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命运抉择 VIII
【莱恩哈维篇】
西元727年-夏末（炎龙之日）
古斯曼特帝国
帝都海姆
富丽堂皇的空中庭园不时拂面吹来怡人清风，携掣淡雅花香，缓缓润泽窗檐下方一味逃避黑发男子的彷徨心刃。
尽管憔悴凄容早已不复留存少年勇者的稚嫩欢颜，但清澈眼眸却始终崭露其丹青不渝的信念。
轻拭干涸泪泉，沉沦意志亦勇毅昂首，承载新一代希望的重任必须经由他手代偿，唯有浴火至此，方可悼念飞身天国的父亲与兰特予以最大慰藉……
“多么祈盼禁锢身心被这永恒和风厮守，那样便能够（倏忽）浅埋痛楚吧？”
莱恩哈维迫于无奈地极限张仰着头，毕竟一旦低落情绪鸣响失控唿哨，他便会顷刻溺亡在从隐匿暗处一泻千里的澎湃悲浪之中。
“莱恩哈维大人……”
白皙亲肌全无任何色彩，朴实无华的纱裙默默陪衬着曼妙颤袅的身姿，希尔维娅宛若被人为操纵的傀儡，裹挟悲戚命运地同他共生陨落。
“直至抉择今朝，我才胆敢正视苟活在愧疚阴霾的自我，假使未曾包藏叛逆祸心并乐观接受终生囚困‘生乐园’的宿命……借由我对热忱恋慕的贪婪而悍然背弃的（书信）誓约终将降罪于我，但为何呢？弑亲噩耗究竟为何一次又一次无妄纠缠您呢？抱歉，莱恩哈维大人，乞求原谅……原谅我自私至上的恶欲，绝非泪流涓滴踌躇地驱逐我重陷那片安息秘林吧！”
希尔维娅怀揣赤诚悔憾凝视寂寥背影，谤诅锁链紧紧扼住病弱咽喉，或许迷途知返的她行将踏出艰辛（第）一步……
所幸牵绊记忆闪烁的血殇蝶停歇于初次邂逅的绝美花卉，万分冲动忽转过身的莱恩哈维亦可怦然溯洄零点，含泪绽放笑貌。
那位歌喉清婉的少女，那位贴吻血殇（花）的少女，那位黯然啜泣的少女曾饮誉多么高尚而又纯洁的形象，以致颇令擅闯浪客无从滋生亵渎罪欲。时过境迁，现今忧郁皱纹席卷惨白枯槁的脸庞，挫败折翼饱受凄风楚雨蹂躏摧残！他所呕心“诱引”的少女是和善至美亦神圣不可侵犯的倾慕伴侣，但却惶惶终日抑泪洗面，甚至天然笑靥都升华为望尘莫及的奢侈痴情，这对憧憬执手偕老余生的莱恩哈维无疑是最为沉痛的创伤。
一失再失（脉脉挚亲）的莱恩哈维匆匆敞开尘封心房，径直献予希尔维娅遮挽温柔的浸礼拥抱。
“希尔维娅，你还记得彼此初次缤纷交织的相逢场景吗？我仍旧不愿拨动凝滞那时的指针，因为一见钟情的（叛逃无神誓约并虔诚感怀上苍）等价信仰符文早已烙印进我的脑海。伴随时光飞逝，我不禁察觉对你的爱意尤其深沉，纵使往后患难辗转不断，我也会郑重向你祈祷，恳请别离开我的身边！”
“莱恩哈维……”
孱羸之躯全然包容进他的宽绰胸襟，哪怕萌生自缚哀悼的单行旅程误入暗黑歧途，温馨亲切的真情亦无畏陪伴着她。
“希尔维娅，在我们踏上西格德故土的启明拂晓，我就将提请母亲大人，劝服她接纳你成为我所竭力呵护的挚爱妻子，届时，一切往昔酸涩都狠心抛弃吧！浸浴缱绻岁月的我唯愿替你分担任何偷偷攥拳的无言灼痛。所以，亲爱的，能否再施舍我一点点时间呢？”
妩媚娇羞的希尔维娅恍若坠入新婚燕尔的爱河，理性高墙就此轰然崩析。
“莱恩哈维……眷属于你……”
（不顾蓄意侵袭的浩劫，不顾反复叠加的梦魇，不顾渲染朦胧的未来，何人敢谓彻底抹杀两人超越生命的羁绊呢？
是的，我始终坚信他……）
