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诗和远方
这天还是A市春日里最常见的天气,风大,日烈,尘土飞扬,特别是上午,连窗户玻璃都是灰扑扑的,以至于把楼外头大树上刚争出点头的黄绿色嫩叶氤氲地跟《星月夜》里的星光似的。
小会议室里挂着一只老式深木色圆钟,一到整点就会报时,此刻在不紧不慢的秒针下,稍粗的分针正指向数字11和12之间……
过来监考的四人里面,除了丁工程师对人员不是完全清楚,其余三人这时都发现叶筱曼人还没来。
罗山从门口溜达到陆征铭跟前,在他耳朵边低声道:
“叶筱曼还不来?考核迟到可不好。”
陆征铭脸色这会儿还能看,他其实也和张蔷一样,都觉得最近除了天塌了再没有比考核更大的事了,叶筱曼作天作地也不可能跳出这件事去。
“可能是起晚了吧,再等等。”
他如此沉得住气,罗山也就不好多说什么,倒是关林连过来问一句都没有,十分冷漠地站在窗前往外看着。
圆钟准点报时,小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细听只有笔摩擦纸张的“簌簌”声。
满满三大页题目,脑子跟不上,或者手脚不快点,一个小时是很紧张的。
当然,也不是哪个都能下笔如有神助,犹犹豫豫,磨磨蹭蹭的还是大部分人,特别是前十五分钟一过,已经开始有人放弃,笔也停了,眼神也直了,题也不看了,就等着熬完剩下的时间收拾东西报了车票好能回老家。
只有个别几个头也不抬地坚持了半个小时以上,特别是那个姓谢的,简直成了全场学霸般的存在,从开始就头都不抬,旁边那个姓黄的则不时瞟她一眼,间接性地奋笔疾书,持续性地犹疑不定……
陆征铭早看出这两人的问题,但一来碍于关林的面子,二来叶筱曼似乎当真不准备过来参加考核了。
不断往前走时的分针从二十分钟往上就开始折磨陆征铭的神经,他两度走到那个姓谢的身后,克制又克制才没有做出什么让全场人下不来台的举动,倒是罗山有点压不住火,站在对面盯着看了一会儿,阴阳怪气道:
“写慢点儿,着什么急,差不多得了!”
确实,姓谢的到这时已经完胜,罗山不知道题目的答案,但陆征铭看得很清楚,几乎没有一点错漏,他觉得关林实在是太做得出了!
而就在陆征铭心里跟开锅了似的的时候,他眼睛一撇发现坐在隔壁的莉莉竟然几乎一个字也没写,很平静地拿着笔坐在那儿,而她对面的张蔷则不紧不慢沉着应战,虽说赶不上姓谢的那么夸张,可前前后后也完成了三分之二左右的题目,表现十分稳定。
张蔷这人来的时间短,但在陆征铭他们这儿是有定评的:年龄大,和这些年轻的几乎没来往,听课认真,有上进心,人也还算聪明,学什么都不慢,而且她是唯一一个来A市还领着原单位工资的,客观上来看此人就是对这里的修复工作感兴趣,不像是另有企图。
但莉莉可是对留下有过宣言的,光叶筱曼就不止一次跟陆征铭提起过,她又是和叶筱曼走得最近的,两人还同屋过几天,平时好得跟什么似的,想来叶筱曼要是得到什么要紧的消息必然不会把她落下,那么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就这样闭眼交白卷?
这姑娘和叶筱曼到底安的什么心?
陆征铭觉得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终于,圆钟又一次报时,考核结束了。
叶筱曼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罗山远远地看到陆征铭收拾考卷的手都轻微发抖,他那张原本任谁都想多看两眼的帅哥脸现在就跟结了冰一样,让看他的人也会不由得想要哆嗦。
从头至尾都不言不语的关林到了这时再不能视若无睹,他和罗山一块儿缓步过来,可心里都在斟酌怎么跟陆征铭开口。
“征铭,叶筱曼怎么没来?是不是病了起不来?”关林很知趣地给陆征铭台阶下,也算间接给他提个醒。
罗山一听也赶忙接话:“是啊,她是不是不舒服?又没办法跟咱们请假?要不要把那院的另外两个叫来问问?”
陆征铭的火在腔子里上去下来好几回,灼得胸口就跟被滚烫的烙铁烧过了似的难受,但他还是尽量冷静下来想了想,方才对关林道:
“给浅草胡同那院里装部电话吧,越快越好!”
