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汝州（四）
“李通判自然知道我所言何意。”
张商英也不急，并未直接逼迫李旭交代实情，而是不急不缓的开口。
“汝州州衙内虽无襄城县上报瘟疫一事的相关记录。”
“但鉴于知州有刻意隐瞒这一可能，故而即便查不到襄城县上报瘟疫的文书，也不能草草了结。”
李旭心中微惊，听了张商英这一番话，他顿生不妙之感。
“反倒是葛淙真。”张商英有意皱眉。
“近日处事反常怪异，只对如何贿赂朝廷特使一事尤为上心，全然未将心思用在防治汝州瘟疫之上。”
葛淙真这个酒囊饭袋，怎么就这般不辨菽麦，贿赂朝廷特使一事还能让张商英知晓。
李旭心中一急。
也许是心中过于忐忑不安，坐在张商英身旁的李旭一时之间竟忘了朝廷特使姓甚名谁，脑子此刻也变得不甚灵光。
“不过余并未受之。”
“毕竟，若是真的被人揭发了去，余也承担不起如此后果。”
听了张商英的这番话，李旭只想给自己来上一巴掌，
他真是昏了头了，怎么就忘了张商英便是官家派到汝州的特使？
不过……………
张商英将此事说于他听是何意思？
李旭越想越觉得“诡异”。
“余在审查州衙的同时，又遣人暗中前往襄城县调查。”张商英继续道。
“李通判可猜猜，这些下属们都回报了什么。”
襄城县？
李旭想了一瞬，为了保险起见，他回答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答案。
“许是襄城县疫病严重，死伤无数。”
“是也。”
听了张商英这句话，李旭以为自己是回对了，当即暗自长舒一口气，可还没等他放松片刻，就又听到张商英开口。
“但只是一部分，并非全部。”
李旭随即投来诧异的目光。
“汝州襄城县的确疫病严重，病染者过半。”
张商英话到此处，看了一眼李旭才又道：“但其知县张叔夜却不顾自身安慰，亲自督责在前。”
“不仅将县衙内所有可用之役尽皆调出，甚至还在朝廷补助未达之际拿出己家之财增买药材。”
“如此。”张商英摆手道：“怎能不比。”
李旭汗颜，对于襄城知县张叔夜的所作所为，他也略有所闻。
若是放在平日里单说，倒还可行，可偏偏方才张商英才提及葛淙真贿赂朝廷特使一事，这么一比较，两者实在相差甚大。
但想着自己从葛淙真那儿得来的好处，李旭还是装作思考道。
“或许………………或许张叔夜这是听闻朝廷派了张中书前来审查，故意做的样子……………”
张商英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张叔夜从何时开始筹措疫病防治一事，又到底是否在给朝廷做样子。”
“相信每个襄城县民心中一清二楚。”
张商英说罢，还不忘又补了一句：“李通判心里自然也是明白。”
李旭心中警铃大作，明明此事应该没有留下什么把柄，但多年为官经验告诉他这次怕是不好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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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握着度的张商英见状伸出两根手指，说着：“此事之所以同李通判讲，不过二字尔。”
李旭略微疑惑，开口询问：“哪儿二字？”
只听张商英缓缓开口：“无非信任而已。”
望着李旭震惊且疑惑的目光，张商英继续道：“李通判的品行玉洁松贞，向来良金美玉，怀瑾握瑜。”
“故而，余才愿意将此事向你透漏一二。”
李旭默然，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随即，张商英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
李旭还在心内惶惶之际，却见一封信便从左侧递了过来。
“这……………这是…………”李旭不明所以，一时间竟也不敢随意接下。
“这是官家密信。”张商英解释道。
官…………官家密信？！
李旭瞳孔一震，反应过来后便慌忙双手去接，在张商英的示意下，这才心中忐忑的拆开信纸。
“我将汝州实情尽数上报，官家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张商英在一旁补道：“不过，官家还是想给李通判一个机会。”
李旭一颤，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张商英缓缓循诱。
……………………
酉时，葛府。
“怎么还未到。”葛淙真左等右等都未等来李旭的身影，不免有些焦躁。
“你同李通判说的可是这个时候？”葛淙真甚至都怀疑是否是舍役报错了时间。
“说了。”贾文诃连忙自证清白。
“当时通判舍内的从役还回了通判的信儿，说是让您安心，他一定会按时到达。”
葛淙真闻言只好压下心中的不安和恐慌。
……………………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葛淙真本就心慌意乱，总有不妙的预感，此刻左右等不着李旭的身影，心中更是不安。
“你再遣人去问。”葛淙真吩咐一旁的贾文诃。
“就说……………”葛淙真想了一瞬，还是改了话道：“就说佳肴已备，只待通判前来。”
贾文诃看出知州心情不好，赶忙领命：“是。”
可其才刚迈出一步，屋外便急急走进一内侍。
“禀知州。”内侍俯身行礼道：“方才通判遣人来传了信，道不甚染疾，身体不适，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便是不能来了。”内侍低着头，小声应着。
身染病疾？
不能赴宴？
葛淙真眉头紧皱，李旭这些话他自是不信，明明几个时辰前还欣然应邀，怎么可能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便成了这副样子。
心中越发不安，葛淙真便吩咐贾文诃道：“你去打听打听，看通判廨舍今日都进了何人，李旭又见了谁。”
“是。”贾文诃领命退下。
“知州，那……………这些菜可否要再温热一番？”一旁的内侍小心开口询问。
众人只见知州面色冰冷至极，冷声呵斥。
“热它做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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