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泾渭分明
罗山从售货员的叙述里听不出叶筱曼具体离开的时间,反正他自觉在礼品部已经磨蹭了好半天,没有一小时也有四十分钟的样子,就是他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跟售货员沟通找货这件事上,好像一开始就没特别注意叶筱曼的动向,只觉得她不言不语,但也始终在眼角的余光里,压根儿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她竟不声不响地走了,而且还是跟一个男的走的。
这一刻罗山马上想到了陆征铭,但立马意识到不可能,陆征铭多大人了,怎么可能干这样的事!
当然罗山这时候还是想到了两个地方,二楼和大门口,毕竟刚才是他连拉带拽才把叶筱曼从二楼带了下来,既然不可能是陆征铭,那么她也保不齐会再去楼上。
不过这思路只在罗山脑子里跳出来两秒钟就下去了,因为楼上要有这事他不会听不到,这商场售货员比顾客多,安静得跟图书馆似的,叶筱曼要是上去找陆征铭,两人必有一番争吵,想想那动静都小不了。
所以,他还是快步冲出了商场,在大门前包括停车场还有正对面的马路上仔细找了一遍,但一无所获。
不过认真说起来也不能说什么都没找到,因为那辆崭新的小白鸽还老老实实停在他的二八大梁旁。
于是,罗山二话不说又赶忙折返回商场……
其实,就在罗山冲到人行道的时候,一辆白色轿车正开出路口准备驶入主干道,叶筱曼就坐在车后排,人定定的,看着前方,若是能扭头看一眼旁边的车窗,她准能发现正四下张望的罗山,但她那时仅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在交代司机:
“去石碶岭。”
这四个字一时间跟捅了马蜂窝似的瞬间令叶筱曼惊醒过来,她先是一愣,然后马上身子前倾,用尽全力拉住司机焦急道:
“不!去二机厂宿舍,就现在!”
司机正准备挂挡,这下被扯得不得已停住了,从后视镜看向后排,声音低沉的男人叹了口气,在无奈中点了点头……
今天二机厂宿舍外面的小路上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冷清,初春的涌动似乎还没有波及到这儿,附近好多家院子里的树仍是一把枯枝,一点黄绿色的影子都没有,还有墙头砖缝儿里冬日的荒草也没下去,破败地挂在那儿,让风吹得半死不活。
叶筱曼平日里回来都会跟看门的大爷打声招呼,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如此,但是今天看门大爷眼瞅着她走进来,却目不斜视,好像步子急匆匆的还不太稳,正准备出去打个招呼问问是怎么了,却发现后面上来一个男人紧跟着,也就没好上前深管。
七层,是真不低,除了身体素质极好的罗山,别管男女,任谁爬完这么多楼梯都得气喘吁吁。
可叶筱曼今天出奇地不觉得累,也没有那种越爬身子越重的疲乏,呼吸也正常,绝没有上气不接下气,就是爬着爬着两条腿突然不能平衡了,原本下车时还好好的右腿,这时有种钻心的痛,每走出一步都像踩在刀子上一样。
一双手恰在这时从她身后伸过来帮忙,却被她毫不犹豫地一把甩掉……
上一次回来,她的意识也是半明半暗,可她清晰记得这最后三层是陆征铭背着她一节楼梯一节楼梯上去的……
那时她看不到他的脸,但听得到他沉重而有力的呼吸……
谢天谢地,她出门永远记得要带钥匙,不然今天或者到明天,她就得在这儿苦等。
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书桌上全是陆征铭平日要看的书和资料,似乎看起来比之前更多,而他在房间里常穿的一件夹棉外套就搭在椅背上,有些旧了,原本的深蓝色洗得有点泛白,但她很喜欢他穿这件旧衣,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不过,叶筱曼回来并不是要看陆征铭的这件衣服,她强忍着腿疼一个人上了七层目标是他的衣柜。
那是几年前流行过的一款老式衣柜,纯实木,但看起来又大又笨重,是考古所后勤为这两层宿舍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一批旧货,像陆征铭屋里这个两侧还贴着电影画报,用糨糊刷上去的,贴得连条缝儿都没有,轻易撕不下来。
这种柜子进深很惊人,以前叶筱曼跟陆征铭开玩笑,这里面别是有暗门,通着地下道,陆征铭哭笑不得,却一脸严肃地逗她:地下道有没有不好说,真有的话通到下水道还是有可能的。