（XXX，你没有说错，我是多么渴盼她填补我人生至关重要的缺憾啊！尽管原先仅仅是自负贪欲，但当我作出付诸一炬的抉择时，缠绵良久的心结方才平和解开，一掷千金地赌上信誉，倾诉全心全意的携手告白吧！
父亲大人，兰特，多么希望聆听到你们发自心声的祝福啊！）
彼此紧偎的背影永恒定格于西元727年的浮萍夏末……
浑身酥软的古雷德颓丧瘫坐于皇家战神广场的高耸看台上，炎炎夏日的炙烤难免令其稍显聒噪，汗水涔涔的眩晕幻歌似乎渐趋脱离普世却又不舍般萦绕耳畔。
纵眼遥望，金碧辉煌的肃穆广场竟不可寻觅一缕尘埃垢土，但在胜若救赎天堂（炼狱）的圣洁容貌背后，常人恐怕无稽胆敢批判终日上演杀戮亡魂喜剧的扭曲是非吧？
冰鲜锋利的斧刃已然残存触目伤怀的鳞伤裂痕，倘若古雷德再不加以重新锻铸，或许它将执意弃他远去……
“我尤为骄傲的故交，乞求宽恕哑忍时日吧！”
临危不惧甩脱刚毅面罩的心态转瞬溃败，昔日兰特老师的谆谆教诲浮现脑海，那可真是荼毒灵魂的暮色伤感啊！
“古雷德，为何刻意欺瞒我孤单赴险于此呢？”
“赛洛琳，非常抱歉……”
殊不晓彼此形影相随的历久羁绊奏响凄婉旋律的波折缘由，难道这真是命远纽带将他与她牢牢拴在一起的恶兆吗？
恰逢暗自揶揄窘况的古雷德却潇洒窃喜地上扬弯月嘴角。
“古雷德，我多么庆幸能在这荣耀之巅深情凝视你，毕竟那是你毕生守望的归宿吧？”
“荣耀之巅……”
循循诱引古雷德倚坐侧畔的她心驰神往地直视缥缈前方。
“终有一日，你将伫立于皇家战场广场的中央，承载成千上万人潮的欢声喝彩，正式加封圣皇殿下所恩赐的桂冠，一跃成为享誉帝国乃至世界的首席勇者……”
夺眶而出的闪烁余辉不禁灼伤他的心灵，既然事态抉择至此，古雷德亦须划清童稚理想的界限，以便争取寥若星辰的幸福烛火。
“赛洛琳，我们走吧！尽管我依然妄想风光无限的朝夕情景，但这已经足以填补（狂澜深渊）个人缺憾……”
“古雷德！古雷德！”
赛洛琳慌忙抹拭泪濡眼梢，她是如此谨小慎微地克制失控思绪，然而彻敞心扉的两人完全颠覆世俗未尝应许的悼念，绝无挂碍地携手起航。
“当徒步徜徉于星光大道的红毯且满怀希冀续延梦想时际，我便逼临葬生彼端。一路坎坷曲折的阅历令我感受颇丰，某株凌驾宏伟私欲之上譬喻珍宝的新绿幼苗亦在我滋润心壤扎根萌芽，唯有祈愿花羞摇枝的终焉硕果蕴蓄无限关怀他人的甘甜吧！”
古雷德无比坚挺地起身刨除所有忧郁悔恨的挽留余地，悸栗脉动则彰显横冲直撞的觉悟。
“兰特老师和（范伦恩·西格德）领主殿下相继辞别远赴天国，可莱恩哈维仍旧信念坚定地抉择命舛崎岖的歧路，潜伏四处的危机想必将不断向他袭掠而来，罹难者还会源源涌现，其处境亦会日渐恶劣吧？如今我所能熔铸的平凡一生假使助推他捕捉到理想主义凯旋旗帜的幻影！”
“古雷德……”
（或是被悲愁击碎的灵魂只能向短暂黯淡的良善亮光寻求慰藉力量吧，或是对挑衅长夜权威的先驱英雄暗揣强烈哀怜吧，抑或是两者兼顾吧，我不堪一击的立场守则终究被篡夺……）
（古雷德，我势将与你同在！纵然乘风而兴的震慑鸦鸣盘旋上空，我亦愿至死不渝地追随你！
