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放虎归山
长沙国是去往百越的必经之地，李辰和匡承经过了十几天的文献阅读和检索，终于在汗牛充栋、浩如烟海的历史文献中，查到在长沙国的记载中，曾经提到过在岭南，曾经有过一个非常强大的国家，语言、文化、风俗等于关中等地相近。几十年前还曾经与长沙国发生过一场战争。
当时第一代长沙王吴昊因跟随大夏高祖征战天下，因功被封为九个异姓王之一，封于长沙郡，国名便因此而得。
吴昊就封之后，励精图治，很快就将长沙国治理的井井有条。后来还随高祖征讨他造反的女婿，另一个异姓王英离。
此次征讨中，长沙王吴昊冲锋在前，被伤多处，九死还生，忠心不二，高祖又格外加封黔中郡为长沙国封地。至今为止，已传到第五代长沙王。依然年年来贡，岁岁来朝。而且开国以来九个异姓王也只剩了他一个。
此长沙王在前面也曾出现过，岘人巴尔思，他的山寨就是被长沙国的军队攻破的。
长沙国作为为大夏位于西南的屏障，几十年前曾欲探索岭南之地，派部队翻越岭南，结果与山那边的那个王国发生过一次大战，居然战败。然后对方反攻，将长沙王新建的几个县夷为平地后退了回去。从此后再没有过官方接触。记载中关于那个国家都是民间传说，可信度到底有多少，还存疑。
但是这些只言片语的记载，让李辰找到了突破的方向。他立刻写信，让还在青木村的格桑朵朵师徒以及在漠北大营里服役的岘人护卫无论男女，全部最快的速度来长安集合；带信给卓义，让他们卓氏商社在长沙国的国都临湘等待与李辰汇合。又派遣一直跟随左右的护卫队长瞿虎谭燕持梦天阁令牌，先一步去襄阳找一下那边的梦天阁分坛，先做些前期工作。
在李辰和匡承研究了长沙国的地理，最后确定了确定了出使路线，并呈报给小皇帝，再次确定了使团的规模以及出发的时间。做好这一切以后，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了。
长安城外的黎明，晴空万里，小皇帝刘珏走下皇辇，双手拉着李辰的手，依依不舍。一直把李辰送到十里长亭，才放开手。一直目送着李辰的车队，哪怕是站在高高的皇辇之上都看不见了，才吩咐道：“回宫”。
匡承看着坐在皇辇之上的小皇帝，心里也是十分的感叹。这大夏皇室，一代比一代继位的年纪小。桓帝继位的时候是十五岁。这位初元皇帝才十三岁。不过好在，继位之前，桓帝已经摆平了草原，现在在西南西北的动作都谈不上凶险。也没有什么外戚，也没有什么想要坐反的藩王，可算是执政环境最好的一代君主了。
……
李辰等经过近一个月的跋涉，经洛阳走宛洛道，再次到达宛城。原来南阳的桑太守已经调任肃州，为朝廷的西北战略打前站去了。新任的南阳郡守，居然是在窦霍案中被牵连的王恪。
朝廷在查清楚王恪与窦霍案无关后，把他调任至了南阳。算是给他补偿一下。毕竟南阳富庶，气候也好。王恪来这里不过大半年，已经养尊处优惯了。在迎接李辰使团的宴会上还在，哀叹腿生赘肉。
李辰在南阳停留了七天，名义上是需要休整一下，实际上李辰悄悄的去了一趟玄清门。那次在阴阳谷山顶上，通过古琴的弹奏向玄清道人和玉玑子输送了对于那一丝不可思议力量的感悟后，俩老头似有所感，便结伴来到玄清门一起闭关参悟。
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动静。结果这次来，得知俩老头还没出关。这次闭关前，玉玑子发下大誓，不悟透不出关。玄清道人则是领悟到自己的道路有些问题，开始打磨真气精纯度，这也是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李辰回来继续踏上出使的旅途，从宛城出发走宛襄道，到了襄阳接上瞿虎谭燕和襄阳去临湘的向导后乘船直奔临湘。
坐船还是比马车快一些，也要舒服很多。挂着大夏龙旗的官船走在大江上，让所有没有见过大江的北方人都不断惊诧呼喊。
李辰站在船头，手里拄着象征大夏使节身份的旄节，看着自己的船头劈开江水，顺风逆流而上。不禁心有所感，道经里的一句脱口而出：“上善似水。水善利万物而有静，居众之所恶，故几于道矣。”
