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见缝插针的滚烫
隔天，天气就当真暖了起来，特别到了中午，发了威的太阳已然不可直视，冬春季节里干燥的空气在这种灼人的日光里翻滚着，让任何浸在里头的都凉不下来，可不见光的地方风还是冷得刺骨，然后这种热就只好见缝插针地犯着疯病……
而罗山这天好容易熬完了上午的大会与小会，去食堂吃了午饭就打算去陆征铭办公室，想在他那儿的沙发上勉强对付着迷瞪一会儿，毕竟最近春困伴着阳光来袭，实实在在是难于抵挡。
可惜这算盘只不过在他心里噼里啪啦响了几声就一不留神折损在江巡视员手里。
陆征铭的办公室照例是虚掩着的，罗山来惯了，再加上心粗耳朵也不太灵，直接推门而入，结果恰撞上江巡视员和陆征铭在说着什么。
罗山一看，老江倒是一脸浓稠的笑意，反倒是陆征铭脸色阴晴难辨，额上青筋时隐时现。
“呦，是小罗来啦，正好，我也说完了，你俩聊吧。”
老江是老考古人了，可也是局里的老人儿，出门儿的时候万事不讲究，但回了局里就喜欢端着个茶杯在楼里转悠。
“他来干嘛？有话不趁开会的时候说。”罗山皮笑肉不笑地送走江巡视员，转头就立马带上了办公室的门，说话语气也变了。
“说来的女青工的住宿问题，还有文物出库的事。”
“女青工？哦，说的是那几个绣工吧，不都安排住下了？还有啥问题？”罗山溜达到窗户边拿杯子倒水，根本不用陆征铭跟他客气。
“楼里的住户闹得厉害，天天吵，说让我想想办法给挪走。”
“扯淡呢吧！往哪儿挪？别搭理他，你让他说个地方。哎，你说局里怎么净这种人！”
“骂人也不解决问题，有矛盾是真的，好在这些人应该留不了多久了，还是得赶紧把培训结束，让她们抓紧把考核的绣件交上来，丁工程师也不能在这儿久待，人家也等着忙完这阵回去呢。”
罗山端着杯子喝了一大口水，听得皱起眉头来：“丁工程师要是走了光咱们几个能行吗？你不想想办法做做她思想工作，哪怕是借呢！就像你之前说的，回去容易，再叫来可就费劲了。”
陆征铭摇摇头：“借不了，人家还有自己单位一大摊子的活儿要忙呢，”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什么来，问罗山“对了，局里后面浅草胡同那房子收拾得怎么样了？”
罗山放下杯子，眼皮都没抬：“正弄着呢，哪儿能那么快！不过我昨儿去看了一眼，有一个院看着差不多了，正跑线呢，是局里的管后勤的两个人在那边盯着，说要防火什么，电线跑了好几遍，都不行，这又重新弄呢，估计还得两三天。”
“不行，先去那边吧，实在等不了了。老江特意来说这事就是有点儿摁不住了。”
“那院小，也住不了几个，多的去哪儿？”罗山觉得这主意一般，不知陆征铭干嘛对这个姓江的妥协。
“我记得局里头西北角还有一排连着的三间平房，腾两间出来。”
罗山听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可是存东西的地方，一屋子的灰，还返潮，没暖气，你打算让谁住那儿？！”
陆征铭叹了口气，摇头道：“抽签，抽哪儿算哪儿！”
“您这主任干的，真不是盖的！”罗山听得是哑口无言，冲陆征铭直竖大拇指。
“好了，别贫了，你下午赶紧跟局里后勤的说一声，找人去腾房子，再跟他们说，有人要搬去浅草胡同，布线什么的抓紧点。”
“这还用你布置，我知道。不过，叶筱曼同志怎么安排？你要把她弄那平房里去，你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这话顿时把陆征铭心里的烦闷勾了上来，半天没吭声。
罗山心粗可眼神儿不差，一看这样干脆换了个话题，不过也算是一件要紧的事情：
“你让人搬可以，但是后面要文物也过去是不是会不方便，这事你不事先让关林去局里反映反映？”
“后面？唉，现在出库都是问题，你没看我正打报告呢。”陆征铭烦得在桌上找烟，被罗山丢过来一包，一把接住。
“不是，要出库干吗？搁里头多瞅几眼呗。”罗山头回过来跟着陆征铭干修复，搞不清楚里面的门道，自然觉得费解。
“拍照，登记，一件件做前期的档案，你说不出库怎么搞！”
“原来是这样，那这不挺合情合理的，局里不可能不同意吧。”
“你猜对了，局里就是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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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山简直不可思议，无奈地苦笑道：“局里到底是想让人干还是不想让人干？什么意思嘛！”
“想让人干，但是文物不出库！”
