里呢。”

“也是，”林子舟似乎是想起了之前看到过的场景，小声笑了出来。“我们要不要待会儿也回实验室，体验一下熬夜工作的感觉？”

“你有病吧？”宫野志保的第一反应是拒绝这样奇怪的建议。

“陪我体验一下嘛！”林子舟轻轻摇晃着宫野志保的手臂，继续提出着这个有些任性的想法。“反正现在工作了，白天不就可以休息了？”

“唔——”犹豫了许久，宫野志保最终还是吃下了林子舟的感情攻势。“好吧，不过仅此一次，而且白天你要陪我出去逛街！”

“成交！”林子舟连忙点头。“我们先去吃饭，然后就去办公室看看。”

就这样，两人之间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是这样彼此手拉着手向前走着，而距离员工餐厅还有两三分钟的路程。

“林，”宫野志保忽然又开口了。“我其实，好像已经真的离不开你了。”

“怎讲？”林子舟稍稍有些惊讶——虽然说，这样的感觉也能理解，但他却没想到宫野志保会在这时提起这件事。

“你也知道，”宫野志保微微转头，看向自己和林子舟正十指相扣着的手。“我回过很多次日本。每一次，我都会回到姐姐家里，和她睡在一张床上，说着姐妹间的悄悄话。那个时候，我总会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但……这次回来，我却再也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这样说着，宫野志保抬起头，和林子舟对视着。

“姐姐问我，说我要住在哪里的时候，我做决定做得很果断，甚至果断到让我自己都有些惊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心情不好，辗转反侧的时候，我所期待的便已经不再是姐姐的陪伴，而是你温暖的怀抱。你知道吗，我曾经不止一次期待过，期待着等我们结婚。在我们能睡在一张床上之后，如果我晚上感到难过了，你就能从身后包裹住我，让我感受到被保护的安全感，平静地进入梦乡。

“在我还小，对日语还不熟悉的时候，我其实是不太明白実家（类似于娘家）和自宅（家）的区别的：明明都是同一个地方，为什么在小的时候，那就是家，而长大了之后，就变成了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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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可能稍微懂一点了。”宫野志保露出了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关键的因素，不在于长大，而是在于遇到了那个相伴一生的人。”

这样说着，宫野志保微微将身体贴向林子舟的方向，目光重新看向前方的道路。“最开始的时候，你还不会觉察到，反而觉得和他在一起能够获得很多快乐，是一种家人之外的有趣补充。

“但是，不知不觉间，你就会发现，你在与他的相处当中得到的快乐越来越多，陷得也越来越深。当你重新回到原本的家里，想要继续和家人相处的时候，却会发现你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与他们的生活中找到那种怦然心动的幸福。从那时候开始，家就变成了娘家，因为你已经有了全新的，属于你和他的家庭，而从原本的家当中自行脱离出去了。

“在不知不觉之间，你就抢班夺权了，林。”再一次看向林子舟，宫野志保苦笑着。“真狡猾，居然能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竟然觉得和你住在一起会比和姐姐在一起更有吸引力。”

林子舟关注的却是另一个点。

“这么说起来，”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了。“我……好像从没从你这里听见过你父母的事情？你好像一直都只是在说你的姐姐。”

宫野志保用指甲轻轻刺了一下林子舟的手背，又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缩回去。

“情绪恢复稳定了，是吧？”宫野志保白了他一眼。“好奇心又占领高地了？”

“结婚嘛，总是要了解一下的，对吧？”林子舟摇晃着宫野志保的手。“至少给个梗概吧？”

“不知道，我记事起就只见过姐姐。”宫野志保摇头。“父母，对我来说从来就只是个专有名词罢了。”

林子舟愣住。

“所以说，相比于我，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宫野志保的表情颇为复杂。“一方面，你至少见过你的父母，享受过来自父母的关怀。但另一方面……我却也没有亲身经历过那样的生离死别的痛苦——这件事发生在我有记忆之前。”

“我觉得，我们两个都挺幸运的，”林子舟耸肩。“虽然我们都失去了一些重要的人，但至少……我们找到了彼此。两个孤单的人，在异国他乡奇迹般地相遇，又成为了携手一起走下去的人。失去的已经无法追回，但我们至少还可以留住尚在我们手里的。”

“志保，我想和你结婚，一起生活一辈子。”

“先想着吧，”听着林子舟这颇为肉麻的真情诉说，原本还有些阴郁的宫野志保被逗笑了。“你钱攒够了吗，就想着结婚的事情？而且我才18岁，你连两年都等不了吗？”

“我又没说现在要结婚，”林子舟撅起嘴。“我空想一下还不行吗？毕竟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你。”

宫野志保觉得自己的脸微微有些发烧，便将头转向一边不再搭理林子舟。

“喂喂，看前面，要不然要撞门了！”林子舟吓了一跳，连忙把宫野志保拉到他自己身后，这才避免了宫野志保撞在食堂的玻璃门上——因为是午夜，所以两扇玻璃门只开了一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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