站在他旁边的大巫师曼仡芈奇怪的问他：“你说什么？”
李辰就把这句话的意思给曼仡芈一说，老巫医摇摇头说，你们大夏人的语言太深奥了。那个道，我可以大概理解你说的，但是我却说不出。以后你还是给我说一些我能理解的。
李辰笑了，对老巫医说道：“等到了临湘，距离你们的老家还有多远？”
老巫医很明显有些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还远着呢。还有好几百里才到我们的岘山呢。我听说你这次要去岭南？这条路可不好走。我记得了，以我们现在的位置，要坐船先过临湘，然后顺湘水到零陵，再进入灵渠才能穿过五岭呢。”
李辰一听，急忙问道：“你去过岭南？”
曼仡芈理所当然的说：“是啊，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岘人生在大山，长在大山，有山的地方就有我们的家嘛！我不仅去过岭南，还还顺着漓水去过珠海呢。那珠海才叫宽广，据说宽有两千里，顺着珠海，就能进入伶仃洋。”
曼仡芈眼睛盯着江水，说道：“如果你能看到伶仃洋，你才知道，这些江啊水啊的，只能叫小沟沟。”
李辰用一种发现了宝藏的眼光看着曼仡芈，心道：“发达了，发达了，原来只是想着带上曼仡芈可以当个翻译，顺便有个治病的郎中，没想到，居然带着一幅活地图啊！”
于是急急忙忙拉着曼仡芈走进船舱，恭恭敬敬地给曼仡芈倒上一杯茶，然后让她好好地给自己上上课，讲一讲岭南的情况。
通过一番了解，才知道三十几年前曼仡芈还年轻的时候，跟随她的师父，用了近二十年走遍了五岭、南越国、闽越国、西瓯国。甚至还渡过伶仃洋，到过海那边的一个大岛，珠崖州！只可惜到了珠崖州她的师父就病倒了。他们一行人不得已只能回返，最后她的师父在回家的路上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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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仡芈一边说，李辰一边记一边心里在做着盘算。一条崭新的路线出现在李辰的脑子里。
经过近十天的逆流而上，到达了长沙国的国都临湘。长沙国虽然还有长沙王，但是现在的长沙王吴湘基本上就是个吉祥物。他每天根本就不出王府。长沙国的一切都由大夏朝廷派来的国相和国尉管理着。
长沙国的国相和国尉早就等在临湘的码头上，看到李辰的船靠岸了，便急忙迎上来：“长沙国国相崔颖、国尉杨双见过崇义侯！崇义侯辛苦了！我等在国相府摆了酒宴，还请大人移步赏光。”
李辰手持旄节，笑着对二位说：“二位辛苦了！不过既然来到长沙王的地界，不先去拜望一下，于理不合。”
只见二位有些不以为然，但毕竟李辰代表的是大夏国的皇帝，谁知道有没有别的其他的事情。所以也不再坚持，一边把李辰迎上了马车，一边让人快马去禀报长沙王，京城来的崇义侯要来拜会长沙王。
李辰到达长沙王府时，门口站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大胖子，虽然李辰做了功课，了解到现任长沙王是第五代长沙王，但还很年轻，来的时候桑司徒让他过来看看这个吴湘。
怎么说呢？这个长沙王吴湘是目前大夏朝最后一个异姓王了。虽然从他的高祖开始，始终以忠臣自居，年年上供，礼节有加。但未央宫终归还是有些不放心。
今年桓帝下葬、新帝登基，未央宫召全国的藩王进京，唯独长沙王未到。所以这次李辰出使百越，要路过长沙国，就让他过来看看。
李辰一看这个长沙王，心中就是一沉，虽然看起来神采奕奕，但酒色之气充满眉间，且暮气沉沉，内里已经空了。
李辰缓步上前，长沙王吴湘气喘吁吁的移步上前，就要跪倒见礼。李辰赶忙拦住，说道：“陛下口谕，长沙王不必跪接。”正色道：“因朕听闻长沙王吴湘身体有痒，以致未能赴京观礼，朕心甚忧，特遣崇义侯前来探望，另赐玉壁一双，蜀锦一百匹，吴绸一百匹。另有草原新贡各色风干食品若干。望吴湘爱惜身体，早日康复，相见有日。”
