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命运抉择 VI
【莱恩哈维篇】
“兰特，我未尝承望同你真切永诀的这一天，或许从今往后指引我追寻光明的方向标早已不复痛彻存焉吧？”
莱恩哈维满怀伤感地远视昭昭星月，虔诚迎送兰特势将升天的灵魂，直抵缥缈无影的尘世界碑……
西元727年-夏末（冰龙之日）
古斯曼特帝国/亚伦领
古斯曼特森林区域（亚伦领）
某个憔悴背影失落穿梭于倏尔恍惚的辗转间隙，久久渴盼归来的众人不禁停驻原地，可他的手掌却（丝毫不曾掩饰）闪烁着堪称骇人的落日余辉！
“那是！那是！”
原先坚守沉默的落魄囚徒万分激昂地妄想否认即将被宣誓的败亡祷词，然而最终仅仅剩下徒劳哀悼的空荡悲鸣……
“你竟亲手斩杀了佐恩队长！”
浴血通红的眼眸恶狠狠威吓心绪纷乱的莱恩哈维，唯有贯彻挣脱锁链意志的萨瓦托甚至不惜卑贱化身为一头狂暴野兽肆虐他的生命！
倘若缠身锁链稍有悲悯地许诺片刻挣脱之际！
“伽雷斯骑士，这两位是……”
萎靡不振的莱恩哈维垂头探询（过分）恪尽职守的恐怖骑士，血染双手的既往事实终究沉重打击梦萦至美理想故土的少年勇者。
“他们皆是被我（法德利）仁慈俘虏的残喘敌手，可现在看来理应是您所处决（execute）骑士的手下吧！”
心生厌倦的不当措辞显然加剧渐趋失控的愧怍危机，暗自愤懑的忧郁视线却似乎未能引起伽雷斯的丝缕留意，强烈贪欲虚荣名誉的他依旧秉持偏执胜者的轻蔑笑靥。
所幸侃侃苛责的蜚语尽数在莱恩哈维的裂唇缝间怦然溃灭……
“可憎！可憎！一切假借救赎（白龙庇佑）亚伦圣谕的觊觎恶魔都是多么可憎啊！我们绝不愿无辜献祭（丑陋埋葬多哈矿山的灼燎黎明）的枯冢同胞再度忠诚匍匐于暴戾统御者脚下！为彻底洗濯猩红胸针的玷污秽渍奋战！奋战……”
伴随光阴飞逝的稀疏谩骂序曲竟持之以恒地震慑莱恩哈维极为内敛的心扉！
————
恒久……恒久……
————
“莱恩哈维大人，您还好吧？”
柔情脉脉的希尔维娅毅然走上前，紧紧交握那双僵硬凝滞的陌生颤手。
“抱歉，亲爱的……”
莱恩哈维近乎瞬丧理智地在她白皙额头惜赠炽热韶华的别吻。
毕竟牵系彼此的命运泪线早已布下缠绵死局，不容些许割舍。
（纵使这是他与她一厢情愿的素（惦）念……）
“我由衷祈盼你与他尽快逃离自甘堕落的诱惑泥沼，缅怀之道从未垂怜其中……”
在众目睽睽的敬畏缄默下，亲手松脱另一囚徒锁链的西格德公子将那枚荧光黯淡的红宝石胸针郑重掷落于缓缓摊开的掌心。
“你誓言仇恨我吗？”
莱恩哈维绝不裹挟任何感情色彩地厉声质询尼尔，他迫切希望寻求最为真实的答案。
“既然这是佐恩队长倾情守望的牺牲抉择，我（们）所能做的便唯有承载他尚未完结的梦孤勇前行！”
在朦胧视野离散失措之际，恳请冰释忘怀那一抹淡漠抛洒向暮霞苍穹的绚烂（缤纷）极光……
————
“莱恩哈维大人，您当真还好吗？”
希尔维娅忧心如焚地拂拭淅沥迸泻的（脸庞）汗水，然而全身微颤的她疯狂浸溺于追忆思绪，愚钝脑海亦混淆着某一时刻留存缺憾的携手背影……
“亲爱的，难道我又不自觉迫使你过分担虑了吗？”
莱恩哈维尤其敏锐地扼杀新生异兆的挑衅锋芒，目睹无限泛滥的消沉骇浪，他必须迅速振奋以求筑起贵为领袖的抵御大坝。
