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右相(二)
韩忠彦之所以在这种情形之下还敢推荐黄履,便是因为宰相换任之际,都会由上一任宰相推选一人。
皇帝会不会起用是一回事,但确实有这一惯例,故而韩忠彦准备将黄履推举上去。
加之现在章惇和曾布发生了口角之争,他看出曾布对右相之位有意,自是不愿轻易将自认为即将到手的相位拱手让与蔡卞。
他们起了冲突,那自然对他有利。
故而韩忠彦才会在此时出言推荐黄履。
向氏瞧着曾布与章惇蔡卞二人为右相之位争的险些面红耳赤,奈何这二人无一人是自己相中的宰执,也只能干着急。
此刻听见韩忠彦冒险推举了尚书右丞黄履,心中不免一舒。
章惇蔡卞同为一党,这二人是万万选不得的,而曾布虽然眼下立场中立,但其心志不坚,总是摇摆不定,不甚值得信任。
况且曾布从根本意义上来说,还是偏向于变革一派。
此刻见章惇与曾布起了矛盾,韩忠彦趁机推举黄履,向氏顿觉有了希望。
考虑到韩忠彦的处境毕竟不妙,此刻举荐黄履力不从心,向氏便打算出言为其壮势一番。
可还没等向氏开口,就听见章惇反问的语气。
“韩知府的举谏?”
章惇这次甚至还不等曾布开口,直接便先反驳韩忠彦。
此时韩忠彦被罢相,虽然尚未出京,但已被判外任应天府,故而章惇对其的称呼已经从“韩相”变成了“韩知府”。
向氏准备声援黄履的话被迫堵在了嘴边。
“怕不是忘了自己到底是何缘由才被外判应天府。”此时韩忠彦的地位大不如前,章惇说话嘴不留情。
韩忠彦是因为举荐葛淙真入朝而带有连带责任,被罢相位,判出京知应天府,而章惇所言,意思十分明显,便是摆明了不信任韩忠彦所举荐之人。
这……………………
韩忠彦面色一变,章惇此言是直接戳到了他的痛处。
眼见群臣都侧目看来,被韩忠彦举荐的黄履闻言面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为了争取这最后一线机会,韩忠彦决定还是要放手一搏,尽力推举黄履为右相。
他向赵翊俯身行了一礼,而后虔诚开口:“葛淙真品行不正,道德低劣。”
“臣愚钝,识人不清,竟将其引为门生,还荐其官职。”
韩忠彦以退为进,先是态度恭敬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责。
“不过黄履为人,一向恭谨有度,材优干济。”
“处事老练,绰有余裕。”
“臣与之相较,尚且不比。”
话到此处,韩忠彦言语更加恳切。
“臣愿以性命担保,黄履之才能足以胜任尚书右仆射一职。”
黄履心中一动,他在一众大臣年纪最大,本来无甚优势,但现在面对的毕竟是右相之位,说不心动自然是假,如若最后以宰执之身辞官告老,也可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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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听见韩忠彦都这般说了,黄履便俯身行了一礼。
“韩……………韩知府言重了。”
平日里称呼韩忠彦为韩相习惯了,突然要改为知府,黄履舌头一卷,忙将想要说出口的“相”改成了“知府”二字。
半晌没开口的向氏此时瞅准时机,出言支持韩忠彦所推举的黄履。
“黄履是老臣了。”
“任命他为宰执,吾心里也能放心一些。”
“官家。”
眼见太后公然支持黄履,不容任何人夺取属于自己相位的曾布当即便直接出言。
这次甚至连平日里先恭维一番的话术都免了。
“黄尚书已是天命之年。”
“雪鬓霜鬟,尺豁头童,虽有白首之心,但毕竟艾发衰容,心力不济。”
“方才连话都说的断续不齐,若是不仔细听之,根本不知所云。”
“如此,怎能担得起右相之责。”
听了曾布这番话,黄履差点没被噎死。
什么心力不济
什么说话断续不齐?
他只是称呼惯了“韩相”,猛地变为“韩知府”,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嘴瓢了而已。
曾布怎么就直接给他扣上了痴缓之名?!
曾布这厢说罢,还不忘再看一眼举荐黄履的韩忠彦。
“余真不知韩知府此番举荐到底何意。”
“黄尚书已为薄寒中人,若是任上旧疾频发,身衰力竭。”
“韩知州莫不是要在应天府同黄尚书日日传信,相隔千里,为其处理政事?”
“如此。”
“则官家诏令意义何在。”
韩忠彦面色一变,唯恐官家生疑,急忙开口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二,身旁却又响起了另一人的声音。
“臣深以为然。”
蔡卞此刻难得与曾布站在了一起,团结一致应对黄履。
“黄尚书年事已高,不堪担此重任。”
“若是率意任之,恐怕国朝政事将延误不止。”
眼见曾布蔡卞二人紧紧抓住自己方才的“漏洞”接连出言相击,黄履心中一气。
本想开口解释,但又觉得自己这缘由说出来颇有些自辩之嫌,无奈之下,黄履便看向一旁的韩忠彦,以期对方能够出言解围一二。
却不料只看到了韩忠彦满面凝重。
韩忠彦被曾布方才说了一遭,眼下只恐怕越说越抹黑自己的名声,无力感瞬间遍布全身。
能够升任宰执之位的人,须得原官职便是较高品级,眼下黄履除了年纪大了,其他的都符合要求。
可刚刚黄履说话磕磕绊绊的样子,他看的一清二楚。
老成这个样子,连话都说不齐全………………
实在无人可用,韩忠彦自觉无望,胸中郁结成气,不得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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