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要终
乔诺布伦找到了我,来到我工作的地方,站在门外向里面望,它一时半会儿还进不来,这我知道,可它是如何走过来的,倒让我摸不着头脑。或许它是从大街巷中的某个隐蔽角落听来的,或许有好事之人刻意走到它身边,把这话给它听了,不过它总要在门外等着,现时是这样,也许它要走开了,那更好。我把桌子上的纸与笔收起来,丢进垃圾桶里,用手按下桌子一侧的紫色按钮,有个袋子霍地弹跳起来,落到我手掌中间,我携着这物件踱出门,看了看乔诺布伦,跟着把垃圾塞进它手里,它摇了摇头,表示认可,旋即转过身,我再也没见过它了。
洛维对萨戈:“你未必和我打过交道,而现在你拿着我的折扇,或许你该把这东西擦干净,擦干净后再还给我,你犯了错,偷走我的东西,这就算是惩罚了,若你听不得这带刺的词汇,那便把它当成一种劳动,或许你要好受些,偷。”萨戈把自己的扇子从路旁的商店里买来,装在盒子里送给洛维,它一面递出去一面:“在您开口前,我就为你准备好了这早就过时的折扇,您看看它上面的花纹,您多半觉得眼熟了,这是种醒目又特殊的花纹,和您身上的皱纹相像,您身上的每一道皱纹都在这扇子上,好了,您收着吧,如果您想让自己的腿动一动,那就跟着我过来,我有个好去处,专为解决这类问题而生。”洛维跟着萨戈走过去,它们穿过一条宽阔的马路,人们川流不息地走着,这是种赛跑游戏,萨戈想道,谁跑得最快,谁就是获胜者,谁跑得最快,谁就成了自己的敌,萨戈不把这句话给洛维听。
阿莫吉斯站在货车里,它想去哪,这辆车便载着它前行,有时轮胎会发出丁零的响声,这时候它就要停下车,打开车门走下去,它要紧盯着车门,紧盯着车辆内部,这种车没有钥匙,谁都能走下来,谁都能坐上去,阿莫吉斯下车前必要闭上眼,为自己祈祷,为自己默哀,它绝不相信这些毫无用处又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行径,可它总是如此做着,阿莫吉斯往往看不出什么问题,它不精于维修,它也许连司机都算不上,它只是一位商人,一位贩,现在阿莫吉斯把车停下来了,也许是它自己停下来的,累积起来的故障拖垮了它孱弱的身子,使它不得不凝固在这地方,还好,这本就是阿莫吉斯的目的地,即使不是,它也要把这地方当成自己的目的地,阿莫吉斯紧闭双眼,使劲甩头,尽量把脑袋里的记忆甩干净,它把脖子探出车窗,盯着车旁的马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有人从阿莫吉斯的下巴下面走下来,瞧了瞧车门,拍了拍车窗,它低下头,一下就看到这位顾客了,阿莫吉斯笑着问道:“您好,您想要什么?”
窗外的景色有些发沉,格里兰很快就望见了门口的竺葵,不知是谁放在那儿的,格里兰走过去,将它踢到门外,格里兰拾起来门框上的蝴蝶结,将这巧的物件拆开,还留在手心里的是个勺子,格里兰带着这勺子走到失物招领处,它坐在板凳上,一碗哭泣着的烂泥,开始吆喝,没人理会它,直到有个满脸黄色紫色绿色的生物走过来,把手臂似的东西搭在它肩膀上,格里兰即刻站直了,它笔挺地站在板凳上,转过头盯着这位朋友,也许是它掉的东西,格里兰试探着,趁它不注意,将这不知名的玩具塞到它狭窄的口袋里,口袋上没有扣子,格里兰帮它缝上了,这是黑色的针线,和它正合适,不容反驳的证据,格里兰拍拍手,打算离开,可是,它离开了。
你知道吗?站在这儿就是这种煎熬,常人未见过的煎熬,我日日经受着的煎熬,我瞟一眼走来的陌生人,每位陌生人都可能成为我的顾客,握住我的精神抓住我的脸,在我面前长久地坐着,我的个人时间总要被这种意外磨损干净,当然了,这是我该做的事,我知道,可总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它们当然也有老板,每一位顾客都有老板,或许它们要把怨气撒在我身上,这倒不是它们的错,我也是自己的老板,我也该找几位陌生人,等我下了班,走在街上找几位陌生人,好了,现在有人来了,我默默想道,希望您别坐在我这儿,很好,它来了,看来这不是个听话的顾客,但顾客何必听我的话呢,是的,所有人都得听我话。
