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到底触没触霉头？
水乡清晨的阳光不像北方那么惨白，它是有热度的，在透明里掺了些金色轻飘飘地笼罩下来，迎着的话任什么都要捎带点辉煌。
这是陆征铭第五次看向叶筱曼。
她让他想到了那些半陷在尘土和泥浆中尚未被发掘出来的古物也像是被一团枯草随意包裹着的美玉，破败却又那么光彩夺目。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刚买了早饭要回去，哪，钱包，一共一块八，还用了一张粮票。”说着，叶筱曼把钱夹和一大袋热腾腾的包子一块儿递了过去。
这谎撒得太丝滑了，罗山一口气没倒换上来差点儿背过去，气哼哼地接过东西，眼睛看向也走了过来的陆征铭。
“来买早饭怎么也不说一声？”陆征铭明显语气也不怎么和气，罗山有点端着架子在一旁，想看他怎么收场的意思。
“我看你睡得那么香，不想叫醒你，哎，你们已经退房了？那早饭在哪里吃？”叶筱曼这时才发现陆征铭和罗山手里都提着行李袋。
“回S市要几个小时，得尽快返程。”陆征铭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叶筱曼仍未察觉，脸上却露出一丝淡淡的不舍：
“从封桥镇回市里的车是不多，开得还特别慢，走一趟要大半天。”
“我们是开车来的，但路上也很耗时，对了，你打算回哪儿？”
罗山觉得陆征铭这时候大概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差点儿开口补枪，好容易才忍住没发作。
其实，从叶筱曼愉快地打路对面走过来时陆征铭心里的火和怀疑就都散了，但罗山跟他在这件事上明显不是一条心，他并不觉得眼前的这个叶筱曼那楚楚可怜的劲儿是自然生发出来的，这小姑娘生活经历不简单，又有了未婚夫，在男人面前扮扮柔弱装装可怜应该是很拿心应手，陆征铭事事都清醒今时今日竟然连这种小儿科的当都上，真让人既气恼又无语！他已经忍了又忍，现在看陆征铭竟然还有意送她！愤愤不已的罗山觉得多一秒也不能再在这俩人跟前待下去，立马拿话拦陆征铭：
“早点儿走吧，今天晚上还得赶火车呢！”
罗山的话似是一声警钟，陆征铭顿时清醒过来。
“好，你去把车开过来吧。”
这下罗山二话不说，一把接过陆征铭的行李，转身就朝百米外路边停着的车走去。
而到了这时叶筱曼才发现罗山有点怒气冲冲，脸上顿时一阵尴尬。
她马上想到了原因是什么，却没跟陆征铭解释，只是迎着阳光看向陆征铭浅笑道：
“我去我小姨家，就在这附近。”说完要走，但又一踌躇，仿佛想起了什么，看了看陆征铭，眼睛里带着点俏皮问道“你叫陆征铭？在A市的考古……”
“考古研究所。”陆征铭把她没能说完的补全，叶筱曼点点头。
“刚才那刑警告诉你的？”
叶筱曼尽管心情沉重起来，但脸上还是挂着笑，摇着头道：“文件袋，上面有你的名字，还有单位。”
陆征铭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这下两人再无什么可以拖延下去的由头，不远处罗山在车里连着掀了两遍喇叭，声声刺耳。
陆征铭看着转身离开的叶筱曼的背影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受，他只是记起他小时候，和母亲还有哥哥在干校大门口，妈妈抱着他，手里牵着哥哥，三个人，六只眼睛都盯着院子里的一群人，清一色的布衣，一片瘦得不成样子的背影，其中一个就是他父亲，那时他太小，却永远地记住了那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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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就这样分别也就罢了，他们的人生自此该再无交集，可有句话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那些不可分离不该分离的终是躲不过命运的安排。
而眼看叶筱曼终于独自离开罗山也松了口气，他先是把车缓缓开到陆征铭跟前，两人一合计决定先在路边停一会儿填饱肚子再跑长途。
这边是南方，本地包子的甜咸比例在罗山这个西北人看来简直离了大谱，个头又很小，他差不多一口一个，但连着吃了几个就受不了了，先是抱怨了句包子，接着就过渡到叶筱曼身上：
“你别拉着个脸，这包子就够受的了。”
陆征铭在这里长大，吃这包子犹如还乡，可还是没好气道：
“钱数不对吗？这么大脾气！帮你买早饭也不能算图谋不轨吧！”
“你是正好撞见她了，要是没撞见呢？谁能保证她会把钱还回来？这包子你觉得就一定是给你买的？”
“是，证明不了，可也没法证明她没打算回来还钱！再说了，她一个小姑娘，吃得了这么多包子吗？”
“好好好，我不跟你争这个，今儿说到底也只能说是咱俩运气好，没触了霉头，这总行了吧！”
是的，关于叶筱曼是福星还是灾星本身就是个问题，不过罗山不怎么理解陆征铭这方面的考虑，而且打一出来他就没弄明白出这趟差的要义在哪儿，但这点陆征铭跟他解释不了，所以结果只能由他没好气去。
返程还是陆征铭开车，因为走得早他有点不紧不慢，然后又因为错过了路口在封桥镇不得已兜了半圈，最后开到通往S市的县道时已经离他跟叶筱曼分别有三四十分钟之久了。
这条从镇上延伸出去直接县道的宽路是这里唯一像样的平路，起先路两边有密集的高高矮矮的小楼和院落，再往外走就只剩些稀疏的居民小院散布道路两旁。
车里的两人因为刚才的不愉快谁都不肯多言，所以看向窗外就格外聚精会神，而就在陆征铭专心开车，偶有目光随意飘向路边的刹那，他仿佛看到一个白色身影从眼前闪过，可汽车速度快，影子就是影子，一时间很难看得清，所以他马上条件反射把车速降了袭来，再从后视镜里查看：
没想到那竟然是叶筱曼，她一个人也提着个旅行袋，孤零零地往路对面走去，陆征铭快速看了眼那边，原来那儿有座小院，旧门旧墙，虽不至于破败，但总看着局促得很，一点点的样子，叶筱曼在门前停下来，抬起手放下来，又抬起手又放下，那顾虑重重全在她的一举一动之间，就这样她至少反复了三四回，还是没能敲响那家的大门。
车子这点时间已冲出去了很长一段距离，陆征铭猛地踩下了刹车，吓得罗山跟从梦中惊醒过来了似的，紧接着就见他打开车门下了车，站在车边向车后的方向望去：
只见就在左后车窗里，那个叫叶筱曼的，手提着一只小巧干净的旅行袋，一件白色棉衣，束着头发，先是转头看向他们，然后马上离开那座小院，冲着他们的车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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