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闪烁,耀目
两天零六个小时的漫长等待后。
当他们所处的远泰拉端月亮——“玉勾”处于行星的靠太阳一侧、与另一枚“金鉴”在同一个方向上遥相呼应之时，并且存在某种夏岚听不懂的引力效应之时，停止的实验再次开始进行。
（管他背不背刺呢）
这座月面生态园上还能活动的七人一起站在一片屏幕前，看着画面上正在组装的一个罐型装置，心情均是颇为凝重。
这场实验决定了对源石的研究能否继续推进，如若以源石作为能源的前文明科技装置依旧会被“它”留下的耳目泯灭，那就意味着无法使用源石作为对抗“它”的手段，也就无从再进行后续的研究了。
而相反地，如果不被泯灭，那就意味着以源石为动力的装置能骗过“它”沉眠的耳目，做出相当多的事情。
可以向泰拉发送信息、可以以较为稳定的方式将他们送回泰拉大陆，甚至还能……留下一些技术。
反正未来究竟如何，成败在此一刻了。
海姆达尔的目光在行星位置数据上扫过，默默地思索着是否可能有缺少某些遗漏的事物。
片刻之后，校准无误，海娜按下启动按钮，数米高度的罐子顿时便陷入了一种肉也可见的涟漪之中，并且颜色越来越混沌。
其下的平台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后以某个超高频率的速度闪烁了起来。
一条模糊的“轨道”在夏岚眼中一闪而逝，它掠过星空，消失在他所能观测的彼端——而那个罐子也在这个瞬间的闪光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耳边伴随的引擎嗡鸣声逐渐消散殆尽，海姆达尔顿时就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调出了另外的一片屏幕。
“看来光是启动传送并不至于被发现。”夏岚摸着下巴说道，刚才的一瞬间甚至已经做好带着斯卡蒂和幽灵鲨跑路的准备了。
虽然也不知道能不能跑掉……实在不行就解封系统、一巴掌把它拍醒、强制跑去别的世界。
“所以你们是把它发射到哪里去了？”夏岚开口问道，那个罐子的目的地是保密的，只有海姆达尔和海娜知道，就连另外两个参与了其制作的人都不知道。
“第四颗行星的轨道上，那里有我们曾经留下的前哨基地，经过那个前哨基地的跳转，测试装置会被传送回泰拉星的近行星轨道上，是我们现在所处位置的另一侧。
“怪不得你们要在其中做一个二级传送装置。”林南顿时恍然大悟道：“经过那个基地的跳转，虽然那个基地可能会被立即摧毁，但是如果测试装置没有被摧毁，那就意味着源石不会被察觉。”
“而且经过一次跳转也能降低这里被发现的可能性。”夏岚摸着下巴说道，心中不由得佩服他们的果断。
一个不知道有多大但极其珍惜的前哨基地，一个可能引起“它”的注视的测试装置，就这么在如此短的周期内被纳入了一项简简单单的前期测试，甚至没有丝毫的留恋与不舍。
“去稍微等一下吧，结果还需要几分钟才出来。”海姆达尔耸肩说道，并未多说什么就离开了，看起来是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做。
于是乎一群人就像是焦急地等待孩子降生一般地等待了起来，期间夏岚还就地在虚空中编译起了复合逃逸法术。
……
在焦急地等待了足足二十六分钟后，命运女神选择了他们这一边。
……
四月二十六日，凌晨3：27。
泰拉大地，罗德岛本舰。
“滴滴~！”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在终端上响起，但却并未唤醒屏幕前已经睡得满桌口水的工程师。
“可露希尔小姐，醒醒。”一串电子合成音在音响中响起，总算是让睡得正香的工程师动了动眉头。
“怎么了……是演算结束了吗……”她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皮，下意识地吸了口下巴上的口水，反应过来便胡乱地擦了两下看向屏幕。
她看着屏幕上的一串代码，稀里糊涂地问道：“这又是什么。”
“正在与数据库进行比对，请稍等。”
在PRTS进行比对的同时，可露希尔搽干净桌上的口水，打开资料库翻阅起了其来源——它是一道长波通讯，来源方向未知，但是使用的频率是罗德岛通讯器常用的频率，说明发出者多半与罗德岛有关。
普通杂乱信号的可能性不大，PRTS自己就能过滤大部分的无用信号，能主动通知她的信号肯定是有特殊意义的。
“比对结果：与JK型加密有99.76%的相似度，其余型相似度均在90%以下，可以推测即为JK型加密信息串。”PRTS于片刻之后给出了答复。
可露希尔指尖敲了敲桌面，皱眉道：“那玩意解码不是需要特殊密码串的么，需要三组三位数的数字，到哪里去找这个密码呢？”
