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拂晓曦光 V
【赫雷特篇】
极北之地全然能够堪称地表风貌迥异的虚妄大陆。
西维地区遍布深渊寒洞,纯白低矮的山峰错落有致,可谓天然生命禁区;中维地区是一片视野开阔的冰封原野;东维地区则尽是连绵起伏的不冻池沼。
但唯有北维地区,高耸入云的绝界山脉以及奇幻传说之中捍卫神秘圣坛的恐怖异灵令尘世无数人类英雄望而却步。
“纵使历经千年岁月积淀,人类也绝无可能征服那终末一际净土!”
据说这是布里加帝国赫赫有名的开国大帝亦是(第一)世界最英勇的荣耀领袖苏萨娜在率领一支探险小队登上西维地区最后前哨顶峰的所言。
即便是那位高举蓝鲨之枪的征服大帝,在《绘蓝幻想》中得到极限赞颂的执裁神灵都不得不代表人类被自然力量所彻底折服。
永垂不朽的苏萨娜大帝叹言终究没有被人为篡改。
伴随时光流逝,那份遥远执念饱受历史质疑而腐朽为人类不敢触碰的禁忌,难免令人扼腕怜惜。
纵是如此,“真理线”仍在不断向北延伸……
西元727年-盛夏(冰龙之日)
极北之地
西维
“我可不认为这是所谓的美好幻想!”
维勒尔颇为气愤地在狭窄山路上蛮横穿行。
厚实积雪俨然成为葬亡危机的遮掩屏障,探险者稍不留神便会跌落谷底。
“抱歉,维勒尔船长,有一样极其珍视之物在这附近,我想找寻到它……”
菲莉略显迟顿地转过身,她面容憔悴,从紧封风衣帽沿处逃出的顽劣金发早已沾满点点冰晶,生命余温仿佛即刻被凛冽寒风所吞噬。
“不,菲莉……这并非你的过错,感谢你……”
赫雷特毫无迟疑(愧怍)地紧握住她僵硬的手,情绪激动地倾诉感慨真言。
“维勒尔船长,倘若您心存不满痛楚的话就请责备我吧,找寻珍视之物的罪徒本应是我……”
卑微表态至此,维勒尔的淡蓝色眼珠竟然忽闪过忧伤残影,他似乎回想起什么,下意识地将手伸进黯默口袋。
“抱歉,我不该怒斥你们,尽管置身于危机四伏的极地,保留希望亦是人之常情吧!毕竟唯有仰赖守护信念才会诞临活下去的勇气吧?”
“不,其实……”
菲莉越妄想极力解释便越发觉自己内心的抗拒浪潮是如此强烈,以致摧残遥不可及的光辉未来。
她深低着头,记忆泪痕被再度掩埋进帽檐之下。
所幸值得欣慰的那一抹掌心恒温渐渐释放出归属彼此的柔情。
“我们走吧,毕竟路还长啊!”
赫雷特始终没有产生任何精神波动,直至远处传来近乎绝望的嘶鸣声令他迅捷捕获到那份至生珍贵宝物……
两朵绚丽却焕发截然相反神采的纯蓝色花朵正在他视野尽头熠熠闪耀!
西元727年-盛夏(冰龙之日)
极北之地
中维
荒芜冰野废土之上,从极地彼岸晨曦处投射而来的漂泊身影正深陷于激情澎湃的思想纷扰。
“糟糕,我们已然抵达中维腹地却仍旧没有追寻到一丝生机,赫雷特、菲莉和柯拉究竟在哪挣扎呢?何况身后的乔瓦尼一行人突然踪影全无,这当真是赴死噩耗啊!”
坐立难安的格奈频繁展望虚无周遭,绝不放任转机性质的动静逃窜出掌心。
“格奈,你不必如此焦躁,既然这里是提前相约的集结地,他们必将同我们命运邂逅,现在尤为关键的问题恐怕是平凡生灵怎样在凛冽寒风侵袭下艰难求生吧?”
全身颤栗的梅薇忧心忡忡地痴望无际苍穹,情绪异常低沉,但缘由完全有别于无所畏惧的格奈。
她从携带背包中缓缓掏出那本尘埃古籍。
潮湿封面外衣连同褶皱胴体被泪流冲刷地不见印迹,不过格奈还是一眼便辨识出它的真容。
“这不是神灵赐予菲莉的‘幸福福音’吗?”