“我最近丢了东西,您知道吧?”它遮遮掩掩地着,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盖住自己的眼,也许它不去看自己,别人就看不到它了,而且,我根本听不到它的话,这位顾客,顶聪明的顾客,它用自己的手塞住嘴巴,我只好替它话了,也许它是这么的,谁知道呢?这里是失物招领处,它还能来干什么呢?总不是来吃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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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些吃的,朋友。”它低声着,我就当没听见,瞪大双眼看着它,一张没什么意思的脸,我的顾客的脸,这就是我们之间的联系了,等它扭头走了,我立刻就会忘掉它,它当然也要忘掉我,不过现在还要装出副和善的样子,我保持沉默,只发笑,不话,它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那里面一定是它的手机,它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放在耳朵旁边,不知在和谁话,总之一定不是我,我能坐在这儿看着它,也许它的爱人出了事,我想,这算是件好事,对我来,我盼望着它能哭嚎着转身,踉踉跄跄地跑出去,解决一位顾客是这一里最让人满意的事,你绝不能把它们当成什么朋友,这像是电子游戏里拦在面前的怪物,慢慢消灭它们会有一种成就感,当然,游戏总是让人欢乐的,我始终保持微笑,以此面对自己的顾客,它们可没犯什么错,它们只是丢了东西,而我是失物招领处的人,我一直坐在这儿,当然要为了它们坐在这儿,这不是什么大不聊要求,或许,全是它们的功劳,或许是这样。
“您找到我丢的东西了吗?”它把手机丢回去,我还以为它回去了,现在呢?只好和它话了,我按了按自己的喉咙:“您丢了什么?请您告诉我。”“梳妆台,我的梳妆台不见了?”“上面有什么新奇的挂件吗?”“没有,这不是你该知道的,朋友。”“我能知道什么呢?我的朋友,请您把这些事写出来吧。”它似乎早就准备好了,从上衣兜里拿出张薄薄的纸片,皱皱巴巴的,现在更皱了,因为它的鼻子不舒服,它要用这张纸擦鼻子,也许水管被堵住了,它是能干的维修工人,也许它善于纠错,它爱和手电筒吵架,楼梯口的扇子,楼梯口的剃须刀,谁的胡子?这是你的胡子,给您,给您,您把它忘在这儿了,我现在把它带回来,您什么都没用,朋友,这和我没关系,这不是我该干的事,你去找别人,任你如何,我都不会站起来,它们要缠住你,缠在你嘴巴上,抚摸你那张脸,拿走它们,别放在我这儿,你要我这样做,我就这样做,你还有什么好的?它把这张纸放在我前面,用手指着上面的字迹:“您看,这是我丢的东西,或许您见过它们?当然,也许您累了,不要紧,明再看也不要紧,我并不着急,好吗?”我对着这位朋友笑了笑,低头看向这张纸,上面一个字也没有,也许我该把它塞到这位顾客的嘴巴里,我是厨师,这是为您准备的菜,我的好朋友,没见过的朋友,总是要有礼貌,谁来盯着我?我站起来,一面打开膝盖前面的抽屉,一面对它:“我的确见过这物件,原来是您掉的,它和您的气质很相称,你们都很漂亮,我早该知道您丢了什么,见到您的第一眼就该知道了,只有您配得上这样的宝物,请见谅,应当只有这般的稀罕物件才能配得上您身上的荣光,好了,把嘴张开,您该吃饭了,我知道您吃过了,不然我为何要这话呢?这地方有扳手,您快看过来,这一定是专为您准备的,现在能把这张嘴撬开,您嘴里有纸片,别动,您牙齿里藏着您的脸,我来帮您拔出来,对了,这可由不得您。”克兰达拽住顾客的脖子,将它拽到自己身边来,按住它的肩膀,按住它的肩膀,克兰达坐在它前面,慢慢开了腔:“您好,我丢了东西,请您帮我看看,您一定要帮我看看。”“好的,请您稍等。”“请现在就帮我,我求您了。”克兰达趴在柜台上,把舌头搁在桌面上,“现在就帮我,朋友,我等了太久了,我给你我的尾巴,谁见过我的尾巴?把尾巴交出来,把尾巴交出来,请别四处张望了,我在和您话,朋友,我只有一张嘴,我不会话,好了,你在哪?”“给您,给您,您掉的东西。”“现在我该去排队?”“您该去排队了。”“谁让我去排队?”“我。”“你不该这种话。”“好了,您快去吧。”克兰达把它举起来,哪里有处理器?克兰达拦住路过的跳蚤,掐住它的脖子,它总不会要依靠这种粗壮的脖子,克兰达趴在地上,没人踩到它的脑袋,它还能再活几,也许只有这一刹那,苟延残喘地活着,克兰达坐在沙发上,棕色头发的生物坐在它对面,它摸了摸自己棕色的头发,把身上的睡衣摘下来,放在眼前的桌子上,它道:“这件衣服值多少钱?我买了。”“无价之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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