“我可以进行强制破译。”PRTS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10%资源占用情况下，预计最多需要消耗68.7个小时。”
可露希尔砸吧砸吧了嘴，同意道：“那就先开始计算吧，在早7：00之前先用60%资源运算吧，白天算力需求上升的时候再分流就行了。”
“好的。”
“——计算结束。”
正想伸个懒腰的可露希尔顿时便踉跄了一下，看着屏幕上的000.000.123，眼前一黑便拍桌骂道：“谁会把密码设置得这么简单啊！”
在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她才问道：“所以呢，答案是什么？”
“NO.4Safe。”PTRS将这个简短的字符串映在屏幕上，甚至翻出了这个编号所代表的干员——夏岚。
博士在罗德岛信息中枢底层的代号是NO.1，凯尔希是NO.2，PRTS是NO.3，然后就是夏岚的NO.4了。
可露希尔愣了好几秒钟，然后就嘭地一下站起来道：“所以说，这玩意是夏岚的回信？！”
“恐怕是的，123这种密码也就他想得出来了。”PRTS有些幽默地嘲笑了一下那个作风极其直球、简单的男人。
……
时间回到十几分钟前。
收到智能系统通知的夏岚来到了实验室里，很快便从海娜的口中验证了他来的路上时便产生的猜想——现在能对泰拉进行广播式通讯了！
虽然为了确保安全，数据容量极小，也无法指定某片区域发射信息，但对于原本彻底两眼一抹黑的情形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于是乎他就搞了一段非常非常简单的内容，并且自己设定了发射频率、加密方式，以及加密密码。
这个非常简单的“123”密码搞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满脸的古怪，哪怕是前文明的两位也是愣了一下才答应下来，在控制面板上设定了信号发射程序。
“呼……”
夏岚望着星空中漂浮着的巨大球体，目光扫过那片庞大的陆地以及其上覆盖着的“薄雾”，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你们对源石的研究怎么样了？”他回过神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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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发射完信号之后，这四位研究员又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紧锣密鼓地搞起了他们的事情，夏岚一眼望过去就是各种各样自己看不懂的东西，只能简简单单地凭借字面意思来理解。
这十几天来他们基本都是一直这样，他偶尔还能看到他们坐在一起谈论一些要进行研究的内容和后续的方向，但基本上都是一些专有名词，夏岚懂一点，但是懂得不多。
他凭自己理解的大概有：
一、对源石的内在法则进行破译，进行人工工艺再造，进而达成人工制取源石；
二、剥离源石的自我增殖性，将其驯化；
三、以“虚拟灵魂”为媒介、以人造复合物质为信息载体来对源石造成纳米级操控。
四、在人的灵魂与源石建立连接后，以某些手段将其安全剥离。
听见夏岚的疑问，四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他，颇有默契地对视了几眼之后便由凯多给出了解释：
“我们目前已经能人工复现源石的诞生法则，稳定地人工合成源石，但是对那些法则的内涵依旧有着很多不明朗之处，还需要更多的时间。
除此之外，我们已经在法则内部定位到了一些节点，确定它们应该与灵魂交互有关，预计很快就能完成相关翻译工作，基于它能制作出对源石的控制系统，操作精度还难以预计。
而在源石的应用学科上面，我们基本完成了它与其他能量的转换，并且转换效率在97%~61%，尚有优化空间，在解决操控问题后就能大规模使用了。”
夏岚听完，砸吧砸吧了嘴道：“看来你们这没什么瓶颈啊。”
“但事实上是有的。”海姆达尔开口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落在了夏岚的身上。
见他们看向自己，夏岚动作微顿，考虑道：“让我想想……恐怕是单纯地驾驭源石无法满足你们的需求吧，用来对抗‘它’。”
“然后，这需要我的力量？”
……
如果能增进对自我的了解、获取更高层次的力量的话，夏岚非常愿意去做一些事情。