“抱歉，莱恩哈维大人，但庆幸……尚未降临……”
涔涔低吟（呢喃）的倾慕恋人颇为羞涩地掩面抹（拭）泪，躯壳比邻却灵魂远隔，莱恩哈维是多么渴求抚平直戳她心千古不易的世俗痛楚，但奉献所有的他终究无悔踏上厮守余生的分岔歧途。
甚至罔顾方今无数聚焦在身充斥敌意与困惑的视线……
“希尔维娅，自彼此在两心如一的圣洁殿堂相约互吻拂晓曦光起便已敲响依偎两人共负苦难的幸福钟声，劫后的艰辛岁月亦是如此啊！”
炯炯有神的目光始终瞩视深邃昏暝的前方，任何情愫的荡漾波纹仿佛都能渗流汇入少年勇者渐趋高涨的心海。
“那棵正直刚毅的苍天大树俨然（被手刃暴徒）从毕生滋养的神圣故土根连株拨，这对饱受蔓延战火煎熬与日晒雨淋摧残的伶仃青草而言将是触目惊心的创伤，因此我非常焦虑，在（我）客观夺舍指引光芒的危机中点点摸索空濛前途，或许最后唯有迎来灵魂献祭于黑暗的寂寥宿命吧？”
“但是！但是！我竟如此脆弱跪伏在现实墓塔的肮脏脚下，即使旧日之树的幻魂飞升天国，飘曳枯叶亦能寄予重新扬起理想风帆启程崭新一代以希望，这意味着亚伦领尚有涅槃重生的奇迹……”
“赞叹上古传说的芬芳，恭候英勇白龙之裔降生于此，殷切唤醒蕴藏恒久的救世神识！”
发自肺腑的慷慨感言无不诱使在场旁观聆听的仆从全然放弃思考深表痴狂拥护的默语，直至……
————
“恳请恕我难以苟同！”
——直至悠扬和谐的旋律突响起极不协调的辩驳杂音。
————
忽而扑闪的视听光泽自发聚焦于横跨世纪（前传&正史）的茕茕背影……
“卡特……”
委身于此的流浪商人究竟为何从容自若地占据璀璨舞台的正中央呢？他的对抗步伐是如此尖锐以致不复往日谦逊（桀骜）的姿态。
“西格德公子，祈求谨慎高估良善的至伟，祈求悲观神化正义的崇高，祈求消极仰慕英雄的无畏，硝烟纷飞的贫瘠恶土反而更容易滋生黑暗势力，纵使白龙之裔回归圣树倾注哺育恩惠的沃地，双手亦难以闪避地溅染鲜血与罪愆，暧昧投身于诡谋漩涡……”
“卡特……”
在阴暗偏角摇摆循影的安索怯懦发声，尽管随缘兴起的呢喃看似不会引爆任何宏观共鸣，但他仍旧尝试冲击同行伙伴相距天涯的邂逅壁垒。
“感谢你，卡特，我愿意将所有忠告铭记于心！”
亲手埋葬稚拙彼岸之梦的莱恩哈维理应是坚定信念地（勉强）接受残酷普世吧？
酣畅遨游和平天堂的他始终信奉无比正确的传颂价值，可在杀戮炼狱不忍窥探的生灵哀殇都在狠狠削弱支撑自我的力量。
何况……何况……
最近他频繁被千篇一律的噩梦惊醒……
短暂离弃亲人、家乡与臣民的他是多么忧虑那冠以西格德家族荣誉的故土……
侧耳听闻的凄楚呻鸣仿若破晓剑刃照彻暗潮汹涌的肃穆氛围，循声望去，莱恩哈维方才察觉某人身后那些刻意虐饰的束缚黑影。
“古雷德！他们是……”
“嗜血战斗过后所俘获的叵测囚徒，虽然他们自称是来自莱恩曼神圣帝国的见习魔法师，在前往扎塔王国（沙漠蛮国）探寻‘上古遗失物’之际不幸被刚刚那群劫杀暴徒挟持，可依我来看，这皆是无须揣度的弥天恶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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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面满腹狐疑责难目光的古雷德仰赖坠陨冰窟的引吭语调描述受限事实，或许怪诞旅者逾矩踏入初世（第一世界）彼岸便将主动捆缚原罪枷锁吧？
