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一张小脸都白了
按说像考古研究所这么个科研单位是不太需要单身职工宿舍的，因为它毕竟不是企业工厂，没那么大的住宿需求，像这样的地方本应是在分房上的迫切性更高，可惜当年的考古所就因为没那么多房可分，才异常地需要宿舍。
而这个令几任领导都头疼不已的问题到了吕所长这儿才算找到了解决的法子：由上级单位出面协调，管考古所隔壁的二机厂“借”了两层宿舍楼，这才使所里大半暂时无房可分的年轻人有了住的地方。
既然是“借”就不好挑三拣四，人家二机厂已经别别扭扭把地方腾出来，至于剩下什么“顶层”和“下水道堵塞”之类的毛病就不好再去要求，反正都是年轻人，爬爬楼梯就当锻炼，下水道反味儿就自己想法儿解决。好在人家二机厂在热水供应这方面倒是相当豪爽，他们本厂的职工还得领个“水票”和“澡票”，而考古所的人可以随便用，没有一点限制。
这天他们三人饭后回来时天已黑透，宿舍这栋楼里从上到下灯火通明，粗看还以为楼还新着，等进了楼道叶筱曼才发现这里的楼梯扶手上的漆好多都剥裂掉落了，而墙上浅绿色的油漆墙围也陈旧得很，一路过来房顶上悬着的全是瓦数小的灯泡，还相隔好远一个，搞得楼里幽幽暗暗，几步外人脸都看不清，另外这里的空气味道也很难形容，有种混合了洗手间和消毒水的呛鼻味儿，但幸好陆征铭和罗山的房间在顶层，那种味道一路上来到了这一层也消散干净了，而且这里也更加安静。就是叶筱曼原本以为自己人瘦身体轻巧，爬个楼应该没什么负担，可结果真实打实爬了七层后，气喘吁吁不说，一张小脸都白了。
“你这可缺乏锻炼。”罗山是三人里面爬得最轻松的，几乎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
“谁说的，我在我们学校还打篮球呢。”说这话时叶筱曼气都没喘匀，陆征铭看得只觉得哭笑不得。
“是吗？没看出来呀，不过看你这个儿也不矮，哎，哪天去篮球场？我俩平时都喜欢打球，一块儿。”
“啧，别逗她了！”
说完陆征铭也没往下再解释，他觉得罗山今晚跟喝多了似的，该说的不该说的老管不住自己，就看了他一眼，这下罗山才回过味儿来。
叶筱曼没吭声，站在一边安静地等着开门，而隔壁就是罗山的房间。
“你先去他屋歇会儿，我去收拾收拾，别回来吓着你。”
……
后来叶筱曼才知道，原来这楼里的宿舍上上下下全一样，都是那么大一间屋子，差别是楼下厂里的职工都是上下铺，而就算是考古所“借”的这两层里面也就陆征铭、罗山和另外两个年轻的副研究员住的是单间，其他人的屋子里也至少是两张床。
“你们这里挺好的。”叶筱曼在陆征铭那张书桌前坐下来，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
陆征铭放下旅行袋就去拎热水瓶，发现是满的，这才想起来走的那天刚打了一壶水，拿掉木塞在瓶口又试了试，温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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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叶筱曼一脸诚恳地点点头，脸上挂了点浅笑，大概因为刚上楼累着了，整个人还透着一种江南姑娘身上才有的那种娇弱的温婉。
“两天前打的水，介意吗？”
“都渴死了，给我自来水我也能喝下去。”
“呦，那这么说你还真需要锻炼锻炼，身体也是干工作的本钱。”
叶筱曼一听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无奈道：“我要说今晚的菜太咸了，你不介意吧，虽说我也没吃几口。”
陆征铭何止不介意，立马就笑了，边笑边往杯里倒水：“事实嘛，有什么可介意的，我刚来这儿上大学的时候也一样。”
“这儿的饭菜都这么咸吗？”
“我们所门口这家还算正常，食堂的菜放盐才厉害呢。”
叶筱曼端起杯子大口喝起水来，喝完擦了擦嘴角玩笑道：“要是我在这儿坚持不下去了，那准是被这里的盐给吓跑的。”
“何止是盐，你到A市还不到一天，别太乐观了。”陆征铭当然可以开开玩笑逗逗叶筱曼，但他还是意识到地域差异大概是叶筱曼需要面临的第一个难关，于是就很难有心情随意说笑。
不过叶筱曼对他这话不怎么在意，眼睛在屋里四下打量起来。
“你房间真干净。”
“谢谢。”
“真的，我说的是实话。”
“我平时工作忙，回来就看书写东西睡一觉，没什么可乱的。”
“那罗老师不也一样？可你看他刚才忙得回去收拾，我猜他房间一定挺乱的。”说着叶筱曼忍不住笑起来。
“猜得挺准，不过男人的宿舍都不怎么干净，你先在这暂住几天，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跟我说。”
叶筱曼立刻没吭声，看着陆征铭在她旁边坐下来，幽幽地问了句：“我可以出门吗？比如去商店买些日用品之类的。”
这问题让陆征铭立刻想到刚才和罗山的话，心想大概是被她听到了一些，又想到她在火车上提起的关于自由的问题，觉得她这大概是在验证自己的猜测，只不过不想明说，于是就轻松地答应下来：
“我们所后面就有家商店，明天我就带你去。”
这么痛快的回答并没有换来叶筱曼的安心，她觉得陆征铭话说得不仅似是而非而且似乎在有意避重就轻，可她到底是刚来，心里没忍住的那一丝失望也就让她难受了那么几秒钟也就没了。
当晚来到罗山的房间，果然情况如她所猜，屋里尽管收拾了一遍，还换了干净床单，可看起来仍有些乱糟糟的，但叶筱曼其实并不真计较这些，就是房间里浓重的烟味儿让她无法忍受，于是她果断推开窗户让风一股股地往屋里灌，幸好北方的暖气着实给力，于是她这一夜就凑着暖气片盖着厚被子在寒风中一觉睡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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