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返航
泰拉大陆历，五月四日。
生态园时间：九点二十七分。
来自智能中枢的红色通知信息在每个人的身边亮起，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能轻易察觉的震动从地下传来，惊起林间鸟兽、荡起碧翠湖水、摇动千年松绿……
【第一轮冲击即将在1小时39分钟40秒后抵达】
看着鲜红无比的警报词，所有人的脸色都猛然紧张了起来，该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而夏岚也立即从灵魂培育舱里冲出来，叮嘱过门外的两人后便向着实验室飞去。
他在雷光闪烁之间抵达了用于装载虚拟灵魂的【羽化池】外，但却见大门紧闭，且智能终端上写着“正在使用中”的字样。
“这消息不是他们发的么……？”他不由得皱眉，犹豫了一瞬便打开立体投影，向两人发去了通讯申请，但却在申请了足足两分钟之后被驳回了。
随处可见的警报词依旧在不断跳动着，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
在等待片刻无果之后，夏岚终于是忍不住探出了精神力，向着里面摸去——但下一瞬间却被一股犹如电击的痛感弹了回来，皱了半天眉头才舒缓开。
“看来里面正在较为关键的时刻？”他自语道，干脆不再在这里等待，来到了矿石病研究所这边，进门便见一阵热闹与喧杂。
一群人抱纸质文件在跑来跑去，有的收集，有的打包，场面一片匆忙。
夏岚走进去，避开几个正收拾东西的雇佣兵，来到林南身边询问道：“这些纸质文件……是你们做的？”
正在整理数据的林南微微点头，解释道：“既然已经明确不能使用前文明的存储记忆手段来带走资料，所以我们尝试了一下以泰拉大陆上的技术造纸、打印，把这里能带走的资料全部打包带走。”
“先民他们那边有什么说法么？”凯多凑过来问道。
夏岚摇头：“不知道，他们现在好像正处于关键阶段，我没办法用非暴力的手段给他们传递消息……说不定人家早就知道了呢，等着吧。”
人家听完，立即便转身继续收拾东西，把夏岚晾在一边。
他无奈，干脆便在征询过意见之后来到桌上已经打包好的一堆东西前，使用强化类法术影响起这些资料来。
虽说看不出什么用处，也无法使其硬如金铁，并且强化效果在没有核心的情况下也就持续两个多小时，但总还是能令人安心一些的。
收拾东西的过程持续了半个小时，直到所有人背着包在林间的空地上焦急地等待起来，海姆达尔的消息这才姗姗来迟。
看着通讯投影上的海姆达尔，一种浓烈的异样的感觉在夏岚心底升起，但他回望他人却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不由得思索起来。
海姆达尔没说什么多余的话，非常干脆地指示他们前往一处地下设施，说是传送装置在那里。
距离第一轮冲击还有：59分钟。
“说起来，这个冲击到底是什么啊？”夏岚走在路上问道。
通讯那头看起来正在忙着什么的海姆达尔略微沉吟，回答道：“按照智能中枢给出的答案，应该是某个能将空间降维的武器，如果早有准备的话还能将其抵消，现在则是来不及了。”
“虽然我们能勉强在低维空间里生存一段时间，并且用技术将维度复原，但是我们处于低纬度的时候对高纬度是绝对没有抵抗力的，即使是一颗小石子都足以将我们任何人杀死……但那已经是羽化之前的事情了。”
他忽然的调笑让本能性地疑惑起来的夏岚松了口气，差点以为到头来忙了一场空了。
现在看来，海姆达尔似乎相当轻松愉快。
很显然，这种降维打击对于自然生命体是绝对无法抵抗的，也就巨兽、夏岚、斯卡蒂、蜕化后的海姆达尔他们这样已经实现灵魂层次的自由的超自然生命体能够抵抗。
“我们返航的路径应该是安全的吧，我可不想被混乱的空间挤成馅饼或者碎片。”夏岚岔开话题道。
海姆达尔这次则是较为肯定地答复道：“不出意外的话，出现传送错误的概率小于千万分之一，这要是还失败了，那只能说是命中注定的要死了。”
在停顿了一下之后，他又补充道：“我们会将你们传送至近地面15米内，误差在5米左右，按照你们的体质应该是小意思，不用担心受伤。”
说着，海姆达尔在立体投影上给出了一张坐标图，夏岚一看顿时就乐了，指尖微动，将其放大到能看见地面图像的地步。
他们落地的位置是某处陆地湖泊的近岸。
似乎是因为已经明确被锁定了，他们对观测资源的利用一下子就放开了，现在甚至足以看清地面上的车辆。
“这里是汐斯塔？”身边的一人忽地开口问道。