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力量能带来的事物并不一定会如他期望的那种样子发展——或许是暴走，或许是单纯带来命运的诅咒，又或者是自我意志的扭曲——所以在获取力量之前，他往往更想知晓自己是否真的配得上那种力量。
所以现在，迎来了机会。
三小时后，一个巨大的真空无重力球形空间里，十六道由稳定地停在空中的圆环中央。
穿着一身像是宇航服的衣服的夏岚漂浮在这片无重力区域里，目光扫过这群圆环，落在舷窗外站着的斯卡蒂几人身上，微微点头道：“我准备好了。”
伴随着操作指令落下，众多圆环开始如同波涛一般地游动、旋转起来，充满韵律地将夏岚罩在了中央。
蓝色的拖曳痕迹从越来越快的圆环之中逸出，就像是撒入水中水彩一般，逐渐填满了夏岚周身的所有空间，逐渐遮盖了他的视野。
它有一个很浪漫的名字——绮梦摇篮。
而摇篮之中的，正是人类最为本真的意志与灵魂。
————
就像是在海水中舒展开身躯一般，但又有些不一样，不一样在何处……夏岚却是说不上来。
无色无味，无心无形。
但这种现状很快就被回过神的夏岚打破了。
就像是水滴落在水面上一般，涟漪浮起，而在涟漪消逝之后，原本空无一物的水面下已经多了一个朦胧的影子。
金色的、青色的、红色的、紫金色的……一重一重的光叠加在影子上，但依旧不妨碍夏岚看清那澄澈的白色背景。
——灵魂。
纯粹白色的灵魂平静地流转着，其上生长着一只精致的机械钟表，还有一条远远地向着远方飘摇的丝线。
丝线延申出末端缠进了钟表，卡死了它的指针。
“能看到，能理解，就能……操控。”他兀地便有了那个想法，抬起看不见的手，轻抚丝线，听见了来自那头的回音。
“它的优先级这么高的么，所以灵魂链接到底是怎么来的？”
夏岚嘀咕了一声，回想起海娜对绮梦摇篮的描述：一个完美无瑕的、外界无法干涉的、用于审视自我的空间。
他试着用力拽了拽丝线，除了让其嗡鸣抖动了起来之外便再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就试着将视线顺着它挪向意识的边界。
在水面之上，他看到了呆呆地看着前方，澄澈如镜、坚硬如钻石一般的另一个灵魂——那就是斯卡蒂了。
“原来也不远么。”他想道，回头看了看，发现身后就是自己的灵魂。
“所以说，其实并不是我们超远距离连接了，而是我们在另一个维度上无时不刻地在贴贴？”
在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之后，夏岚返回了自己这边，准备起了此行的正事。
这次的目的并非仅仅在于审视自己的灵魂，还得要寻找一些另外的信息，听海姆达尔说每个人都会有无穷无尽的灵魂信息，浅显一点理解就是一串四维的无穷无尽的“编码”。
而他现在要找的就是这串编码的“前”十六位编码，它们也是前文明能抵达的精度极限。
掌握了前十六位编码，就能复刻出一个人的灵魂的基底。
就像是画画一样，知道这些就能知道用什么颜色配比、透视效果、起稿手段、艺术风格去画一幅画……听上去好像和啥也不知道差不多？
而如果想要完完全全复刻夏岚“能承载所有可知力量的本源能力”的话，按照他们预计的至少需要知道并且抵达第七百位的编码——也就是说就算知道了也做不出来，这玩意恐怕直接就是神学领域了。
复刻意识？评价是不如把一个灵魂洗干净、塞进去一坨人工记忆，反正都大差不差。
在琢磨了片刻之后，夏岚拨开自己灵魂上附着的那一大堆超凡力量，按照他们讲述的规则读取出了十六个四维坐标以及每个坐标对应的代号，确认无误之后便唤起了自己的意识。
他的灵魂于刹那之间隐去，在如同永恒的刹那之间，在纷繁无尽的光影之间，夏岚睁开了眼睛。
尚未在回味着刚才奇谲光景的他忽然就感受到了一只拍打着自己脸庞的手，在满是忧虑的呼唤声猛然睁开了眼睛，吓了眼前的斯卡蒂一跳。
“怎么了？”他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不对劲，看着斯卡蒂有些红润的眼眶，心中有了猜测。
“你……”
“我刚刚昏迷的时间超过了预计时常，怎么喊都喊不醒？”他坐起来问道。
正想要解释的斯卡蒂微微点头，哽咽道：“我差点以为你就出事故……回不来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摸着她的头发，拍着她的脊背道：“我先去把数据记下来，既然我都回来了，那就可以放心了不是么？”
他打开智能终端，飞快地记下了那些数据，随后才审视起了自己与斯卡蒂现在所处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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