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撞了个满怀
马老板在封桥镇开饭馆有几年了，但他并不是本地人，因为在这儿娶了妻就扎下根来，踏踏实实在这个小地方过起了日子，生意也因为他经营用心而日渐红火。
可能恰是因为他是外乡人，所以马老板平日的和气和热情是本地人的好几倍，以至于来他店里的除了吃饭，说事谈生意的什么都有，他也因此在这条街上小有名气，所以陆征铭这随意一打听算是问着人了。
“认识，董老爷子的大儿子嘛，在路口那单位上班，他家就在这条路上，哎，巧了，刚出门的那姑娘就是他对象，说是过年就要摆喜酒了……”
陆征铭一听觉得一颗心总算落下来了一点，正要接着问住址，结果不防被罗山抢了先，八卦了一把：
“那是他对象？这个董……什么的多大年纪？”
“呦，这都被您瞧出来了，好眼力！他这未婚妻还不满二十，学生，刚毕业，棋恩过了年就奔三十五了，他这些年算是没白等，娶了这么个年轻漂亮还有一手绝活儿的媳妇儿，他爹董老爷子泉下有知也可以闭眼了。”
“啧啧啧，你瞅瞅……，哎，不过他这老婆这么小恐怕算不了晚婚了吧，地方单位到底管得松，这要搁咱们所连婚假都没有……”罗山的好奇心也就到此为止了，就是憋不住对着陆征铭咋舌称奇，当然还外带着些许艳羡。
不过这些别人的私事很难勾起陆征铭的兴趣，他还是只关心他要的答案，可惜这位老家北方的马老板被说得勾起了兴致，再一听他俩都是有单位的，信任感顿时拉满，便扯过一张椅子坐下又把话头抢了去：
“其实要说这姑娘嫁去董家也不吃亏，她娘家差不多没人了，就她自己，她连她父亲是谁都说不清楚，她小姨又跟她妈姊妹感情不好，一过十八岁她姨就懒得管她了，镇上的人都知道，而且她家跟街坊四邻的关系不好，她妈到死不和人来往，又不愿意再找个男人，空有一手绝活儿愣是没能养活得了自己和孩子，天知道这姑娘是怎么长这么大的，所以说要不是棋恩肯娶她，这孩子还不知道会流落到什么地方去，现如今拐子多，像她这么大的女孩儿，长得又标致，趁人不注意动点儿粗就给弄走了，转眼给卖到山沟里去不是更惨，还是嫁到董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吃穿不愁……”
“我们下午去过鲁家堰，听说董家在那边办过订婚宴，就是这个董棋恩吧？”
“是，就是他跟这个姓叶的姑娘。”
“这姑娘叫什么？他们家住址您清楚吗？”陆征铭实在等不得了，先问然后才稍微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来意，这马老板一点不含糊，当时就拉着两人来到街上，指着就在马路对面一排平房后面的几栋楼说了具体的楼门：
“……哪户我记不得了，你们去了问吧，他们那是单位小区，有门房而且互相也都认识。”
陆征铭这下是万分感谢，赶忙结了饭钱要走，可马老板一寻思又在后面喊了一嗓子：
“今儿白天也有两个外地人打听棋恩的事，是不是跟你俩一块儿的？”
刚走出几步的两人听到这话立马停住了，罗山转过身来一脸不解。
结果没等罗山开口，陆征铭赶忙拉了他一下，罗山会意，舌头打了下结：
“那个，我们……”
恰在此时馆子里有人要结账，这才把罗山没来及编圆的话给荡了过去，然后就听马老板热情地又补了一句：
“棋恩好像出差去了，他那媳妇儿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住在他这儿……”
眼看马老板说着回去了，罗山扭过头来问陆征铭：
“还有两个人？谁呀？难不成是吕所长又派了人过来？怎么连咱俩都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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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胡猜了，怎么可能！中午才给所里去了电话，应该跟咱们没关系，走，去看看董棋恩那房子。”
“人家说了他出差了，去了不白去。”罗山折腾了一天，浑身又冷又乏，恨不得立刻去旅社洗热水澡躺下。
陆征铭自然也明白罗山的心思，一看表也八点钟了，就说了个办法：
“这样，咱俩兵分两路，你去前面那家旅社，我去董棋恩家，要是我今晚扑了空明天咱们就返程，不在这儿耽误时间了。”
这安排可太合罗山的心意了，他立马痛快答应下来，而那个单位小区和国营旅社恰好在两个方向上，这两人便在饭馆门口就分道扬镳各自奔着自己的目的地去了。
当然，结果也可想而知，国营旅社就在路边，罗山几步就到了，没费一点周折，而董棋恩家那个小区看着离马路没多远，实则隔着一小片平房，这让对此地颇不熟悉的陆征铭七拐八拐找了好半天才摸到了地方。
时间还不到九点钟，小区的门卫室里有电视的声音不断传来，陆征铭听得出那是周而复小说改编的一个热播剧，估计全国上下这个时间都沉在那剧情里出不来，所以他刻意用力敲了敲门才算把值夜大爷叫了过来。
情况确如那位马老板所言，董棋恩就住这院里，而且就是门口的这栋楼。
漆黑的房子，漆黑的楼道，除了各家各户门缝儿里挤出来的光，一切都沉在黑暗里。
陆征铭没有抱什么希望，其实在他问清董棋恩住址的时候就已经足够了，那些后面的行动在当时看来都是多余的，不必要的。
这不是他眼下迫在眉睫的工作项目，罗山抱怨得一点儿毛病都没有，这是关林的事，他忙到这个份儿上绝对对得起这份兄弟情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潜意识里觉得还有什么在强烈地吸引着他，就像外出搞发掘，不管那些风餐露宿的日子多苦多累，不到穷尽一切努力的那一刻他都愿意放弃，他需要的就是那终极的答案或者最后的结果。
一层，二层，三层……
摸黑爬到四层的陆征铭多少有点气喘吁吁，一梯两户的房子很好找，右手边这户就是，他低头看了眼脚下，果然一片漆黑，心里难免一沉，但一犹豫还是不肯放弃，他抬起胳膊准备敲门，哪成想这门又跟董家老宅的黑漆木门一般，压根儿没锁，一碰便不太流畅地敞开了，顺带着还发出了门轴生锈的低沉的摩擦声，多少有点刺耳。
屋里没有楼道里黑，因为窗户外面有路灯的余光照进来，陆征铭仔细一看发现这房子基本是空的，除了那空荡荡的墙壁和泛着亚光的水泥地，这里似乎一件家具也没有，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便抬手去拉门边的灯绳，屋顶悬着的灯泡霎时间亮了，灯光之下一切都清清楚楚，这确是间空房子，而且还是间空了没多久的房子，因为房间里到处充斥着曾经有人久居于此的气息，特别是一面临窗的墙壁上还残存着悬挂过东西的印迹，那些大大小小的灰色方框里是一片片被保护地极好的洁白……
陆征铭此时的心就跟从高处跌落了下来了似的，迅速沉了下去，他带着巨大的失望看着这噩梦般空荡的房子不禁走了进去，先是门口这间不大的客厅，然后是通向里间的一小段走廊，空的，都是空的，接着他开始查看这里的每一个房间，他有点没想到的是，这房子竟有多间屋子，而且每个房间的窗户都大敞着，照进来光也浸透了寒凉，他继续缓步往里走，直到最里面的小间，他轻轻推开房门，原以为不过还是空荡，却不防被一道令人眼花的白影猛地撞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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