“嗯。”夏岚浅浅点头，咂舌道：“没想到你们上来就选了一个旅游城市……这个时节正是人多的时候，鬼知道我们抵达的时候又会闹出怎样的动静。”
“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海姆达尔笑着回答道。
他们聊着，聊着，十七个人坐着宽大的电梯来到了一处地下空间，开门便是一阵嘈杂的叫嚷声、打杂声，其中还混杂着许许多多的泰拉民粹……
见这边大门打开，原本还在嚷嚷的众人顿时就安静下来，看着这群背着大包小包的、属性的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
“你们是……为什么和我们不在一起？”有人愣愣地问道。
在安静了一秒之后，一阵嚎哭声忽然传来，接着便是一个人影扑进了队伍里，抱住了一个雇佣兵，叫嚷着什么“我还以为你被抓去做实验了”“再也见不到了”之类的话。
……
在解释到一半的时候，海娜的声音在大厅中央响起：
“你们可以稍微准备一下了，传送充能、定位将在五分钟后完成，届时你们将会在体感上感受大约三十秒的撕扯感。”
“因为我们现在没有时间给你们搭建配套休眠设施，所以在这段时间内，你们必须完全闭上眼睛、尽可能收束感知力，不要试着行动，否则将会面临意识损毁的后果。”
“这么严重？！”这话一处，原本才从复苏中醒来、匆匆忙忙地了解到真相的众人顿时就炸开了锅，然后便被夏岚盖了一个清心法术。
看着总算是安静下来的众人，夏岚满意地点了点头，旋即看向投影问道：“你们有没有座椅那种，最好把这群人给串起来，这样传送的时候能更稳定一些。”
海娜顿了一下，考虑道：“但是我们的产品会招来‘它’的注视。”
夏岚愣了愣，又道：“那普通的金属材料总行了吧，我用我的法术做点锁链之类的。”
“这个可以，但还请抓紧时间。”海娜点头应下，随后便关闭了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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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半分钟，一台运载车装着一堆普通钢材开了进来，它将它们放下后却来到了夏岚的面前，接着便是某个舱室展开，将一只长宽十厘米、厚度约三厘米的银色平滑方块放到了夏岚手上。
“这是我们许诺给您的礼物，我相信您能带着它走出这万年的劫灾，带领着我们已然迷途的同胞回归自由。”海姆达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机器人离开了，而夏岚则是看着银色方块愣了好久。
与此同时，传送室显示器上的传送倒计时已经来到了三分钟，众人已经能明显感受到脚下、四周传来的装置运行的微弱震感了。
夏岚慎重地将银色方块放进衣服最里面、贴肉的口袋，飞快地给众人捏了一条长长的钢索，给每人做了一个能卡在腰上的卡扣，旋即和他们一起站到了传送装置的中央圈内，静静地等待着倒计时的结束。
“最终倒计时开始——”
伴随着一阵电子合成提示音，屏幕上的数字来到了各位是，而众人的足下也悄然开始亮起炫目的白色光茫。
“过来。”他向着身边的两位美丽的深海猎人张开了怀抱，将她们拥入怀中，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听着自己、斯卡蒂与幽灵鲨三人交织在一起、逐渐同调的心跳声，夏岚悠长地呼出一口气，静候着下一瞬间袭来的失重感与颠沛感。
虚无、空寂、炽烈、寒冷……在身上疯狂席卷，但却刹那间被夏岚流转于三人全身的力量掩盖平息。
斯卡蒂与幽灵鲨将额头伏在他的胸口，凝神屏息，微微颤动着，微微紧了紧环在夏岚背后的手臂，在混沌之余带着一丝窃喜。
但这种窃喜，很快便被另一种感觉彻底淹没。
来自血脉的仿若燃烧一般的紧迫感让她们不由自主地挣扎着抬起头，但却被夏岚抬起的大手按住了后脑勺，只能将脸贴在他的胸口，用余光看向周围的世界。
——绚烂的极光盖满了四面八方，而其余人竟是在不知何时失去了踪迹，只剩包裹在一团绚烂的火光之中的他们三人。
“发生什么了？！”斯卡蒂在心底紧迫地问道，但得到的答案却是夏岚已经过载运行的意志以及灼热刺痛的危机感。
她按捺下心底的疑惑与焦急，将意志投向他，将自己的力量化作了他的一部分，旋即理解了现在的处境——
他们的传送被干扰了，脱离了原有的航向，现在正处在一片混乱的空间夹缝之中，而夏岚则是正倾尽所有力量以法术稳定着他们如今的藏身之所，寻求脱离这片区域的方法。