所以,这么大空间的衣柜不可能就那么空着,它里面的布局必然要复杂些,横一块板子,竖一个隔断的,导致柜子的利用率不太高。但陆征铭似乎不喜欢衣物叠放,一早住进来后就拆掉那些没用的木板,他的大半衣服在柜子里都是挂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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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叶筱曼对这些衣服既熟悉也不熟悉,最初来的时候有一次跟他拌嘴置气她曾仔细翻检过他的衣服,为的是把那些需要缝补的挑出来,所以说她记得那些衣服的样式,可能或新或旧,但都是常见的男人的衣服。
但此时她再拉开这柜门感觉一切都变了,眼前的柜子里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衣服多了一倍不说,新旧也泾渭分明,那些崭新的甚至挂着吊牌或还套着防尘袋的衣服都被统一挤到了柜子的一头,和原来的衣物中间隔了件陆征铭平日几乎从不穿的厚外套……
叶筱曼看着眼前这一柜子的衣服,脑子没停了在琢磨:
她着意回忆着陆征铭曾穿过的衣服,每一件和每一处细节都没落下。
这是她的长处,更是她的本事,平时因为心思不在穿戴上,也许是一眼即过,但那些颜色和样式,乃至做工与特点只要她想记起来,就都会按部就班地回到她眼前,分毫不差。
没有,一件眼前的新衣都没有,她认为自己不可能记错。
右腿的疼痛这时缓和下来,但叶筱曼这时反而感觉站不住了,转身想去书桌前坐下,却看到董棋恩在门口,正目光复杂地望着她,以为她这一回头必是打定了主意要走,便两步走进来,拿起放在角落里的那只玫红色行李箱,低声问道:
“现在可以走了吗?”
叶筱曼不看他,也不回答,忍着痛走到书桌前,一手扶着桌角,一手扶着椅背,陆征铭那件旧外套的薄呢子这时就在她手里,微微有点粗糙之感,不断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周围还飘散出来丝丝的烟味儿,让叶筱曼猛地没了站住的力气,她,跌坐在椅子里,这才觉得难受像海浪似的扑打上来。
董棋恩一看这样,只好放下行李箱,看到地上有暖瓶,便去拎起来倒了杯温水,然后放在叶筱曼面前低声劝道:
“别想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自由,他可以选,你也可以选,也许他认为这样对你们更好……”
叶筱曼原本是能忍住那如潮汐般的悲伤的,但被董棋恩这番话一刺激,眼泪就浮了上来,很快就盈满了整个眼眶。
董棋恩这时像以前一样,缓缓蹲下身来,伸出手轻抚着叶筱曼那纤瘦的双臂,不管眼神还是动作都充满了疼惜,但叶筱曼始终闭口不言,还扭头再度把目光落在陆征铭的外套上,接着那蓄力已久的眼泪就簌簌地跌落下来,一滴滴打在董棋恩的胳膊和手背上……
楼下,那辆白色轿车就停在宿舍大门旁边,只不过司机已经调转车头,就等着他俩下来,而左等右等偏不见人影,司机不耐下了车,站在路边点了支烟抽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小路路口拐角处有辆车也正轰隆隆地着着……
“你确定是那辆?要不还是上楼看看再说。”罗山坐在副驾上,视野要比驾驶位好得多,觉得那司机实在看上去很普通,真怕陆征铭弄错。
“我走的时候特意关了窗户,现在一定是叶筱曼在里面,她自行车都没骑,不坐车不可能那么快就回来。”陆征铭很有把握,低头看了看表,在心里估算了下时间。
“别这么着倒跑了。”罗山叹了口气,拿出烟自顾自点了一支,然后才想起陆征铭,结果陆征铭摆了摆手。
接下来便是有点熬人的等待,但好在时间不长,也就两支烟功夫,罗山刚把抽完的烟捻灭在烟灰盒里,就看见要等的人从对面过来,他赶忙拍了拍旁边的陆征铭……
路边的白色轿车还没走,只不过司机嫌冷已经坐回车里去了,这会儿正打开收音机找节目听,完全没注意有那么几个人步履匆匆地从他车前经过。
四五个成年男人一起上楼的声音还是沉重的,那杂沓的步子乱糟糟地踩在楼梯上,让整栋楼都共振起来,虽说因为确定了人就在楼上走得倒不是多急迫,可听起来有种让人止不住心跳加快的节奏。
门口看门的大爷原本就攒着好奇心,这时简直恨不得能也一块儿上去看个究竟,但他到底惧怕制服的威力,还是站在楼下抬头往上瞧,只可惜楼道是封闭的,上面的窗户也几乎全关着,只有各层的感应灯不分白天和晚上从低到高,逐层被震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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