“是的,待菲莉归来,我必须要亲手转赠给她……”
“是吗?”
(“何况我的过失……”)
格奈不愿探求梅薇幼变得纯真善良的残忍真相,此刻唯有施舍转瞬静谧关怀与永恒无私容忍。
“相较而言,我们赶紧找寻避风处吧,直面凄厉寒风终究对平凡生灵的躯体损害过大啊!”
“格奈,我们动身前往……”
视线交错之际,格奈不免留意起他们途步而来的迷茫方向,万般惆怅。
“格奈,你在忧虑什么,难道你担心他们早已……”
梅薇惊慌失措地凝望面色阴沉的格奈,心绪疾速趋渐紊乱,她笨手笨脚地将古籍塞回背包。
“不,可某些理所应当的悲怆事实(杀戮阴谋)未在这里上演……”
一道纵横地平线的黑影从高空光速掠过,在格奈和梅薇的眼中仿佛即是敲响悼亡钟声的地狱使者!
西元727年-盛夏(冰龙之日)
极北之地
东维
尘世罕见的盛夏极光竟然闪耀在起伏和缓的东维池沼上空,柔美光束与错杂曲线交际处不经意间留存着两串无限延伸的迥异脚印。
纵目舒展明亮视野,两个黑色身影正在不眠雪丘微微晃动。
那位娇姿迷人的年轻少女同那位脸面苍白的古朽骑士悍然组成一支奇异探险队,妄图宣誓征服此片危机重重的未知圣域。
“唉,我们理应尽快折返回挚亲爱友竭力守望的中维地区吧?盲无目的地四处乱窜可只会空虚耗尽珍贵体力!”
乔瓦尼有气无力地予以形式抗拒,但明显难以阻止柯拉热情如火的恒心。
“我真没设想到原来乔瓦尼骑士长是如此信任欧利亚骑士长,我还天真地认为你们彼此互为敌手呢?”
柯拉凭借颇具讥讽的迟缓口吻(近乎)疯狂嘲笑身后囚困落魄苦境的异国骑士。
“这与我和欧利亚骑士长的关系毫无瓜葛,你可别忘却我们不惜冒着葬亡风险也要奔赴极寒之地的初衷,我绝没有时间容忍蛮横公主殿下(孩子)的无理取闹!”
“骑士长殿下,您不能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吧?何况置身于雾霭天堂方可躲避难以言绘的凛冽视线吧?”
乔瓦尼意味深长地逼视眼前的娇弱身影,借以反复驱赶她的污秽眷恋。
“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乔瓦尼冷冷地质问道。
“您觉得我发现了什么?”
柯拉对他的责问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挽留千丝万缕的真实。
“听着!你绝对不能有所发现!你绝不能跟……产生命运交汇啊!”
乔瓦尼猛然抓住柯拉的纤细手腕,厉声一顿暴戾训斥。
纵是极限压抑,柯拉也毫不示弱地反抗到底。
“你无权干涉我的抉择!XX……”
直至少女脚下的忐忑积雪突然塌陷,分寸全无的争执才隐遁得无影无踪。
乔瓦尼情绪崩溃地眺望谷底,不见生者肉躯抑或亡者骸骨。
他不停歇地嘶喊一遍又一遍,不愿摒弃任何善变的事态。
然而白雪皑皑的地底似乎皆是噬魂炼狱,其再度将鲜活生灵狠心覆灭(永丧回归“生之真理”怀抱的希望)……
西元727年-盛夏(冰龙之日)
极北之地
西维
菲莉满怀期待地行走在道路最前方,她时常仰望山涯边缘绚丽绽放芬芳的纯蓝花朵,丝毫不顾忌脚下稍纵崩塌通往天堂的阶梯,伴随深不可见谷底的悲凄呼啸……
“菲莉!菲莉!”
面容幽暗的赫雷特急促呼喊着她的名字,或许唯有此刻他才渴求牢牢抓住那颗心,不愿再让它受到无谓伤害。
“赫雷特!这是真的!这是真的啊!白兰登导师的神谕果真印证于此!它确实尚存在于尘世!我坚信那一定是世间最美的‘花中蓝皇’(蓝色卡嘉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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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莉已然被纯洁高尚的至美之花所深深震撼,她甚至痴迷到甘愿为其献出生命的地步!