“那你怎么办？”罗山这下也觉得发愁了，拧着眉头看着陆征铭。
“不知道，先打报告再说吧，库里全是铁皮柜子，灯既不能全开也不能常开，而且里面还湿冷，长时间在里面工作不现实，还是得想办法让局里同意拿出来才行。”陆征铭说着深吸了一口烟，可仍无法从中得到多少缓解。
“他们这是拒过你了吧？我觉得这样的话再打十份报告也没戏，得想点儿别的办法。”
罗山的为人简单和人情上的通透简直如事物一体两面般的存在，他的话瞬间给正绞尽脑汁想辙的陆征铭提了个醒。
新思路带来新希望，当时陆征铭就把仅抽了半支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不过罗山也没在意陆征铭的这个举动，反倒话题一转提起了叶筱曼：
“我刚吃饭时撞见叶筱曼了，她怎么看着病恹恹的，也没个笑脸儿，我问她见你了没，她没理我转头就走了，你俩出什么事了吗？”
陆征铭有些猝不及防，再加上罗山问得突兀，他一时间差点儿没反应过来，极其反常地结巴起来：
“她，我，没事，能有什么事！她这两天不舒服，还没完全好，你别往心里去。”
罗山自然没往心里去，问一嘴纯粹是因为关心，可陆征铭这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还是让他研究性地瞅了瞅眼前这个人，寻思了一下才摆手道：
“她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再说了，我哪儿能跟一小姑娘计较长短，”说到这儿罗山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谨慎道“征铭，都说旁观者清，你是学历史的，不老说以史为鉴嘛，套你的话说，我觉得你是有点儿陷在叶筱曼那儿了，她，我不评价，可你千万别为了这所谓的工作啊任务什么的，把自个儿搭进去，不值当，真的！”
罗山的一番话不偏不倚正正好戳在了陆征铭的肺管子上，但他知道罗山这好意简直有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风范，可惜有些事他根本无法拿出来与罗山深谈，而且更加无从解释……
而就在陆征铭与罗山在办公室午间闲聊之时，简单打了份饭回去的叶筱曼也正和同屋莉莉说着这些事。
“哎，筱曼，你是不是在跟陆主任谈恋爱呢？那天晚上我看他那样儿简直跟你老公差不多，可到了医生那儿又一问三不知，你俩到底怎么回事？”莉莉酷爱荤菜，几句话功夫已经把饭盒里的肉都挑了个干净，边吃边说，很有兴味。
“你吃饭可真快！”叶筱曼最近已经练出了应付别人质问自己和陆征铭关系的本事，想都不想就直接把话扯到别的事情上。
“你那吃饭连猫都赶不上，怪道那么瘦。”莉莉说着用手去捏叶筱曼的胳膊，下手还颇狠。
叶筱曼笑着躲开。
“哎，你别跑，问你呢，陆主任跟你啥关系啊？”
莉莉一把拉住叶筱曼，还是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那我问你，你来A市干嘛来了？”叶筱曼反问。
“啧，绣东西呗，别打岔，快告诉我！”
“那你楼道里见了陆主任怎么打招呼？”叶筱曼还是不松口。
“陆主任呗，还能怎么打招呼？”莉莉快发脾气了，拧着眉头把饭盒推开，里面的肉已经捡的一块不剩。
“我来也和你一样，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怎么跟陆主任打招呼，我也就怎么打招呼，所以你说我跟他是什么关系？”
“啧啧啧，真是上过学的，这嘴皮子！少忽悠我，明摆着陆主任那苗头就不对，据我所知，他好像还没结婚呢，不过就是不年轻了，得有三十了，可长得这么帅的一男的还是领导，他怎么就挨到现在还没成家？你对他真就没动过心？我听说楼上没结婚的那俩已经瞄上他了，你要是还在这儿打马虎眼，小心这抢手货转眼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去！”
莉莉说着从窗台上拿了只桔子，靠着暖气片不紧不慢地剥了起来，叶筱曼刚还能玩笑的心情瞬间消散干净，放下筷子再不去看没吃几口的午饭，反倒抬起头出神地看着屋外，正好一片从炉子里冒出的青烟飘了过来，烟气缓慢地爬上了玻璃，蓝盈盈的，雾蒙蒙的，让叶筱曼顿时有种心被堵住了的感觉，紧接着身上似乎就什么知觉都没有了，只剩那天陆征铭用力拥抱她之后那浑身的痛感还真实残存在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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