因为我对你是如此爱得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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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信守的背影永恒存续于西元727年的浮萍夏末……
空荡岑寂的长廊不断回响毛骨悚然的踱步狂舞曲，双向奔赴的憔悴背影竟共时吸附进漆黑朽墙，既而诡异魂穿忆想翩跹的银河。
法拉尔若有所虑地纵览两旁白墙的蔓延烛火，却被神谕指引般驻足于某幅复古壁画前侧，庄严凝视曾经雄姿英发的（逍遥青年）圣皇殿下。
“圣皇殿下，恳请恕我冒昧，可您对当年的巅息自我一息残存痴恋苦情吗？”
叱咤执掌财权命脉的卡基思迟钝开口，但这绝非赎罪于统御立场的探询，而是粉碎比翼虚心的奇迹感召。相较画中浑身散发凌人盛气的王者，桑榆暮景的老圣皇已是甚为可悲的凋亡傀儡。何况在他畅怀预知的有限未来，古斯曼特帝国或将迎来浴血新生且无从导向的时代剧变……
法拉尔伸手柔和拂拭庇佑壁画的尘埃屏障，唯有英勇冲破桎梏的此刻，迷惘离失的灵魂方才寻求升天解脱。
“我怎肯施舍丝缕不舍借予凄雨淋漓的双手，那可是神明都难以容忍的罪径啊！隐迹遁形的炎之刻印便是最佳惩戒……遥不可及的亵渎阶梯究竟通往何处归所呢？”
伴随旧日支配的歌泣岁月分秒流逝，唏嘘为常的法拉尔面对错综复杂的局势俨然力不从心。
“卡基思，看来我必须率先委任你辅佐伊修奈尔，背朝城府极深的托拜厄斯，那孩子却依稀可（叹）慕烂漫淳朴的气质。尽管秉持原则的倜傥皇子竭力自封于憧憬梦茔，但终有一日，他须无愧戴上圣皇之冠，主宰统御古斯曼特帝国的荣光疆域！”
“圣皇殿下，我愿为（XXXX）皇子殿下尽我所能牺牲一切！血缘受限的托拜厄斯难以冲破正统继承宝座的焦土壁垒，因此他必将败亡在（XXX）皇子殿下赦宥的烙狱！”
气势恢弘的忠贞誓言颇令旦夕垂危的法拉尔慷慨动容，他笃信那皆是肺腑呓语……
“卡基思，我多么期待他能够比肩兼具决断魄力与斡旋魅力的西格德领领主……”
“您是说莱恩哈维公子吗？在忍痛获知父亲（范伦恩·西格德）殒命噩耗后仍旧理智克制紊乱心绪且不加以呻吟肆虐哀嚎的悲歌，作为幻银独角兽家族的新王领袖而言确实是合格表现。”
一贯谨言慎行的卡基思却对那位陌路逢生的少年勇者由衷秉承崇高颂扬的不朽信念。
“在稍早会面前，我曾百般煎熬于搪塞措辞，毕竟完美伪饰成一位慈祥长者方可潜心开导蒙受丧父之痛的幼子。原先我对西格德领的所有忧患吊唁在幸运目睹眼神清澈见底的莱恩哈维后倏尔灰飞烟灭，我知晓那片埋藏琳琅瑰宝的西格德圣地势将再度降临复苏曙光！”
激昂高涨的脑海莫名浮现出两个悸跃在平行轨迹的交锋黑影，在忽闪而过的间断暗幕遮掩下，其逐渐产生打破常规的悖逆交集。
那是他顽劣臆想的错觉吗？
抑或（咫尺未来的窥探）……
“圣皇殿下，我尚有一项提议……”
惨被惊扰的法拉尔略带惶恐地转身相视，困顿倦容全然没有显露嗔怒皱痕，反而释然舒展紧锁内敛的眉梢。
或许现在他唯盼做一位沉默聆听者吧？
西元727年-夏末（地龙之日）
古斯曼特帝国
帝都海姆
“徒步至此，莱恩哈维，我们就将遗憾惜别……”
“伊修奈尔皇子，艾莱珂公主，恳请应许我献上溯源本心的袅袅福音吧！”
殷殷谢忱的欲坠呼声照彻情谊尚浅的交响烟雨，莱恩哈维轻易放下戒心，恰如往昔一贯良善至美的风度。
