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奸邪背后(2)
“这条道路就是,费尽心思讨当权者的喜欢。”
张居正神采奕奕,眼中却颇有几分悲凉,有些文人风骨的他自然不屑于阿谀逢迎的,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要做成事,这确实是一条捷径,甚至是必行之路。
高拱心里颇为沉重,并没有承认张居正的话,却也没有否定。
裕王轻叹一声,点头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张师傅有心了……别站着说了,坐下吧。”
高拱这才说道:“这倒让我想起当年,夏言是内阁首辅,他严嵩是内阁次辅。皇上一次赏给他二人一人一顶香叶冠,夏言一直不满皇上修仙,那香叶冠也没曾当回事,反倒是严嵩,捧得跟宝贝一样,还用一层纱轻轻笼着。皇上见了,自然喜欢严嵩,转而疏远夏言了。夏公这人……是太刚直了些……”
张居正:“这便是我要说的了。救姚望秋的这件事,咱们必须得学严嵩的路子,皇上要咱们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
裕王眉头微颦。
“父皇何等高深莫测,只怕难以揣摩……”
高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也跟着提高了。
“我先找几个人上折子,替姚望秋说说情,探探皇上的口风。皇上要还是老样子,折中不发,就证明皇上他老人家还没有信了严嵩父子的鬼话……要是动怒了,再想动怒了的办法。”
“还有件事。”
张居正神情严肃。
“听徐阁老说,应天地震的三个县,已经没有赈灾的粮食了。赵贞吉向其他省份借粮,其他省份都听严嵩的安排,不敢借。”
高拱大怒,横眉倒竖,厉声道。
“还是为了把赵贞吉弄下来,最后在弄死咱们!王爷,就按着臣说的办吧,臣等便是豁出去这条性命,也得斗倒严嵩,给王爷将来一个太平江山!”
“高师傅。”
裕王心里颇感动高拱的真情,却不敢多说,只是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尽心便好,成败还要看老天啊。”
“臣这就下去安排。”
高拱义愤填膺,作揖告辞离开。
张居正看着高拱离开,等他走远后,才说道。
“肃卿兄是性情中人。”
裕王眸色一凛,起身坐在了书房后面的那张紫檀木太师椅上坐下。
张居正起身,走到桌前,恭敬说道。
“王爷,方才当着肃卿兄,臣不敢乱讲,如今这番话,只讲给王爷听,也好让王爷将来取舍有度,进退有道。”
“张师傅请讲。”
张居正神情凝重,缓缓说道。
“姚望秋,还是不要救的好,救了,反而是害了他自己,更是害了咱们。”
裕王不解。
张居正解释道:“谁都知道,姚望秋六年前为杨继盛仗义执言,所以才得罪了严嵩,这件事我们清楚,皇上更清楚。
皇上何等圣明烛照,岂会看不出严嵩是在为了斗倒咱们而诬陷的姚望秋,随后牵连到陈牧,顺藤摸瓜,赵贞吉,徐阁老,还有咱们,一个都跑不了,到那时候,天下就大乱了!王爷请仔细想想,皇上会坐视严嵩这样胡作非为下去么?”
裕王惊愕,心里却已有了几分感觉,很想说些话,却又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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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神采飞扬,难掩激动。
“姚望秋若是死了,非但不是死无对证,反而彻底惹怒了皇上,严党才算是真正自掘坟墓!”
“到底是条人命啊……”
裕王眼中流露出些许不忍。
张居正微微俯身,眸中透着几分寒光。
“严党不除,要死的可就不止一条人命了。王爷难道忘记了庚戌之变,忘记夏言杨继盛,忘记了越中四谏,戊午三子了么……”
裕王神情骤变,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王爷是慈悲人,姚望秋也是忠良,能救自然是要救的。如今高师傅的用心,便是让天下人知道,王爷对天下臣子的真心……可若是真救不了,还请王爷也要以大局为重……姚望秋能死,陈牧可万万死不得啊……”
“世事难两全啊……”
裕王神情黯淡,疲惫地揉着额头,幽幽说道。
“就这样罢……”
……
北京城东,一排一排的青石砖堆成的精致四合小院,基本上都是一家一户,朝廷的官员基本上都住在这里。
皇帝为了便于监视百官,常安排锦衣卫隐藏姓名,穿插在这里面住。
锦衣卫千户长,李尧年还有母亲陆氏,妻子沈氏也住在这里。
大年初一,他们一家上午拜完了年,下午便在家中接客,晚上还有,直到将近三更天,才送走客人,准备卸下。
李尧年今年才二十八,去年才和户部一主事的女儿成亲,正是新婚燕尔,两情缱绻之时。此刻送走客人,李尧年搂住老婆,还有精力缠绵,方才宽衣解带,忽然听得下人来报,西角门上有人敲门。
李尧年败了兴致,不欲接客,搂着妻子就要亲,却被妻子推开,拍了他一下,说道。
“这时候来,又不走正门,必然有要事的,别耽误了。你腊月二十九还抓人呢,莫不是因为那件事?”
李尧年只好起身,穿上衣服,嘴里抱怨道。
“一年到头风里来雨里去,一天安生日子过不成,好容易歇几天,又来这。”
沈氏让人去开门,又安慰李尧年道:“别人想你这样忙还不成呢,多做些事,舅舅家脸上也有光,快去吧。”
“罢了。等忙完这一遭,我攒些银子,便辞了官职,做些小买卖,将来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才是日子。”
李尧年说着,看着烛火下妻子分外娇艳,忍不住亲了一口,才推门出去。
他披了斗篷,经过母亲的房间。
陆氏还没睡,坐在窗前读书,看见李尧年的身影,便隔着窗子问道。
“我方才听到西角门有动静,你可去看看。”
“媳妇已让人去看门了,儿子正要去会客呢。”
窗纱里陆氏点了点头。
“你舅舅常说,咱们这辈子都是皇上的人,无论谁来求,求什么,都不可瞒着皇上。”
李尧年一怔,再次暗叹母亲虽然深居简出,可年轻时候却是知书识礼的知性小姐,果然见事是极明白的。
“是,母亲的话,儿子记住了。”
“你回来。”
李尧年刚要走,陆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
“且不管什么客,让媳妇先去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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