“行,没问题,我这就去办。”
关林在文物局混到今天,早就不用干这种为装部电话跑腿儿的事情了,所以这个时候答应陆征铭如此痛快,又这么低姿态,纯粹是为了自己本来嘴短,又想着得给陆征铭降降火,这才‘纡尊降贵’般把自己摆得和罗山的位置差不多。
至于叶筱曼的问题,或者与她相关的一系列麻烦,他关林是不准备参与的,也不想发表意见,毕竟陆征铭给他开了口子,考核现场也算给他面子,那么叶筱曼的去留就不太需要去讨论了。
说到底,在这次国家级文物修复项目里,他实际上并不比陆征铭高半级,只不过他背靠的是上级单位文物局,而陆征铭从考古所过来,吃了是下级单位的暗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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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实际工作过程中,关林在所有专业方面还是要仰仗陆征铭出力,他组织管理工作脱不开各组业务上的推进。
这些底层逻辑关林一点不糊涂,当然他也就不会,或者是这个时候不可能对陆征铭,包括叶筱曼,进行落井下石般的打击。
“他这会儿倒是答应地挺痛快的,吃错药了吧。”罗山不解地奚落道,但眼看关林离开回头再瞧陆征铭,马上又回到现实,“叶筱曼她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张蔷和莉莉呢?走了吗?”陆征铭要找人问情况,罗山去走廊看了一眼,回来摇摇头,“没影儿了,估计回去了吧。”
这时小会议室的人差不多基本走完,陆征铭这才不再压抑自己的怒火,抓起那摞考核试题重重摔在了桌上……
罗山一看这情况自然开始磨嘴皮子般的劝说,但说来说去无非是让陆征铭去浅草胡同看看,到底什么原因当面问清楚了再说,可被气成这种样子的陆征铭怎么可能立刻去找叶筱曼,他先是一言不发地收拾了刚才的试题,然后交代了罗山去办装电话的事,最后回了自己办公室直到傍晚时分才彻底冷静了下来。
上午的风从午后就变小了,静下来的空气开始变得干净又清透,一动不动的树枝枝头冒出的新绿努力点缀着苍灰色的城市,陆征铭换了件衣服,在还有点微寒的气温下快步从局里出来,路也懒得绕,直接就奔上回浅草胡同的那条近路去了……
院子里,莉莉和张蔷都在,两人此刻难得地凑在一处交心地聊着天:
“筱曼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可怎么办?”莉莉满心惴惴,面有忧容。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一个姑娘家不敢在外面乱晃的,昨晚她应该是在的,我听见她那屋门响来着。”张蔷手里捋着一小撮五彩丝线,没有一点担心。
“可她干吗不来参加考核,陆主任估计被气死了,唉,他被这么一气,我也肯定完了,所以那题也懒得做了,听天由命吧。”莉莉眼神含悲,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不是我说你俩,就是年轻气盛,要么不去,要么不写,怎么就不能有点责任心!陆主任他们出题不易,你们好歹也上课看书辛苦了那么长时间,这么干不是既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别人!何苦呢!”
莉莉对于张蔷教训她的大道理置若罔闻,只想着赶紧找着叶筱曼再说,满心胡乱瞎寻思着,突然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喊了一嗓子:
“我知道她去哪儿了!”
张蔷不解地看着她:“哪儿?”
“胡同口,第一户,那家有个租客,那人有辆自行车,不那种二八大梁,是上海飞鸽的一款斜梁24的车子,贼新,装的车篮子都是白的,可好看了,叶筱曼当时就看得走不动道了……”
“那又怎么样?人家的车子,还是新的,能愿意借给别人骑?你别瞎猜了,在这儿老实等着吧,肯定会回来的。”张蔷踏实地一丝想象力都没有,可她如何能挡得住莉莉的激动!
“你不知道,叶筱曼想一出是一出,我得去问问,她家在水乡镇上,不怎么会骑车,别一发疯真骑了出去,也怪吓人的。”
说完,莉莉跑回屋里,换了件厚衣服,又围上围脖,拿了包往身上一跨急匆匆走了出来。
可刚走到小铁门跟前,门“哗”地一声被推开了,差点儿吓得她跳起来。
“呦,陆主任。”莉莉一看见陆征铭就心虚,喊了一声后就愣在那儿,不敢说什么。
陆征铭看她这个样子,也不想这个时候批评她什么,平心静气地问道:
“叶筱曼在吗?”
莉莉摇摇头:“她一天都没回来,我正要出去找她。”
“什么?一天没回来?你去哪儿找?怎么不早点跟我说?”陆征铭的焦急瞬间把火气带了上来,莉莉有点胆怯地往后撤了撤身子。
“我和张蔷中午回来还以为她吃饭去了,可等到现在都没见她,我猜她大概是……”莉莉便把她的猜测都告诉了陆征铭。
“胡同口第一户?”陆征铭完全没想到,住到这里还不足一个星期的叶筱曼跟把这里的住户走得这样近了……
果然,事实确如莉莉预料的那样。
叶筱曼是中午溜达过来的,这家的租户是个美院刚毕业的男生,和他的女朋友暂时租住在这儿,这男的平日里接点杂志版面设计的活儿,两个人在这儿勉强过活,前阵子好容易攒钱给他女朋友买了辆自行车,平日里爱惜地不太舍得骑,可怎奈他女朋友和叶筱曼处得开心,所以今天她过来借车子两人就大方地让她骑走了。
再问借车子的理由,这位干瘦的美院学生笑道:她说要去长街上的小路里看迎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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