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天理昭昭（1）
严府书房，严世蕃，鄢懋卿，罗龙文围坐。严嵩坐在一边书桌上闭目养神。皆是一片沉默。
火盆里木炭断裂的声音听得格外清楚。
严世蕃目露凶光，咬牙冷冷说道。
“好个陈牧，不动声色地把咱们都算计进去了……爹，你未免也太心急些了，怎么就着了他的道呢，您若是让他安心养病还好说，如今您这一逼，皇上必然看出什么来了。”
当时在场的鄢懋卿，替严嵩解释道：“小阁老不知道，当时的情形，谁也没想到。徐阶他们一门心思幸灾乐祸，阁老也是独木难成林啊。”
罗龙文：“其实审姚望秋和陈牧，都是一样的。之前咱们急着给陈牧扣罪名，有些急躁了，如今倒不如直接审姚望秋，把他的罪名坐实了，陈牧还能有跑？”
严世蕃冷哼一声。
“他们师徒两个，一个比一个刁滑，诏狱的人都快把姚望秋打死了，愣是一个字也不招。皇上又下了旨，案子没审个水落石出，不让他死，要不然咱们审陈牧干什么。”
罗龙文：“姚望秋是不成了，六年前和六年后一个样子。就没有什么把柄，能让陈牧服软低头么？”
鄢懋卿：“此人干干净净，便是前段时间出了点儿小名，也是洁身自好，从来没有什么私交。”
严世蕃目露凶光，拳头紧紧地攥着，连手背上都暴起了青筋，咬着牙，恶狠狠说道。
“只要死了，就都利索了……”
罗龙文和鄢懋卿一惊，面面相觑。
……
是日夜，三更天。
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之时。
诏狱之外，狂风呼啸，如鬼哭泣。
密室之内，昏黄烛火轻摇，照在面对面坐着的陈牧和李尧年二人脸上。
“皇上的旨意，明日会审，是要先审姚望秋，如果姚望秋依旧不肯认罪，就要审你了。司礼监和北镇抚司会参审的，只要你们师徒两个咬住牙，我们至少能保住你们活命。”
李尧年还有一句话想说的。
他想告诉陈牧，这场案子结了之后，就离开北京吧，躲几年风头。
但他又觉得现在说还为时过早。人往往有压力在身的时候才会奋起精神，如今告诉他其实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反而自得起来了。
其实不用他说，陈牧也能想到的。
严党自掘坟墓，清流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己留在北京还有什么用呢？
“时候不早了，你歇歇罢，过会子天明了，我亲自去送你。”
李尧年起身，系上斗篷，正要出去，心里突然发颤，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般。
他眸色一凛，回头看向陈牧。
“你一个人，害不害怕？”
陈牧眸色躲闪，说实在的，他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李尧年犹豫一番后，把斗篷解下来了，丢在桌子上。
“罢了，送佛送到西，我可不想你再出事。”
说着，他又坐回了椅子上。
“今晚不会出事吧？”
陈牧略微紧张地看着他。
“谁知道呢。”
李尧年神情凝重，眼底泛着一丝杀气。
“可要是我，见你死不认罪，倒不如弄死你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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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牧脸色更加苍白，拳头紧紧攥着，青筋暴起，可接着又松开了，坐在竹床上，昏黄的烛火下，脸上蒙盖着一层阴森的死气。
他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这不是更好么？”
李尧年一怔，看着陈牧的眼神，不再似先前那般轻蔑，微微一笑，说道。
“这可是那性命在赌啊，你可想好。”
陈牧笑容惨淡。
“朝堂之上，本就是你死我活，不是么？”
李尧年会心一笑。
“我没看错人。”
他起身，一手拿起斗篷，一手将腰间别着的一把镀金匕首放到陈牧手里。
走到门前时，他再次回眸看向陈牧，眸色深邃，如同幽潭，明明心中十分不安，却只吐出了三个字。
“当心些。”
门被轻轻掩上，外面狂风大作，陈牧的心却从来没有如现在这般平静过。
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就没有什么可以将他打倒了。
短短三个月，让陈牧懂得了太多太多。
人心凉薄，起起伏伏，俗世烦扰太多，能找到活着的价值实在不易。
但陈牧想，现在他已经找到了。
既然命中注定要做一枚倒严的棋子，干脆就直接用这枚棋子来将军吧。
不是为了他自己。
而是为了整个天下苍生。
灯火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终于油尽灯枯，房中一片黑暗。
陈牧平静地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握着那把匕首。
他静静地等待着，尽管心里也在侥幸只是自己多想，但他实在不敢小看人心能够险恶到何等程度。
门终于来了，陈牧心中那块石头也终于落地了。
他紧紧闭着眼睛，装作睡熟的样子，十二分的精力，全都在进来的那人身上。
听着他的脚步声。
一步……
两步……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是时候了！
陈牧猛地坐起身来，手中匕首已然出鞘，那人并没有持兵器，而是拿着一根专门上吊用的麻绳，显然是想把陈牧勒死，然后假做上吊的样子。
那人见状，吃了一惊，抬起两只大手，一手轻而易举便打飞了陈牧手中的匕首，另一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身子一用力，猛地一撞，便将陈牧撞倒，接着整个身子都扑了过去，将陈牧死死摁在床上，两只大手，钳子一般往死里掐着陈牧。
陈牧很想用力把他推开，无奈眼前人一看就是练武的行家，自己又是一个病秧子，只能努力地拍着他的胸口，像挠痒痒一般。
黑暗之中，他似乎产生了幻觉，隐约看见自己太奶在和自己招手。
那人更加用力，陈牧的脸涨得像熟透的柿子，头晕目眩，已然要昏死过去。
门砰的一声推开，李尧年飞身上前，一把薅住那人，好似拎兔子一般将他拎了起来，接着手臂发力，往后猛地一丢，只听得哗啦一声，那人便飞了出去，将桌子给撞成了碎片。
李尧年随后上前，手中绣春刀刷的一声出鞘，那人反应却快，李尧年挥刀劈下来时，他竟翻身一滚，手中摸出三枚飞镖，扑地向李尧年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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