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北狄末日
渐渐的看到北狄大军举着火把，逶迤而来，停在了离城六百余步的地方。突失可汗和右谷蠡王及一众小王、都尉骑马来到阵前，看到这座亮晃晃的冰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突失可汗看着冻得瑟瑟发抖的右谷蠡王冷声问道：“右谷蠡王，这就是你的斥候探回来的，城高不过两丈的小城？”
右谷蠡王低声道“大汗，前面我们派来的斥候，的确汇报说这座义县县城城墙低矮高不过两丈。看现在这个样子也是临时而为的，不能说我们的情报不准。
只不过我们在横山一线耽误了太长时间。现在是冬季了，没想到这些汉人会想出这种办法来。”
突失可汗撮着牙花又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这座冰城，四面都被冰封住了，城墙下都是陡峭冰坡，靠近都难，如何攻破？”右谷蠡王语塞无言以对。
旁边一个小王打扮的人上前说到：“大汗！我们试一下用火攻。这城周边有很多的灌木丛，虽然不能打造云梯。不过当柴火还是没有问题的。
我们用火烧化冰层，然后用搭人梯的方式攻城。我看城上只有一面南蛮朝廷的龙旗，没有其他的军旗，看来城里没有军队，至多是一些乡勇，只要我们能爬上城墙，那就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突失可汗闻言大喜：“准了，快去！攻上占领城墙，让你部落的人先进城！”
那小王一声得令，转身去了。突失可汗随后传令：“大军前移，令调集五千弓箭手三轮齐射压制城头。”
李沐看到敌兵方阵前推，往后一看，敌骑兵的后面有一批骑兵翻身下马，正在组队。
凭借征战多年的经验，知道北狄要用长弓了。立刻高喊：“大家藏好，防弓箭！”
话音刚落，就见一片黑云一样的箭雨直扑过来。乡勇纷纷躲在竖起的门板之后。
只听密密麻麻的“哆哆哆哆”声响起，门板上瞬间插满了狄人的弓箭，更多的箭掉落到了城墙后，基本没有人受伤。
县都尉看到没有一支箭能够射穿草垫和门板冻成冰墙，效果比县里装备的木盾还要好，不禁高声赞道：“闻先生此策，高明！佩服！”
只见狄兵三轮齐射之后，阵型两边一分，只见一队手持火把的狄兵冲出，直奔城下。
李沐笑道：“这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居然想用火把烧冰？来人，水龙准备。”
一群乡勇将平时灭火用的水龙搬了过来等候命令。那群狄兵将手中的火把丢出，却眼见得火把无法在冰面斜坡上停留，纷纷滑落下来。那小王眼见自己计策不行，气愤不已。继续指挥：“把所有柴草堆在城下，给我烧！”
柴草刚烧起来，结果一道道水龙越空而来，一堆堆大火瞬间变成了一阵阵的水雾飘散城墙下雾气霭霭伸手不见五指。
待雾气散去，城墙巍然。反复几次，一场攻城战生生变成了消防演习。
突失可汗不怒不可遏，命令弓箭手再射一轮，又一阵箭雨铺天而至。众人纷纷躲避，水龙停止，火焰大盛。
箭雨过去，水龙又出。突失可汗命令再射，水龙停止，箭雨过去，水龙又出。
如是者再三，大火最终还是烧不起来，地上反而多出了一片泥潭，很快又被凝结成冰。北狄人穿着靴子根本站不住脚，只得退了下去。城墙上笑声一片。
眼看火攻无果，另一个小王上前说到：“大汗！我有一计：我们可以用羊皮铺在冰面上。然后冲上去。”
突失可汗看到天麻麻亮了起来，急道：“可以，快去。”很快就有几百名北狄兵手持羊皮冲了上来，要将羊皮铺在冰坡上，妄图铺出一条通往城墙下的通道。
李沐奇道：“这主意也不咋地啊。让他们铺，等我号令！”
眼见得他们终于靠近城墙了，开始在冰墙上铺羊皮时，大喝一声：“浇水！”，只见一桶桶的开水从城墙上泼了下来，形成一阵厚厚白色雾气，雾气里被烫得鬼哭狼嚎的北狄兵冲了出来，纷纷栽倒，然后被其他人拖回本队。
