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胡萝卜加大棒
“该死的！”一个壮实的农夫愤怒地骂道，刚说几句，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这是什么鬼东西——咳咳！”
另一个手持锄头的中年男子踉跄着跌倒在地，眼泪和鼻涕瞬间涌出。
“见鬼！莫不是那个狗娘养的私生子在施展邪恶的法术？咳咳咳！”
弥漫的烟雾如无形的魔法一般，迅速摧垮了村民们的战斗意志。他们原本凶狠的眼神此刻只剩下恐慌与痛苦。
“退后！”有人嘶哑着喊道，“快退——咳咳！”
…………
侍卫菲利普完成任务后，回到露台，站到洛伊身旁，与他一起俯瞰下方的景象。
这些人来时气势汹汹，声浪震天，而此刻却已狼狈不堪，仓皇而退。
菲利普的脸上浮现出难掩的惊异之色。
这个看似年纪轻轻、看起来很好欺负的领主，竟然拥有如此可怕的手段？
竟然能够不费一兵一卒，仅凭一个风箱、一堆芥菜籽，便将这群暴民劝退了？
菲利普和另外几名随洛伊一同前往格林希尔村的侍卫，原本都是卡文迪许家族侍卫队里的老油条。
论武艺，他们并不出众，但在捞钱、甩锅、拍马奉承等门道上却个个是行家里手。
他们因偷走卡文迪许家族新炼制的马镫，偷偷拿到集市上变卖换钱而被管家发现。
此事被禀报给卡文迪许侯爵后，侯爵震怒，将他们视为家族的耻辱，作为惩罚，将这几人派来陪伴他的私生子儿子，一同被流放到王国边境。
起初，菲利普等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计划在抵达格林希尔村后想方设法阳奉阴违，将这位年轻的领主架空。
他们虽无高贵的血统，注定无法在红枫王国成为名义上的领主，但却能通过“挟领主以令不臣”的手段，将包括税收在内的实权牢牢掌握在手中，从中捞取油水，中饱私囊。
当然，要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是洛伊这个领主天真稚嫩好忽悠。
可现在看来，这个曾被他们认为好欺负的小领主，却在短短几天内展现出了深藏不露的一面，让菲利普等人始料未及。
“这小子，以前在侯爵领上明明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连最简单的算术都算不明白。他弟弟欺负他，他还替弟弟求情，”菲利普皱着眉头，心中暗自嘀咕，“难道他以前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洛伊将菲利普的神情尽收眼底，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今日所用的手段，正是借鉴了前世读过的历史书籍。
中国古代战争中，烟雾和飞尘常被用作对付敌军的利器。
比如墨子的《备城门篇》中提到：“救闉池者，以火与争，鼓橐，冯埴外内，以柴为燔。”这段话描述的是通过使用火与风箱（鼓橐）制造火焰和烟雾，用来对抗攻城的敌军。
此外，北宋曾公亮在《武经总要》中也提到，攻城若十天半月仍未能攻下，可用上万束蓬草、艾叶和薪柴，以干草为芯，外裹湿草，等狂风大作时，在上风处点燃这些柴束，制造浓烟，令守城将士双目流泪，迷失方向，攻城者便可趁机发起进攻，一举夺下城池。
不过，洛伊今天面对的，是自己的领民。他只是想给这些不听话的刁民一个下马威，却不能下手过狠。
毕竟，如果这些人真出了什么问题，以后还有谁能替他修建奇观呢？
因此，燃烧时会产生辛辣气味但无致命危险的芥菜子，自然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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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已经见效，接下来该给他们胡萝卜了。”洛伊心想。
当领民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地撤出堡垒门厅之际，洛伊转头看向菲利普，淡然吩咐道：“去地窖拿两袋粮食，送下去。”
菲利普闻言，脸上再次露出意外的神色。
他心头泛起疑惑：
小领主大人，你刚才已经在这些领民心中树立了一个强大又骇人的形象，这些人本就是欺软怕硬的角色，经过这一遭，以后谁还敢违背你的命令？你又何必再给他们好处？
万一将存粮分给了他们，导致我们将来冬天的口粮不够，岂不是自找麻烦？
然而，当菲利普对上洛伊那双浅灰色的眼眸时，他仿佛看见了一片冰封的湖面，冷峻而深沉，透着不容违逆的坚定。
他愣了一下，原本到了嘴边的话悄然咽下，默默点头称是，然后转身沿着狭窄的旋转楼梯离去。
…………
洛伊缓步向前，走到露台的栏杆边。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几秒钟后，眼眶泛起一抹红意，眼角挤出了几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抬起头，用真诚而慷慨激昂的语调说道：“我的子民们，请听我说！”
他的声音回荡在烟雾渐散的空气中，语气中带着一丝沉痛：“我知道你们或许对我有些误解，觉得我是个冷酷无情、压迫你们的暴君。”
“我能理解你们的愤怒。我知道，生活对你们来说是何等艰难。格林希尔村饱受洪涝之害，物资匮乏，又有盗匪肆虐，每一口面包都来之不易。你们只是想活下去，想为家人争取哪怕一点点希望。”
堡垒门外的村民们渐渐安静下来，略显茫然地看着露台上年轻的领主。
洛伊身材修长，容貌俊秀，五官标致得如同神殿中的雕塑。
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也宛如那万众膜拜的神像——和蔼、慈悲，仿佛在怜悯世间饱受苦难的芸芸众生。
这般情景，与村民们预想中的完全不符。
在他们听闻的传言中，这位刚上任不久的私生子领主，是不洁的象征，是魔鬼在人间的化身——冷酷无情，暴虐成性。
有人甚至言之凿凿地说，只要他一天在格林希尔村，村子就注定不得安宁。
没想到，这样一个被传得如同恶魔般的领主，竟会对众人表现出同理心？竟然会站在他们的角度，同情他们的遭遇？
民众的反应，完全在洛伊的预料之中。
在红枫王国，这些平民大多未受过教育。一旦聚集在一起，他们便成了一群冲动易怒、缺乏理性、极易盲从的乌合之众。
正如他前世读过的《乌合之众》中的观点：
群体不善推理，却急于行动。
群体倾向于将各不相同的具体事物普遍化——比如，私生子一定道德卑劣，贵族必然贪财好色。
群体只懂得简单而极端的情感，对于提供给他们的意见、想法或信念，他们要么全盘接受，要么彻底拒绝。
群体容易屈从于世俗的等级制度。他们随时会反抗软弱可欺者，却对强权俯首帖耳。
尽管这本书的观点存在一定局限性，但放在这个教化未开的世界，却显得格外精准，几乎成了一幅活生生的写照。
当洛伊先在村民们面前展示出强硬的手段，随后又流露出和善的一面，村民们似乎真的开始相信，他是个心怀慈悲的大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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