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这是人间,不是地府
“好年轻的女娃，可惜了。”
黄鼬咂咂嘴这么感叹道，但紧跟着他便看向何舟渡：
“你要指使这么个女娃去见无常？”
“嗯。”何舟渡没有否认。
而在黄鼬出声质疑前，代理局长扶正了面上眼镜，将一本方才自博伊斯手上接过的证书递给了尚且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安芷晴。
眼见那鲜艳的正红色封皮，安芷晴愣了一下：
“我记得我那本证是藏蓝色封皮？”
“原来是的，但考虑到你接下来要参与的事情，临时上调了规格。”
证书是特制的，安芷晴也能触碰到。
真正拿到手的时候，安芷晴发现这本证书比她之前那本要更厚重，带着某种沉甸甸的重量感，以及一种熟悉感。
作为鬼魂，能感受到重量和暖意当真是件很稀奇的事情，而安芷晴就在手中这本小小的证书上感受到了。
“我接下来和你说的事情你听好。”
何舟渡的表情不是她之前常见的笑吟吟，反倒显出几分凝重，于是安芷晴也就不由自主的严肃起来。
何舟渡没说任何空话，两三句简短的前提提要就让安芷晴明白了现状。
“无常…鬼差吗？”她眨眨眼，看向边说边写着什么的何舟渡。
“可以这么理解，”何舟渡撕下手上便签，“照着这个念吧。”
安芷晴定睛一看。
好家伙，代理局长在说情况的时候，顺势就把她要说的事情简洁明了地写下来了。
“或者你有把握找到更简洁的话，你也可以直说。”何舟渡补充道。
话到这里，该交代的事情也就差不多完了，只不过何舟渡的话仍然没有说完：
“我会尽量拉近和你的距离。理论上来说GSA的证件能保护好你，但如果出现了意外，你来找我，我会开枪。”
这句话一出，黄鼬和赤狐的视线几乎算得上是惊悚。
“你丫疯了？！”
黄鼬竖起胡子，黑豆似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瞪过来：
“那是无常！是阴神！不是什么路边的野鬼！”
“我知道。”
何舟渡回看他，表情分外平静：
“我只是在想…能被生魂蒙蔽感知，这位大人好像也强不到哪里去。”
黄鼬被那双金瞳望着，他看见何舟渡抬起手中的电弧枪，又听到对方开口，竟一时之间有些毛骨悚然。
“这把枪如果过载短路的话，在它报废之前的五分钟，电流能达到三万安培左右。你说，它扛得住吗？”
黄三的毛都竖了起来：
“就算无常散掉，祂也只是回到地府，冲撞无常的后果你可想好了？”
何舟止默不作声地挪了下脚步，把黄鼬的大概方位挡在了身后。
而何舟渡看着黄鼬，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嘴角：“这里是人间，不是地府。”
言毕，他便转头看向安芷晴：
“准备好了吗？”
后果啊，他想好了。
安芷晴看上去倒是不太紧张，她甚至有闲心反过来安抚何舟渡和黄鼬：
“准备好啦，没事的，顶多就是去投胎嘛！”
鬼魂自己倒是看得开，笑吟吟地虚虚点了点何舟渡和黄鼬：
“所以何局和那边那位先生就不要这么针锋相对的啦！”
何舟渡颔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手在手机上轻轻一点，顺利地从时刻在线的普罗维登斯那里要到了无常现在的所在地。
将之共享给安芷晴，何舟渡目送鬼魂轻盈离去，像一阵风刮过。
安芷晴的速度很快。
将那本证书包裹在她目前完全由灵质组成的身体中之后，作为鬼魂，她就可以无视路上的一切障碍物。
众所周知，两点之间，线段最短。
所以没有花多少时间，安芷晴就提前感受到了那种沉重的阴气。
一种来自于灵魂本能上的恐惧，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栗起来。
这是浑然天成的绝对压制感。
就像是遇见了天敌一样，哪怕安芷晴是鬼魂，她仍然感觉到自己从脚底板到天灵盖都像是被凉水灌透。
一种寒意油然而生。
