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1)
回到总督衙门的时候，已经三更天了。
屋里还亮着灯，却并没有人。春生在外面来回踱步，满脸焦急。
直到看见陈牧打着灯笼好生生的回来，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竟跳上前一下将陈牧给保住，激动得不成样子。
“阿弥陀佛！天王菩萨保佑！还我一个囫囵老爷回来了！”
陈牧皱起眉头。
“胡说什么呢你。”
春生眼中夹杂着泪花，撇着嘴说道。
“老爷，您受苦了，那顾家的霸王没把您怎么着吧？”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陈牧说着，推门进去。
春生跟在后面，把在断桥下和说书老头说的话对陈牧说了一遍，气得陈牧直跺脚，骂道。
“这个老杀才，他这么编排我，你怎么不一耳刮子抽上去？”
春生急忙说道：“小的啐他了，把他骂了一顿，可到底是害怕老爷真出了事，既然找官府没用，那小的就去找部堂老爷，谁曾想部堂老爷日理万机，到现在没回来呢。”
陈牧冷哼一声。
“人家封疆大吏，管着好几个省的百姓呢，哪有功夫管咱们。”
说着，陈牧已经坐在床上，春生端来热水，蹲在他面前给他洗脚。
“老爷，您一下午……”
“你放心啊，什么事儿也没有。”
陈牧急忙说道。
“那您一下午干什么去了？”
陈牧有些得意地笑道。
“我先给你卖个关子，咱们平安县的粮食，大概有着落了。”
春生仰头看着陈牧，见他笑，自己也跟着傻呵呵地笑了起来。
“那……那老爷，咱们以后干什么啊。”
陈牧耸了耸肩，轻叹一声，说道。
“胡部堂既然让咱们等着，那就等着呗……你方才说他干什么去了？”
“说是忙公事去了，忙的什么却不知道。”
陈牧听言，没说话，盯着桌上油灯的烛火发呆。
……
今夜似乎注定是个不眠夜，不光陈牧睡不着，顾三思睡不着，在顾家的顾厅西也睡不着。
把顾三思赶出去后，他心里一直不是滋味，虽说顾三思实在可气，可那到底是他的亲弟弟，怎么舍得他吃苦呢。
母亲把顾三思当成心肝宝贝疼，一下午没见着他，便撒了急，顾厅西没办法，又不敢明说，只好对她说出远门了。
但跟父亲，他还是说了实话，父亲也没说什么，只是让顾厅西暗中照顾着些。
王春香卸了妆，吹灭蜡烛上床，见顾厅西还没睡着，便问道。
“还想老七呢？”
顾三思被赶出去的事，整个顾家基本上都知道了，只是母亲身子弱，怕她知道了生病才都瞒着她。
顾厅西头枕在胳膊上，对王春香道。
“你说我这样是对是错啊。”
王春香叹道：“当初我劝你心软些，你可是死活不听啊。”
“你说我不管教成嘛，爹娘把他当成宝贝，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这些年没我管着，早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王春香没说话，她一个当嫂子的，兄弟之间的事也不好插手太多。当时顾厅西是要把顾三思给打死的，是她给劝住，她这个嫂子也算够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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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沉默一会儿后，王春香又改变了话题。
“今儿胡部堂去丝绸场看了，很满意。”
“那就并把。”
顾厅西眯着眼睛，悠悠说道。
“东南现在不太平，没个靠山，再大的家业也都似无根的浮萍一般。”
王春香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并入织造局，咱们可就是皇商了，胡部堂说了，宫里很喜欢咱们的丝绸，将来并进织造局，咱们的丝绸就能卖进宫里去了！”
“胡部堂只说很满意么，具体的呢？”
“正谈着呢……来了个人……说找胡部堂，他就走了。”
顾厅西是什么人，一下就听出了王春香语气的不对劲，问道。
“听你口气，来的人你认识？”
王春香没说话。
顾厅西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不会是你之前那个丈夫吧。”
王春香点了点头。
顾厅西沉默了一瞬，幽幽说道。
“也就只有他，让你失了方寸了……”
“瞎说什么呢。”
王春香皱着眉头说道。
顾厅西脸上泛着酸味，显然是吃醋了。
“我没生气，我知道你俩当时是被迫分开的，或许没有你爹，你俩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顾厅西越说心里越不是滋味儿。成亲这几个月，他和王春香，也算得上是举案齐眉，可两人之间，总觉得有个不可打破的隔阂。
正因为这个隔阂，顾厅西一直都觉得，他们不像是夫妻，更像是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
一向刚强的顾厅西，此刻终于流露出一丝他的委屈，停顿一下后，长呼了口气。
“算了，不说这些了。听说他不是被贬到应天去了么，怎么到浙江来了。”
王春香看着顾厅西，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当时她去南京找陈牧，眼睁睁看着自己亲爹被推送到刑场，陈牧看她也像看陌生人一般。
她自觉没脸回家，在南京找了个丝绸作坊当工人，没过多久丝绸作坊搬到了浙江，她也跟着去了。
后来丝绸作坊经营不下去，卖给了炙手可热的顾家，所有的工人，也都成了顾家丝绸场的工人。
王春香手艺很好，在所有工人之中是最拔尖的，自然也就吸引了东家顾厅西的注意。
顾厅西一心忙着做生意，年近三十还没成家，如今家业建立起来，见了王春香，竟然一见钟情。
顾父顾母也都很喜欢王春香贤惠能干，不介意她的过往，没多久就给二人操办了亲事。
王春香摇身一变成了东家夫人，顾家人对她都很尊敬，她心里一直很感激，顾厅西把腿摔断之后，她没有丝毫嫌弃，挑起丝绸场的大梁来，经营得比顾厅西当家时候还要好。
顾家宗族的旁支，见顾厅西娶了个贤内助，又敬又气，只能把吞并丝绸场的心思给咽在心里。
“厅西。”
她柔声道。
顾厅西不答应。
王春香凑近顾厅西，手轻轻摸着他的胸膛，柔声道。
“官人？”
顾厅西红了耳朵，忍不住笑出了声，转过身来，泪眼汪汪地看着王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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