纵使全无普世根基可谓供养矜夸倨傲的理想，但疯狂悸跃的交锋黑影已然泯灭互不干涉的真理，赤诚臣服于悖逆谬论的脚下！
一旦漫天眩晕联想，莱恩哈维便难免满溢委曲求全的污秽怯欲，苟且护妻之人惧怕方今才是苦难开端，倘若他所虑成真，那力竭攀登通往幸福殿堂断刃峭壁的他依然能够坚持自我方向和原则吗？
不！不！不！现在乞讨答案还不是最佳时期……
“匆匆横跨诀别渡桥，你们即可回归西格德领……静谧界河怎会突然流淌得如此凶猛呢？这简直是吹响风暴号角的前奏雷霆！”
伊修奈尔惊愕远眺奔涌不息的前仆波涛，浩荡威势仿佛宣称其吞噬一切的野望。
作为殉世圣皇（墨西托）捐躯饯礼的圣火之锤，其轰隆殴捶大地的覆舟骇浪亦是海姆保卫战迅速飞升壮烈巅峰的原罪猎影。然而正是依托亡骸河湾的沧桑阻隔，死伤待毙的神圣联军方才重振旗鼓，背水一举全歼曼塔罗帝国的主力军团，驱散阴霾的大圣战最终缔结万众雀跃欢呼的正义必胜条约，拾取人文复兴的法则熠熠生辉！
时过境迁，翻新简史早已历经数百年式微和平洗刷屈辱的祷告，铭记肮脏轶闻的诀别界河理应被迫归落安宁……
奔涌不息的前仆波涛潮是否预言一段手足互残的明日孽缘呢？
“伊修奈尔皇子，难道您对诀别界河……”
“莱恩哈维公子，恳请体谅孤身涉险前往治理新征服异域负地的兄长大人吧！”
惹人怜爱的含羞蓝瞳潺潺浸润缺爱游子的逞强软肋，一昧逃避的禁果噗通入水，私泛起冰晶涟漪。
“异域负地……古莱尔邦……”
在强颜觐见圣皇殿下的失魂面壁上便赫然留存着古斯曼特帝国和扎塔王国的休战胜约，黄沙埋骨的异域逝亲负地任由帝国伙同布里加王国暴戾划线分割，这或许是粉碎千年均衡态势的第一畸形毒瘤。
“非常抱歉，明知范伦恩领主殿下不幸罹难的我竟自顾诉诸诙谐涩言……”
“不，艾莱珂公主，仰赖孱弱双肩承担西格德领袖职责的我已然抱持正视牺牲的觉悟。何况我备感震惊的事迹是伊修奈尔皇子赴身前往撇弃富庶统御的西北边陲。”
“莱恩哈维，你我皆须膜拜圣皇殿下的开明意志！”
尖锐目光直戳朝生暮死的沮丧烦愁，伊修奈尔自顾将其从遐思夹缝中拽脱出来。
“但是！但是！”
满腹疑云的莱恩哈维痴望那步入后尘的飒爽英姿，他多么希冀亲手阻遏良善价值的颤巍崛起（力求安稳过渡时代更迭），可惜无从辨析扼住命运咽喉的隐喻黑幕，未解谜团看似穷尽莱恩哈维一生都释怀不已吧？
“伊修奈尔皇子，艾莱珂公主，我该走了……”
毅然策马驰骋彼岸，远方锈红铁像（独角兽）下伫立着形影相随的初识侍从。或有爱戴他的人，或有讥讽他的人，甚至或有密谋陷害的人，然而无论现实愚嘲如何，十二殉道者同自己业已被陪葬铁链紧紧捆缚！
“伊修奈尔皇子，我临行前的唯心请求……”
蜿蜒曲折的路途前程，幻雾缭乱，颓幽孤寂，潜逃其中的觊觎魔神时刻妄图蛊惑凡人，趁势侵吞自觉堕落的灵魂，可莱恩哈维仿若炽热太阳般舍予前行旅者普世光芒，自发皈依抗衡一切罪与恶的信仰。
莫有等不到黎明的黑夜，仰望那不可触及的虚空，纵然繁星陨落令人扼腕嗟叹，但等价意味着新一天的轮回。
何况早已聆听到，
命运抉择的塔楼钟声响彻翱翔白鸽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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