幽灵鲨轻易地察觉到了来自两人的焦急，甚至还注意到了夏岚正在缓缓攀升的体温，不由得微微抿紧了嘴唇，心中愈发懊恼。
“想想办法……我该怎么做……”满心的慌乱之中，一份特殊的感触传上她的心头。
猎人的直觉告诉她，这种感触来自于自己额头前的那个坚硬的立方体。
“这是？海姆达尔他们给的那个东西，他们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了？”她在心底想道，但从血脉的感知上来说，斯卡蒂与夏岚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抵抗混沌的空间、寻找出路上，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它发出的信息。
她想起斯卡蒂关于如何使用灵魂力量时的描述，试着将注意力放到它的内部，想象着自己拥有一双无形的手，想象着自己能够将它理解……
……
传送开始前几分钟。
海娜与海姆达尔共同站在一道门户之前，牵着手，目光望向远方的无垠虚空。
“你说，【文明的存续】现在怎么样了呢，它有真的成功吗？”海娜忽地开口说道。
“我不知道。”海姆达尔耸了耸肩，答应道：“但是最起码母星活了下来，文明的种子没有断绝，虽然和我们已经不太一样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应该是成功了的吧。”
“夏岚所说的那几个‘我们的人’到底会是谁呢？说不定我们以前还和他们见过面呢，不知道他们又是舍弃了些什么才活下来的。”海娜又问道。
“不过【巴别塔】、【罗德岛】这两个称呼的话，以前好像听说过，但是太过遥远、太过模糊，已经是无法修复的记忆了，就当作是我们见过的那个组织吧。”海姆达尔道。
他看了一眼时间，轻笑道：“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再慢一点他们就要成帮助我们吸引火力的靶子了，我们可不能这么对待恩人呐。”
“啊……嗯，走吧。”她回复道。
两人毫不迟疑地，迈步走进眼前的门户——一道三维正物质世界之中看不到的冲天光柱腾起，以跨越光的速度蔓延向宇宙深空。
五秒钟后，另一条通向泰拉的道路展开。
……
汐斯塔时间：晚间7：36
这座正处于旅游旺季前期的热带旅游都市早已迎来了它漫长的夏季，故此沙滩上、街道上、游艇上……已然随处可见是游客。
——而在某处正开着篝火派对的沙滩边上，忽然海面就像是被无形的巨大物体猛然锤击了一般，凹陷、破随、浪涌。
巨大的浪潮冲灭了沙滩上的火堆，击翻了慌乱逃窜的旅客，就连远处缓缓荡漾的小船、游艇都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
在凹陷的海面之间，微光闪烁、气流激荡，一群略显茫然的人出现在空气之中，旋即被这个星球的引力捕获，向下坠去，落入正向着凹陷中央冲击的巨大浪潮之间。
纷挠声、慌乱声、怒骂声、求助声……被云层中追及的震天爆破声盖过。
浪潮翻涌了数分钟，待到第二波海浪退去，潮水之间露出了一人、两人、三人……
他们被锁链连起，而率先恢复意识的一名雇佣兵正在努力地拖拽着身上的锁链，并且呼喊着身边的人，试图唤醒他们，让他们帮助自己一起把剩下的人拉上岸。
其他的游客见这群雇佣兵形貌的人，虽然知晓他们陷入了不知名的困难，但却没有任何一人愿意轻易上前帮忙，直到沙滩管理员从潮湿粘结的沙滩里挖出自己的半截身子，掏出已经坏掉的扩音器喊道：“有能力的快过来帮忙！”
声音不大，但他冲上前抓住锁链的样子的确引动了众多尚在犹豫的旅客。
在将所有人拖上岸之后，最早清醒的那个雇佣兵已经缓过神来，看着沙滩上还在吐海水的众人，嘭地一屁股坐在湿漉漉的沙子里。
“夏岚先生他们不见了！”不知道是谁嗷的一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们看向队伍末尾的那人，再看向他身边切口极其整齐的那条断头锁链，顿时慌了神——主心骨不见了，怎么能坐得下来？
几个擅长游泳，且恢复得较快的雇佣兵顿时解下腰上的卡扣，向着海水里面冲去，沙滩管理员也赶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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