李辰一挥手，立刻有人抬上来两个抬架，李辰说道：“王爷，这是陛下钦赐的礼物！陛下说了，长沙王世代忠良，你身体不好，要多注意休息，爱惜身体！陛下口谕已经宣过。本侯还要出使百越，不能久留，这就告辞了！”
吴湘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可以为国效力的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轻叹一声，拱手礼道：“吴湘谢过陛下圣恩！天使慢走！”李辰回礼道：“王爷留步！”
离开了长沙王府，他在船上召见了长沙国的国相崔颖和国尉杨双。待二人上船后，屏去左右，拿出了皇帝密旨：“崇义侯出使南越，准便宜行事，赐调兵虎符，着长沙国国相崔颖、国尉杨双全力配合。钦此！”宣读完密旨，二人起身验过调兵虎符后，国相崔颖问道：“不知侯爷需我等如何配合？”
李辰道：“我长沙国有多少军队？训练状况如何？粮草军械储备情况怎样”
国尉回答道：“共有水军三万，大小战船三百余艘，步兵四万，骑兵五千。随时能调动的军队，水军有两万，步兵有三万，骑兵都在临湘，随时可以调动。所有部队因为经常拉出去与山越、岘人作战，又要防备百越，所以训练状况极好，随时可战。”
李辰听后笑道：“此次能不动用刀兵最好，但也还是要预防万一。等我走后，你二人留一人守国，一人带水陆军兵各两万，骑兵三千，隐匿于兴安县的山林里，二位接到我只要看到密信上有我虎符的拓印，无论我信上写什么，都要立刻发兵进入南越境界和我联系。如事能成，我会为二位在陛下面前请功。此乃开疆拓土之举，功莫大焉！”
……
李辰坐在船舱里，想着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被像关在笼子里的小鸟儿一样的王爷。心中既感慨又无奈。想到这里，他说道：“来人，把岘昭叫过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十七八岁，皮肤黝黑，生的十分健壮的年轻卫兵走了进来施礼道：“公子！”
李辰招招手道：“阿斯兰，来坐！”
岘昭也就是当初那个啸山部落的寨老的儿子阿斯兰啸山。岘昭是他的夏文名字。他见李辰叫他坐下，犹豫了一下，侧着身子跪坐下来。
李辰对他说道：“告诉你两个好消息，第一个好消息，你们寨子的仇人，已经死了，他的儿子也没有几天好活了，快死了。我今天见了他，可以肯定。”
阿斯兰听到这个消息，眼泪忍不住地流下来，他弯腰对李辰施礼道：“谢谢公子告诉我这个好消息！这对于我们这些劫余之人，真是最好的消息了。”
李辰展颜一笑：“第二个好消息是我问过曼仡芈大人了，明天，我们就将抵达零陵，在那以后就是五岭了。到了那里，你们就真正的自由了。你们可以回家了。到时候我让卓义的商队带你们回去。那时候，你们就真正成了入林的老虎啦！我要放虎归山。那里才是你们应该在的地方。”
李辰站起身来，看着舷窗外缓缓而过的风景，说道：“我原来想错了，你们一直生活在这里，一下子让你们待在朔方那样寒冷的北方，不是你们能适应得了的。你们一到冬天，普遍的会生病。这几年已经走了好几个族人了。所以我下定决心，一定要送你们回家。”
李辰转过身来，双手按住阿斯尔的肩膀：“老阿斯尔啸山，你肩膀上扛着你们寨子的希望。这些年，我把能交给你们的，都交给你们了。虽然走了几个族人，可也诞生了很多新的孩子，你们的族群壮大了。相信你们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了。”
（第六十七章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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