极限寒地似乎再度张开噬血巨嘴,准备吞噬又一位生灵……
所幸苦待良久,滑入唇间的仅是无味白雪。
————
在高耸崎岖的山路上,他舍命抓住她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没能纵容它从手心偷溜走。
赫雷特呼喘着紊乱白气,他愈渐发觉自身的冻僵援手显然没有奇迹的眷恋,何况他的躯体亦在不断下沉,孱弱积雪究竟何时才会彻底坠入炼狱地表呢?
瞥见眼角扑闪的泪光,菲莉恐怕又自责不已吧!她仍旧满心欢喜地凝望毕生赞叹的少年勇者。
“放手吧,赫雷特!你不必承受任何罪责……”
偶然跃升的轻生欲念反而迫使赫雷特未曾放弃地殊死抗衡,即使另一只手埋葬入极冰墓土。
“菲莉,一切造成现今局面的缘由皆归结于我,所以为弥补我的缺憾,我只能接受彼此共生或共死的结局!”
雪唇颤动,她早已泣不成声。
普世圣教皇绝无悲悯地将命运天平倾倒向共死一端。
身下积雪终被无情摧毁……
弥留意识顺势荡然无存,唯一不变的则是共筑羁绊的紧握双手。
————
瘫软在地的维勒尔不停擦拭遍布汗渍的额头。
他不免感怀起同“死之真理”神明擦肩而过的一刻,他发誓不想再忍受其洗礼仪式,这勉强算是劫后余生的执念吧?
赫雷特尽心安抚着惶恐失措的菲莉,(自发性)愧疚使徒正在鞭打她贱若恶魔般灵魂。
“赫雷特……”
维勒尔稍显犹豫,怒责言辞更是硬生生地脱口而出。
“毕竟游荡在炼狱边缘,倘若疏忽大意,我们当真将命丧于此,我料想你不会把这里当作最后归宿圣域吧?”
“非常抱歉,这是我的过错,菲莉是为了我……”
赫雷特不禁低下头,眼前浮现的蜷缩娇影又唤醒心中淡淡忧伤。
他自然而然地知悉一天天加重的负罪感,他开始惧怕终有时日的惩戒浩浩来袭。
直至那时,他自诩为最尽善尽美的抉择又该是如何呢?
西元727年-盛夏(冰龙之日)
极北之地
东维
欧利亚始终痴望着黑影袭掠过后的天际,一向贴合现实逻辑的支团长竟然也会如此出神,但这恐怕与他们此行目的紧密相连吧?
自偏离指引进而尾随那团黑影时起,随从们不得不预感到此次委任必有异样。
作为欧利亚支团长的忠实拥护者,唯一使命便是无条件服从他的神圣命令。
囚困于极荒之地,尚且年轻的骑士难免萌生退意。
不知那朵救赎珍宝(冰灵花)藏匿在何处呢?
————
“支团长殿下!”
一声嘹亮嘶吼瞬间震慑所有意志低迷的悲哀探险者,同时令欧利亚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他猛然转过头,赫然映入眼帘的却是外出巡逻归来的得力副手。
其身后紧紧拉拽着两三个落魄孤魂,依据着装和容貌辩识,看来是毁灭方舟的同行幸存者。
欧利亚甚至能一眼洞悉那位拥有银色瞳孔的英俊酒保,他犹记那时豪饮烈酒的劝诫卑论——麻痹美酒只能摧残意志,不可逆转既定事实。
这番话险些迫使情绪低迷的他心底滋生无尽怒火。
但所幸欧利亚已经不在乎这些琐碎往事……
“支团长殿下,他们是我刚刚搜寻过程中侥幸挽救的生者,您……”
“够了!你不必多言,仅须铭记我所传达的誓约。我们的余粮不会很充裕,假若想要顽强生存下去就得倚靠自己的双手,我们绝不提供浮于言语的援助!”