“莱恩哈维殿下，恳请允许我如此称呼您，任何不争事实都绝非能蒙受玷污冤屈！”
为首长相俊俏的金发男子再度坚挺驻守在舆论风暴最前沿，不惜悍然诋毁文明绅士的典雅气质也要揭露自身极其推崇的可塑真相。
“莱恩哈维殿下！您甚至是超脱（三世一体）体系的至高开明领袖啊！万分恳请您！万分恳请您！”
“暂且平复繁杂错乱的抵触心绪吧！我绝不纵享溅染戕害生血的别样乐趣，但作为等价置换的赦免救济，此刻你们务须向我吐露真实之名……”
尖酸刻薄的条件逼迫有望赎回自由的金发男子转瞬尽显狼狈踌躇的窘态。
“XXX，如今危难局势早已无法被你片晌斡旋奇迹逆转了吧？”
细润清纯却满溢寒意的声线擅自渗入后背，看似猛遭众叛亲离重击的泛世青年终究硬扛下源自屈辱妥协的（浮想）联翩谩骂。
（“XX，非常抱歉……”）
“麦考斯（学者Watlock），莱恩哈维殿下，其余探险成员则是布莱恩（巫师Wizard）、洛西娜（魔女Witch）、莫妮（女巫Siren)和帕丽夏（魔女Witch），我们此次（跨世）万里行程的落幕挽歌便是追寻某件不可言喻‘上古遗失物’的（地之主宰者）复生坐标……”
“来自异世（第二世界）的匆匆过客……”
“莱恩哈维殿下！至高开明的领袖！您为何执意……”
“从今往后多加聆听战火纷飞时代的悲戚旋律吧！或许在（黄泉渡轮）扬帆启航前，你们将见证未实现理想一时颠覆的宿命，但请至少别轻言唾弃，那受限人性却又超乎人性的传承圣光终将普照（第二&第三世界视角下）腐朽尘世……”
随风披散的漆黑斗篷被莱恩哈维紧系于麦考斯的心跃胸膛，期间格外耀眼的锃亮护石（S）亦浑然湮灭其中。
喧嚣舞台惆怅深陷旷日弥久的拉锯式静谧……
彼时满腔愤懑攥拳的古雷德此刻潸泪抱持嫌怨地固守原地，哪怕凄沧身后已然不见被安然束缚的陌生囚徒……
吞噬血夜的笼罩阴霾缭绕心梢良久，贪婪啜饮涓滴滚落的甘露，恍若残年都再也无望迎来宽宏挥散逝去之日。
“古雷德……古雷德……”
所幸熟稔浸礼的天籁羽翼能够洗濯他污秽不堪的悼亡指尖。
“赛洛琳，我仅仅是在这巡视，毕竟狡猾敌手的掠袭号角……”
“不，古雷德……”
错愕回眸的余光尚未潦草编织起至美恋慕的摇篮，憧憬两心便庄严嵌合唯一！
“你难以欺瞒我，更难以欺瞒自己，莱恩哈维的命运抉择是否……”
“是啊，他怎么能愚忠信守良善世界的普世价值呢！轻率收容剥夺生命的刺杀者，鲁莽释放来路不明的（异世）旅人以及！以及！”
愁眉紧皱的古雷德异常亢奋地朝向死寂虚空激昂咒骂，直至纤柔触感交相融入孱弱病唇……
“古雷德，强势勒令（十一位罹难者）束缚在己身旁的他不是未曾割裂现实吗？但倘若……倘若莱恩哈维（通晓天命）朴拙踏上末日败亡的归途，你还会义无反顾地追随他吗？”
闭月羞花的神伤面容下不知隐匿几何多舛的幻化情愫，既而助推弑之长予迸裂灵魂……
（赛洛琳，我会的。但届时，恳请一定要原谅我的自私，好好活下去吧！）
————
“那声童稚呼唤……”
“呼唤！童稚呼唤？”