“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大家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突失可汗看到此处，手里的弯刀不断挥舞着，怒声呵斥道：“快想办法，天就要亮了！我们的时间不多！”
右谷蠡王这时看到大军背后不远被雪覆盖的片片田野，心生一计：“大汗，可以组织人挖土，装在袋子里堆在城下。”
突失可汗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立刻命令分出一个千人队去装土。结果去了一会千夫长抖着手回来汇报说：“土冻得坚硬如铁，我们携带的木锨根本挖不动啊！”
突失可汗脸色铁青的看着面前的冰城，抬头看了看麻麻亮的天色，手中的鞭子一下一下在手掌中拍打。
半晌，长叹一声：“就算现在南蛮子把城打开，我也不敢进去了。我们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太久了。现在天光已经发白，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走吧……去五原县看看有没有机会！”
北狄大军缓缓的向后退去，很快便向北而去。
城头上众人看着狄人灰溜溜地撤退了，欢声雷动。
姬县令原本做好了玉石俱焚、城破身陨的心理准备，此时看到敌人的大军退去，不禁拉住闻先生的手，哽咽难语。
旁边李沐也是长吁了一口气，兀自不信地道：“这就胜了？”
闻先生还是那样的云淡风轻：“是啊，北狄退了！突失可汗是个聪明人，再打下去，即便能成打破城池，他也会被绊在这里，最后就是被合围消灭的下场，他得给自己留点种子。
他这只‘老虎’不能生病，不然草原上的那些‘野狼’会把他啃得骨头都不剩的。现在的时间不在他那边啊！”
姬县令看到北狄大军退尽，看着李沐和闻先生问道：“现在敌人退去，这里留下都尉带人警戒，我们先回县衙吧？看看战报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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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去，百姓们听说敌军退去，都是喜极而泣，纷纷给县尊作揖，感谢县尊指挥有方。
县尊笑道：“此战闻先生、公大夫功不可没，本官这就给朝廷上奏表，相信朝廷一定会大力表彰的。”
闻先生说：“闻某只不过绵薄之力，县尊大人不必过誉。”
李沐也谦逊道：“此战县尊能临危不乱，谋划有定，功莫大焉，李某岂敢贪天之功。”
这场战斗在大夏的军事史上从此占有了一个特殊的地位，这是大夏与北狄一百二十年交战史上唯一一次，交战双方实际产生了交战行为，交战双方均是零阵亡的作战。
最多就是大夏这边，义县守军中有十几个受伤的，一个是往城墙上送草垫时滑倒了，摔断了小腿。
还有两个则是端开水往城下浇水的时候烫伤的，其余都是顶着门板冰块时没注意，被流箭射穿了脚面的。
北狄这边主要是被开水烫伤和爬冰坡半道摔下去摔伤的一千余人，其他滑倒扭伤的也有一些。
关键是北狄进攻前消耗了大量的弓箭，本来城破后都是可以回收的，这下子城没破，这些箭就成了战损了。
要知道那几轮齐射压制城头守军，五千名弓箭手足足射出去了几万之箭啊！
这几万支箭那就是将近四五百斤精铁，那是砸了多少牧民家里的锅炼出来的，而且因为草原上的铁锅基本上都是走私来的，价格贵着呢。
草原上结婚，女方陪嫁铁锅那是标配，在大夏一百文一个的三斤重的铁锅卖到草原上至少也要换回价值一贯钱的物资。