并且不出意外的，在她感受到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已经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伴随着某种低沉的铁链拖拽声，安芷晴意识到对方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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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出现在感知中的是一抹惨白的布衣。
那长长的衣摆拖在地上，带着破洞，又往下滴着似乎是水一样的东西。
滴答，滴答。
而后是对方和布衣一样惨白的脸。
那张脸是看不清面容的，甚至很难说得清对方是不是有五官。
安芷晴没敢多看，迅速低下了头，因此也只注意到对方面庞上血红的长舌。
无常的双脚离开地面，就这么飘了过来。
锈迹斑斑的铁链拖在他一只手上，也正是这条铁链和地面碰撞，传出了那些常人无法听见的声响。
而随着距离的靠近，安芷晴赫然发现那些碰撞声竟会让她感到眩晕。
对方身上如潮水般的威压越发强盛，几乎想让安芷晴当场放弃抵抗，任由无常带她走。
只是一个晃神，无常已然到了她眼前，企另一只手上的哭丧棒高高举起，以安芷晴完全反应不过来的速度猛然敲下。
在呼呼风声的末尾，安芷晴堪堪侧开了身，改变了哭丧棒的落点。
她已经做好了肩上疼痛的心理准备。
既然对方的目的是抓回去…应该不会一棒子直接给她打散吧？
然而出乎意料安芷晴的是，就连肩膀上的疼痛也并未传来。
一直沉寂的证件突兀爆发出一阵金光，安芷晴隐约听到一声虎啸。
下一瞬，劈头砸下的哭丧棒被打歪，连带着无常都退了一步。
对方歪了歪头，没有再度摆出攻击姿态，反而顿住了。
阴风传来难言的话音，音调晦涩难懂，但作为鬼魂的安芷晴仍然听明白了：
“正职在身…有功德者。”
不知道为什么，无常这个判断一出口，给了安芷晴一种古怪的既视感。
但她定了定神，没去说破，只是在无常下一句“汝有何事？”的话音末端，清晰而快速地陈述道：
“回大人，何三的魂魄如今就在此地附近。”
安芷晴的话语很清晰，之后针对具体方位的叙述也分外准确。
“吾已知晓。”无常回应，紧跟着便在一阵风后消失了踪影。
好像啊…
安芷晴没忍住皱了皱眉。
直到一旁接到普罗维登斯信息的何舟渡带着何舟止走来，安芷晴终于没忍住，转头看向何舟渡：
“何局…无常它，好像个死板的程序啊……？”
“这不可能！”这声尖叫是黄鼬炸出来的。
“真的，”安芷晴看向这仙儿，“我真的感觉就像是死板的程序…虽然人家本来就是死的吧？但……”
“比起我，它给我一种更加像普罗维登斯的感觉……甚至，它比不上普罗维登斯的程序。”
安芷晴是和基地内的人工智能聊过两句的——虽然人工智能听得见鬼魂说话这件事情诡异的要死，但是普罗维登斯真的听得见。
而现在感觉下来，她诡异地觉得，无常的智能…大概比不上普罗维登斯？
黄鼬在何舟止身旁烦躁不安地转着圈，直到何舟止放下翼猫，转而摸索着寻到了黄鼬的大概位置：
“三爷儿？不要这么焦虑。”
他睁着那双灰蓝色的失明双目轻声说：
“世界在变化，常识也在变化，我们需要顺应…您太紧张了。”
感受到手掌中传来温暖的毛茸茸触感，怀中多了个热源，何舟止笑了一下，说：
“您别怕，赤峰叔、莽姐和我都在这儿呢。”
“小兔崽子！”黄鼬大叫，“谁怕了！？”
“得了吧，黄三，”赤狐戳穿了黄鼬，“你尾巴都在发抖了，咱们家小孩从不说谎，你又不是不知道。”
话音落下，黄鼬吹胡子瞪眼，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还回去。
就有一声尖叫打破了夜空的寂静。
何舟渡于是将目光从祠堂上移开——方才祠堂那边的氛围突然阴冷了一瞬，紧跟着所有的氛围就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小区中不知道何时重新亮了起来，人造光源的冷白色光线驱散了黑暗。
他们也重新听到了人声。
而那声尖叫的来源，是早前翼猫去过一次的那间屋子。
也就是，口口声声对着何舟渡喊“杀人犯”的那户人家。
安芷晴是所有人中反应最快的那个，鬼魂抬起头，笃定地道：
“有人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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