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许仙其人
许仙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修行的资质。
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
而这天下的人都知晓一个道理，那就是‘修行’这种东西，不存在后天培养的情况......一般拥有资质的人在十二三岁的时候，也就是身体开始发育的那一两年，便会产生与天地之间的感应，听修行者说过，那种感应极其明显，似是一夜之间便触及到了这个世界真正的脉搏，从此以后耳聪目明，百病不侵。
那便是修行最初的境界———【开脉】。
再之后，只要验证了确有资质，就会被官府上报给天枢处，过些日子自然会有修行者过来接手，然后分配一位师傅，传授相关的知识，等到了天枢处每五年一次的纳新日子，便会在众多前辈面前展现自己的天赋，再根据资质分配飞剑，踏足一个常人永远无法触及的世界。
这便是世间的修行者都要经历的一个流程。
然而，许仙似乎并不认可这个说法，他觉得天地之大，总应该有些机缘，能打破天生固有的桎梏。
说的更明白点就是......他不接受自己无法修行的事实。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有些偏执，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愚蠢，人若是不愿接受这个世界的常识规律，那便是脑子有问题，便是病了。
所以许仙病了，还是很严重的那种。
这些年来，他不断的用各种方法尝试着让自己拥有修行的能力，他熬制可怕的方剂，对自己的身体进行稀奇古怪的实验，主动去接触一些妖鬼，甚至无数次划破皮肤，想在血肉之间找到那所谓的经脉。
这些行为，还都是已经被人知道的，而在那些不为人知的时候，他肯定还做过更多更可怕的事情。
他所生活的那个小镇里，人们都对他敬而远之，大家都很清楚，这个看起来很爱笑，笑容里总是透着一股子温和谦逊的孩子，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更让人觉得疯狂的是，每当有人问起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修行，他总是给出一个无比荒谬的答案。
他说......他得去救娘子。
没有人能理解这话的意思。
许仙在这个镇子出生，在这个镇子长大，所有人都知道，他从来就没有娶过亲，根本就没有娘子！
所以他要救谁，去哪救？
然而不论别人将他的话视为疯言疯语，还是昏梦后的臆想，许仙从来没有改变过他的说法，也没有停止过折腾自己的身体；终于，在无数次尝试，又无数次失败之后，这位偏执到了极点的小镇书生背起了行装，走出了自己一直生活的地方。
天地之大，他要去寻求那所谓的机缘。
没有人挽留他，这疯孩子三四岁时候便父母早逝，几年后他竟不顾镇子里老人的劝阻，强行将自己的名字改成许仙，为此甚至被踢出了族谱；所以走了便走了，对镇里人来说，可能只是少了些路边偶遇时的礼貌问候，少了位遇到困难时，会赶紧过来帮把手的和煦少年。
......
凌晨，淮安县还没有从寂静中苏醒。
“啊！”
一声梦中的惊呼，老李猛地坐起了身子，额头上全是冷汗。
这些天来，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那天夜色下的身影，似是已经成为了他心中一道抹不去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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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今年已经45岁了......一个还算有点职业操守，但大部分时间都在衙门混日子的捕头。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他曾经也是个喜欢幻想的人，幻想过自己能够成为一名修行者，幻想能够如说书先生故事里主角一般的杀伐立命，惩奸除恶，幻想过能将那几个淮安的畜生绳之以法。
不过随着娶妻，女儿的出生，柴米油盐间的辛劳，这些幻想早已被他忘却。
直到月初的时候，那几个早该得到惩治的人接连死去，他才终于又回忆起来......其实这些事情，是他一直想要去做，但是却无力完成的。
然而，他怎么也无法想象，那个在夜里收割性命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房客。
就是那个为了哄二妞开心，就任其在身上胡乱摩梭，把干净的衣衫弄得全是尘土手印，也一点不生气的书生。
而他更加清楚，那书生最后会被抓获，根本就不是因为自己的什么神机妙算，只是因为自己上个月喝醉了，不小心犯了个足以被关进大牢的过失。
......
额，其实许仙若是知道，老李会因为自己被抓而如此的寝食难安，肯定十分的尴尬。
因为坐牢这种事情，对于游历多年的他来说，简直如家常便饭一般。
毕竟时不时的就会犯个病嘛......
而在大多数时候，许仙在临刑的前一天就会从牢里消失掉，就算有时候碰到难办的情况，也能请其他的狱友帮自己顶一下；
就如同他总是在强调的一样，他的医术不错，想让一具尸体看起来像自己，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说，李家这三口人在他的观念里，也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就如同曾经自己暂住过的那些城镇一样，唯一有些不同的，可能就是二妞那丫头真的很可爱，老李埋怨自家婆娘的时候，真的很痛心疾首，那些送过来的鸡蛋都被擦拭的干干净净，那些散职后带来的酒水......在夜里醒来后也正好充饥。
这些细微的不同之处，让许仙依稀的回忆起了曾经平淡却美好的生活，所以在缓解病症之余，他也只是顺便帮了帮这一家子。
治病，救人，坐牢，问斩，与形形色色的人相识，然后分别，听听说书人的故事，帮点力所能及的小忙，再牵着自己的小毛驴去往另一个地方。
这一切，都是许仙在寻求修行机缘的过程中，再常见不过的流程了；如果不出意外，几天后他应该便会离去，与淮安这个地方再也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可老李不知道这些，他擦了擦惊醒后的汗水，下了床，呆呆的坐在夜色里。
他觉得，那位许郎中太年轻了，那些恶人本就该死，二妞那么喜欢他。
总之不管怎么想，他都不该就这样死去！
所以得想想办法。
想想办法......
“老李！”
“头！”
几声呼喊，老李一个哆嗦，这才缓过神来，发现已经天光大亮，而自己也已经站在了县衙的门口。
“站着干啥呢，赶紧进去啊！昨天又喝多了吧。”一旁的同僚拍着他的肩膀道：“今天你得打起点精神来，看到门口的马车了么，那上面可是天枢处的印记，估计有修行者大人来咱们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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