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三堂会审（2）
“长官，大理寺差人来了，问钦犯怎么还不带去。”
李尧年冷冷说道。
“人都病成这样子了，还怎么审。”
他话还没说完，走进来一个小厮，瘦瘦高高，贼眉鼠眼，让人看了厌烦。
“小人是大理寺衙门的书办，奉了阁老的令，来带钦犯陈牧去听审的。”
这房间简陋，连张床也没有，一张折叠的竹床还是方才李尧年差人给搬来的。此刻陈牧刚刚吃了药，才昏昏沉沉地睡下，略微安稳了些。
李尧年斜眼看着那书办。
“我方才已经差人去禀报阁老了，钦犯发了高烧，话都听不见，才刚吃了药，便是审他，也不该这时候去审，怎么又来催了。”
书办冷冷看了眼竹床上的陈牧，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依旧说道。
“长官只是禀报而已，事还是要阁老定的，阁老一定要犯人去，也没法子。不过是个犯人，长官何必这么护着。”
方才严嵩在场上力排众议，一定要陈牧冒着天寒，撑着病躯去听审，分明是要逼死他，其他人大多都是敢怒不敢言。
严嵩差人，底下办事的都知道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唯独这个书办抢着应承下来。
他原是个蠢笨又自作聪明的，全然想不到这是个烫手山芋，反倒觉得给严阁老办事，自己也有面子，因此如今站在李尧年面前，不免狐假虎威起来，口气甚是嚣张。
李尧年是什么人，从小刀枪剑戟滚出来的，被练就出一身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否则也不会赏识陈牧。便是他那个当指挥使的舅舅，有什么做的不当的地方，他也敢直接出言回怼，更何况一个小小书办！
那书办话说得十分不中听，态度又轻狂，他自然忍不得。
只见他闷不做声地起身，走到书办面前，接着挥手，啪的一记耳光扇了过去。
那书办被他打蒙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尧年憋了一肚子火，此刻正好拿着他撒气，一口啐在他脸上，骂道。
“一个小小书办，摸不着品的芝麻小官，如今也敢在这里狐假虎威，跟你李爷摆谱儿了！你回去告诉严阁老，就说我李尧年的话！钦犯是我管的，他如今生了重病，要是出了事，皇上怪罪下来，我担待不起。严阁老一定要审，让他请谕旨来！”
书办摸着被打得红肿的脸，又羞又气，转身就走。
李尧年：“你回来！”
两个手下上前，将那书办跟摁住转过身来。
李尧年走到他面前，眸中透着阴光，冷笑道。
“回去只照着我说的话说，要是敢胡扯半个字，让我知道了，你这几十年的老命，可就别要了……”
一手下喝道：“还不快滚！”
书办吓得抱头鼠窜。
李尧年回头看了眼还在昏迷中的陈牧，眸色一凛，攥了攥拳头，最后一咬牙，说道。
“把我斗篷取来，我要进宫。”
下手将他斗篷取来，给他穿上。
临走之时，李尧年还不忘嘱咐道：“千万照看好这小子，我不从宫里出来，谁来接也不成。有人存心要他死。”
……
玉熙宫。
嘉靖最近心情很不好，对一切事情都失去了耐心。昨日因为两个小太监不慎打碎了花瓶，竟立刻教拖出去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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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熙宫所有下人，自打严嵩指挥御史弹劾姚望秋议论君父，对杨继盛之死颇有微词，嘉靖雷霆震怒之后，日日提心吊胆，生怕办错一点事，姚望秋还没死，他们这些奴才先死了。
便连从小长大的黄锦，如今对嘉靖也不得不小心些。
他应该是最了解嘉靖的人了，知道嘉靖为人，爱你时能将你捧到天上，可触犯了他的底线，他当真什么也不顾也要整死你。
这底线就是不能有任何一个人对他有所不满。
因为他极度聪明，也极度虚荣。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嘉靖自负才高，杨廷和三朝元老，在他手上黯然离去，张孚敬，夏言，仇鸾，沈练等大臣，在他手上如同木偶一般任他操控，疲于奔命。
普天之下，毫无对手。
他心里自然是骄傲的，自满的。
是断然容不得有人觉得他有错处的。
严嵩正是深知嘉靖这一弱点，屡次借此来诬陷政敌，基本上可以说是百发百中。
这次也是一样。
黄锦心里清楚，大概也是嘉靖真的老了，将近六十岁了，再加上爱惜名声，严嵩又会吹耳边风，几句话就掉进严嵩的圈套里，被严嵩控制了。
他虽然管着几万太监，还有二十几万的锦衣卫，可终究不过是个奴婢，一切权力都是主子给的，逢此大事，心里只能干着急。
此时嘉靖正在玄修，不要人打扰，黄锦偷了个空，走出玉熙宫大殿。
外面大风呼啦啦刮着，黄锦长叹一声，祈祷着嘉靖能够冷静下来，不要真的错杀了忠良。
“老祖宗，您伺候皇上累了，吃碗安神茶歇歇罢。”
一个小太监想要投机取巧，在黄锦面前露脸，端着一盏茶走了过来。
黄锦却脸色大变，啐道。
“蠢东西，你是伺候谁的？我渴了不会要？用得着你来伺候？还不快下去！”
那太监满脸通红，羞惭退下，一边的几个太监都在抿嘴偷笑。
黄锦心里烦闷，也不理睬那些徒子徒孙们，只顾仰头看着前方。
一眨眼间，玉熙宫门外，一个锦衣卫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黄锦眯着眼睛认了半天，认出是李尧年来，只当是姚望秋出了什么事，蹭的吓出了一身冷汗，快步走下台阶。
李尧年要行礼，被他一把拦住，焦急说道。
“快说罢！是不是姚望秋出什么事了？”
李尧年是从诏狱一路跑过来的，出了一身的汗。他一面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面说道。
“陈牧发高烧了，严阁老却一定要人去呢，小的怕那小子撑不住，把严阁老派来的人回绝了。小的心里却实在没个主意，来请皇上的示下，烦劳老祖宗给通报一声罢。”
黄锦听言，却是大大的惊喜，竟一拍手，笑道。
“好了……算是好了！”
看着满脸激动的黄锦，李尧年吃了一惊，满脸的不解。
黄锦紧紧握着李尧年的手，眼中泛着激动的泪花。
“寒州啊，皇上的圣明，保住了！快，咱家这就带你去见皇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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