还有箭杆，草原上没有箭竹，所有的箭杆都是木制的，草原上本来树就少，那得要跑多少地方，才能磨出那几万根木纹笔直，木制均匀的木头来磨制箭杆啊！
说起来大夏国这边最普通的雁翎箭大约百支两三贯钱上下，那是因为大夏这边都是成体系的，有专门的工坊，有铸、磨箭头的，有造箭杆的，还有组装的，所以成本比较低。
那些大将军自己用的特制箭，咱就不讨论了。
可是北狄这边就不同了，基本上平时都是牧民自己造一些打猎用的石箭、牙箭。
发生战争时就是每个部落自己组织铁匠，除了只留下几个做饭用的锅，部落里其他所有铁制、铜制金属器具统统收缴，拿去铸造箭头，那成本高的一批。
这点损失在作战中不算什么。可是白白的损失了这么多军资，再加上昨晚突围本就没带出多少物资给养。
本打算劫掠一下义县回点血，结果不仅没回血还被放了一点，突失可汗上下人等这个郁闷就别提了。
时间转眼过了半个月，各地消息传来，不断综合之下，战况逐渐明晰起来。
突失可汗在横山一线突围时断后部队损失了两万多，打义县一无所获。其后带领残部两万余直奔郡城五原县劫掠。
一路上他们只想着防备背后的追兵，却没想到迎头撞上郡守带领的四万援兵。
未及调整突围方向，又被四万余大夏骑兵追上，北狄突失可汗人困马乏之下陷入重围，全军覆没。
最终突失仅仅带着几十名护卫突围而去。北狄右谷蠡王、十几个小王、都尉等一众北狄贵族束手就擒。
加上前期在扫荡河套地区劫掠的十万部众时就已经斩首八千，俘虏了北狄左硕方王、小王、王相、都尉等三十余人，部众七万余人，骆驼、驮马等运输牲畜近十万。大夏取得空前大胜。
北狄经此一战，参与南侵的五万精骑全军覆没，渡过黄河劫掠的十万部众，逃回去的不足两万。
对于北狄突失可汗来说，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已经不是有没有能力南下牧马的问题，而是他这个族群还能不能在草原上生存下去的问题了。
草原上诸多部族被北狄欺压，苦之久矣，说不定就会趁势而起，对北狄群起而攻。
此次大胜，彻底打破了百余年来大夏与草原之间军事均衡，攻守之势逆转。
到了次年春天，草原上所有的部落都陷入青黄不接，马瘦粮无的窘境。
大夏斥候探得机会，大夏朝廷又派出数支骑兵，扫荡犁庭，彻底击溃北狄联军。
一部分北狄残余部众在突失可汗带领下向北突围，逃向漠北草原苦寒之地。
另一部分北狄人因为头领被俘，群龙无首，只得归附大夏，最终成为了大夏众多民族中的一部分。
大夏一举收回漠南草原，彻底打通了与西域的交通。大夏军威一时无两。
李沐和闻先生回到村中，召集全体村民，备三牲，在村祠中祭拜所有供奉在香案上被北狄杀害的村民牌位，告诉他们：“北狄已经败了，逃走了。你们可以安息了！”
祠中哭声一片，但是这眼泪，是喜悦的泪水，是欢乐的泪水！他们终于报仇雪恨了。
虽然闻先生和李沐这次立功不小，但是闻先生考虑到自己一个江湖人士的身份敏感，自己也不想封官进爵。
所以闻先生和姬县令商量把战功写到了姬县令和李沐身上。顺便把当初斩首萨满巫师和二百多游骑头颅的功劳也都划给了李沐和一众村民。
姬县令因此次守城零阵亡的奇功，振动朝野，被大夏皇帝召见。升爵两级到了‘右庶长’，破格从七品越过从六品，升级到六品官，升任了硕方郡的郡丞。
那可是仅次郡守的二把手，一时意气风发，宾客盈门。
李沐也升爵了，从民爵的公大夫跃一级到了士爵的五大夫爵并授田十顷。
依大夏律，出门可乘双辕轺车一辆，可带十人的披甲护卫，年禄六百石。硕方郡郡守还欲授命李沐担任义县的总团练使，李沐坚辞不受。
（第八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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