“支团长殿下,我会妥善处理……”
副手心领神会地向后退去,随即嘱咐那些自以为幸运庇佑的“同类生灵”。
欧利亚心不在焉地捕捉盘踞天空猛禽的突变痕迹。
骑士长将手握向腰间的骑士佩剑,剑鞘因他颤抖僵手而发出诡异声响。
长久长久无法消散……
西元727年-盛夏(冰龙之日)
极北之地
西维
少年勇者真切呵护掌心的晶莹透亮的魅蓝花朵不免令维勒尔陷入深深思索。
良久……良久……
紧闭双眼的落幕仪式显然衬托沉溺于脑海梦幻倒影却浑然不知的老者形象。
赫雷特早已难掩波澜心潮的悸动……
终于!终于!
这或许是世界上最后一朵纯净圣花吧?
虽然远不及比邻恶花的妖艳夺目,亦无法孕育出那颗绮丽芬芳的靛蓝果实,但每每蕴藏平静而又祥和的力量。
(但这般偏见恐怕正是冰灵花长期被贬称为“诅咒之花”的不公待遇吧,先入为主的厌恶……)
衷心感谢她,在世界尽头找到长相厮守的希望,赫雷特愚钝坚信纵使是她也情愿祈祷他与“她”的幸福!
“赫雷特,明明那朵不是传闻之中能结出‘忘情之果’(经血殇花花香侵蚀可异化为‘噬血之果’)的珍宝冰灵花,你为何会如此激动呢?”
维勒尔苦苦在脑海遨游一番后方才醒悟过来,他总算逐步捡拾起遥远共鸣的破碎记忆。
“是的,它确实不是……”
赫雷特柔情抚摸纯净圣花,视线似乎一刻也不愿意与它交错。
“但这是蓝色品种的卡嘉丝花……”
“噢!原来它就是被赞誉为‘花中蓝皇’的稀世珍宝,难怪周遭弥漫着高尚圣洁的敬畏气息……”
被其平等征服的维勒尔尤为舒缓自身浮躁情绪。
“我记得(第一)世界特有的卡嘉丝花存在一系列颜色差异,那象征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寓意吧?”
“是的,遍布于世的圣花——卡嘉丝花,依据布里加王国的民族史诗《绘蓝幻想》所著是风暴主神奥加罗的妻子生命女神阿缇娜亲自播洒在广阔地海的希望。相传它们皆是奥加罗和阿缇娜悲剧爱情的见证者,它们所承载的两种寓意恰恰是主宰女神苏萨娜给予阿缇娜女神的究极赴死磨难。”
“卡嘉丝花共分为红、黄、紫、绿、蓝五种色彩,假若单纯栽培其中的一种或几种颜色都代表着未来将收获悲剧式眷恋果实,唯有集齐全部色彩,爱情方能长久永恒。但在奇幻传说中,阿缇娜女神至死都没有追寻到高尚圣洁的‘花中蓝皇’,因而奥加罗和阿缇娜的恋爱旧闻只得以悲剧收尾……”
“那可真令人遗憾呢!”
菲莉近乎痴迷地守望至美之花,心中又泛起层层涟漪。
(……无法遵守约定,那时候可要好好向梅薇学姐道歉,或者说……)
“事实上‘花中蓝皇’也是颇为著名的孤守花,传闻风暴主神奥加罗因永失爱人而对这种花施下至死诅咒,他的愤怒幻化为凶暴巨兽,终生将其监禁,令它品尝永世孤独的苦涩滋味,所以如今它只能苟活在无人(生灵)来访的极北之地……”
赫雷特自顾自地赞叹起史诗神话,却未留意紧贴身旁惴惴不安的菲莉,这番话想必没能溜进她的心灵吧?
“传承信仰事迹确实是每一位海之民所必须铭记的重任,但……你怎么会如此知悉《绘蓝幻想》,它不理应是查加里圣国的禁书吗?(抵触圣教皇及九主使意志)出身卑微的平民显然没有精力汲取这本书的知识……”
赫雷特低丧着头,暗自懊悔刚刚失去理智的得意举止,苍白面庞亦感受到来自经验丰富老船长的灼热审视目光。
周遭陷入尴尬僵硬的氛围,直至茫茫雪雾中传来的那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
凶暴巨兽的狂妄传说竟然真诚降临于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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