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生意

一九七九年六月，田福军从省里回到了黄原地区，出任地区行政公署专员，相当于地区第二把手。

田福军的到来，震动整个地区。当年田福军结束原西县副县长任期后，调回黄原地区时，不受地区领导的待见，把他闲置了，后来他就去了省里，这次回来竟然直接升任行政公署专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田福军上任以后，直接推动了改革，允许农业生产承包责任制，甚至允许个人承包责任制。当然，也允许继续保持原先的集体所有制，选择权归属农民自己。

其实这也是刚开始搞集体所有制时的原型，只是当时搞集体所有制时，大多数的基层干部通过孤立、打击等手法，迫使所有人全部实施集体所有制。到最后，集体所有制变成了唯一的选择。

孙少安是新政策积极拥护者，原本去年初的时候就想搞，但是被孙少平说服了，没有动作。现在到了这个时候，按少平说的的话就是大形势已经成型，少安就在自己生产队开始推行新政策，搞联产承包责任制。田福堂试图通过大队支部来阻止，但是失去了公社和县里的支持，田福堂也无能为力。

孙玉厚家里，由于孙少平和兰香的开支都由少平承担了，而且偶尔少平还会寄点钱回来，寄来的钱一年下来也有近二百元，家里的经济条件迅速改善，还清了所有欠账，甚至还略有结余。特别是兰香的穿着打扮，都看不出来是个农村姑娘，衣服除了内衣，全是少平从BJ寄来的。

孙兰花家在罐子村实行责任组后，王满银就跑了出去。这个时候从农村出去的，大多数有点手艺的，或者是年少力壮的。而王满银二手空空，又没手艺，也不知道能干啥。

双水村金俊文的大儿子金富，和王满银一样，也离开了村子，至今杳无音讯。

双水村炸掉半座神仙山和半座庙坪山，在哭咽河上修起的大坝，也就是那个人工堰塞湖，已经被山洪从中央豁开了一个大缺口，完全垮掉了。这意味着当年花了几万斤高粱，无数个公分和半脑壳田二的一条人命，都统统灰飞烟灭。这对田福堂来讲是个致命的打击，完全失去了精气神。

少安自从搞了联产承包责任制，一天到头都待在了田头，直至农闲，才有空到石圪节买点家里窑用的东西，意外的碰到了同学刘根民。

“我老远就认出你了。”刘根民说道。

“你刚从哪里回来呢？”少安问。

“刚下乡回来，我正有事找你。走，去公社坐坐。”

二人到了公社，刘根民倒了一杯水，递了一支烟，说道：

“少安，我一个表兄是县高中管基建的，县中学现在要扩建，从拐峁村买了些砖，要往中学工地上拉。”

“你感不感兴趣？”

“运费怎么算？”少安问道。

“一块砖一分钱。如果用骡子拉的话，能赚不少钱。”

“就是骡子比较贵，要上千，公社贷款的话，最多能贷七百。”

“你需要再借点钱。”

“好，我回家商量一下，你等我消息。”随着家里经济条件的改善，少安的胆气就壮了不少，钱是男人胆啊。

少安回到家里，和秀莲商量。

“秀莲，你说这事能不能干？”

“我写信跟我爸商量一下，你写信和少平商量一下。”秀莲说道。二人在信上把事情都说了一下，各自寄出了一封信。没多久，从BJ寄回来了一笔钱，金额是五百元。从山西寄回来一封信，信上说：他们能帮衬，山西的骡子便宜，可以考虑直接在山西买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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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拐峁村一里多地的一个破窑洞，洞口都被塌下来的泥土挡了一半，窑洞外的荒草有半人多高，这是废弃好多年的土窑。孙少安在这里开始了运输工的生活，公社贷款七百元，少平寄来五百元，总投资一千二百元。破窑洞是由拐峁村免费提供，骡子是在山西买的，老丈人帮忙挑的三岁铁青骡子，花费九百九十元，架子车是石圪节公社买的，花费七十元。

当兰香到大哥这个破窑洞时，眼泪都下来了，她知道二个哥哥都不容易，供她上高中，但没想到这么不容易，后来日子，她经常过来，帮大哥烧饭，整理窑洞。

当孙少安完成运输工作时，卖掉了骡子，最后算了一下，整整赚了二千五百元，全家为此狠狠的庆祝了一番。

由于这段时间天天运输砖头，孙少安对于烧窑有了一定的了解，对于建筑材料方面也知道了一点，鉴于少平是大学生，是家里最有知识最有眼光的家庭成员，于是写信给少平，说自己想办个烧窑作坊。

少平的回信很简单，只是表示了一下支持，原先寄回来的钱说先留着办烧砖窑，最后着重强调了一点，办烧砖窑是个苦活累活，必须请二个强劳力帮忙，不能把老爸玉厚和嫂子秀莲当主要劳力，钱少赚点没关系。但是随信寄来了一大堆的资料，有烧砖的，烧陶的，烧瓷的还有烧炭的。从窑的搭建，各种配方，常见问题的解决办法，可以说应有尽有，很多都是孙少安想都没有想到过的，孙少安觉得，这个资料可以当作家传的发家秘籍。

在孙少安天天忙着送砖的时候，双水村还发生了二件大事，一件是金光亮的儿子金二锤光荣入伍，这是这十几年来金家的头一遭，金家的成份不好，这些年有啥光荣的事，基本轮不到他们家。这个消息传来，震动了全村，金家也因此扬眉吐气。另一件事是金俊山的儿子金富回村，带回了大量的值钱稀罕东西，听说是在外面发财了，这个消息更加震动了全村。

到了八零年的春天，由于孙少安那个生产队推行责任制大获成功，双水村全村开始推行责任制。

清明后，孙少安在家里承包的地方，建起了一座烧砖窑，为了建起这座窑，少安把少平寄来的资料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这个学习精神，不亚于正在冲刺高考的兰香。少安听从了少平的建议，在村里请了二个要好的村民，这样一来，有三个壮劳力，二个辅助劳力，烧砖窑就办了起来。

双水村里孙玉厚家算是发达起来了，同村几个有好手艺的家庭，也开始日子好过起来，当然，还有金富家，也变成了有钱的家庭。

所谓时势造英雄，时势不同了，英雄也就不同。在村里，以前的一些大人物，现在有点落魄。比如孙玉亭，以前集体所有制时，在村里算一号人物，现在责任到户了，他们夫妻本来算是大队干部，但不会种田，农活不行，现在需要下地干活，可难住了夫妻二个，总算孙玉厚偶尔过来帮忙，才勉强耕种。

可孙玉厚需要忙自己的田，还要帮儿子干点活，帮女儿兰花干点活，能帮他的时间也不多。再比如田福堂，以前在村里说一不二，算是头号人物，现在责任到户，一下子就不行了。女儿去上了大学，一般不回家。初中解散了，儿子就当不了老师了。润生又体弱，干不了多少农活，日子变得艰难。

少安和秀莲，夫妻二个的关系还是如同新婚蜜月一般，由于少平承担了家里一半的开支，而夫妻二个又赚了不少钱，生活明显不一样了，身上的衣服里里外外添置了好几套。特别是少安还给秀莲买了一只金戒指，秀莲喜欢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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