不合时宜的赘饰辞藻任凭明朗心声粉碎四季变迁的牵绊痴情，聊以苦笑慰藉的古雷德却始终护在赛洛琳的身前。
“古雷德！快听！童稚呼唤在那啊！”
骤响耳畔的勿忘喝彩辉映着最为璀璨的尘世星月播洒点点烛火照耀彼此拓延视野的渺茫边际。
————
那是！那是！
多么惹人怜爱的娇小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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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吧！没事吧！”
无所顾忌前仆搀扶的赛洛琳将伤痕累累的亡躯揽入怀中，猩红艳泽胜如泄洪银河般俄顷漫溢至她的湿裳白袖间。
“……骑士殿下……救救他……（致歉……）”
尽管悬吊生命一线垂危，可逞强脱口的咿呀呓语究竟有何含蓄意韵呢？
恰逢赛洛琳忙碌捕捉每一混沌字符并竭力拼凑成无懈托词之际……
除开古雷德……
初次抹拭的朦胧泪水……
“兰特老师……”
逆势而上的拖曳步伐竟反复倒退回血淋雨地，咫尺天涯纵然缔造飞渡时空的壮举却无奈溯流往昔……
袅袅青岚沙沙作响的轻音镇魂曲安宁而又详和，尘世万灵虔诚搭建的天国阶梯早已依稀可辨。
直至某团颇为碍眼的黯淡魅影彻底掀开虚伪奢愿的残喘铁幕！
“古雷德……”
“抱歉，兰特老师尚有临终寄语须传达于你……”
在蜷缩泣影艰难幻化成枯朽人形后，古雷德方才阴沉背身抚恤瘫跪垂泪的神弓少女，他再也没有回头……
————
“兰特，乞求接受我姗姗迟来的歉意吧！维系穷途末路现状的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曾狂妄预想过自身犯下重大过错却努力弥补赎罪的欢悦结局，然而切身陷入寸步难行的权衡淤泥，我才幡然觉醒任凭恐惧与愧疚纠缠禁锢的灵魂，欲戴西格德家族正统继承者的加冕桂冠恐怕……恐怕……”
冰莹双颊由衷滑逝出道道炙热泪痕，少年勇者惟愿在（血脉同源的养父）兰特面前坦诚展示脆弱之面。
“抱歉……（莱恩哈维）……你承受太多……（我的失虑）……待我死后……在你父亲的谆谆教诲下……”
直插腹部的致死短刃仍旧百般摧残近乎殆尽的躯体。
“毕生……留守（西格德领）……这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虽稍显苦涩地吞咽下最后一口气，但疲倦躺卧在莱恩哈维颤栗臂膀的老骑士终算有幸寻求解脱吧？
“兰特，我未尝承望同你真切永诀的这一天，或许从今往后指引我追寻光明的方向标早已不复痛彻存焉吧？”
莱恩哈维满怀伤感地远视昭昭星月，虔诚迎送兰特势将升天的灵魂，直抵缥缈无影的尘世界碑……
————
“兰特，你会称颂我誓约捍卫的牺牲信条吗？”
（这亦是我不渝笃信新旧纪元的抉择命运啊！）
群星璀璨的未央夏夜，上苍月泽的凝华恩惠共同陪衬那飞升孤魂敲开挚爱圣堂的忆昔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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