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再见太乙救苦天尊
大雷音寺中，诸多明王、金刚等护法神明脸上都充斥着愤恨、羞怒、后怕等种种表情。
良久后，这些复杂的情愫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前些时日大日如来在人间的亲传弟子被杀，这些明王、金刚纷纷显化分神下界，踌躇满志地想要争夺人道气数。
岂料只过了大半年光景，那些携带了大法力的分身就被人一掌覆灭。
那种被人困在掌中无法脱身的绝望感通过分神传回本体，使他们真正感受到了危机。
正如张牧之所说，现在即使这些明王本尊下界，也是无可奈何了，甚至还有陨落的可能。
当然，他们还未完全放弃，他们的希望仍在大日如来身上。
大日如来乃密宗佛法的源流，是密宗所有法脉，流派的法主，法力之深，神通之广，简直不可估量。
然而当正中莲台上无量光王如来笑语盈盈地开口，问大日如来是否输得起时。
大日如来沉默许久，目光又平静了下来，双手合十躬了躬身，开口道：
“世尊说笑了，降三世明王也是贫僧的愤怒化身，他输了赌约便等同贫僧输了，贫僧自然会认。”
无量光王如来轻笑：“当年毗卢遮那佛曾言，一切众生本来是佛，一切法相平等正觉。”
“故而佛陀相，菩萨相，慈悲相，庄严相，忿怒相，欢喜相，种种有相皆是空相，同众生相并无不同，如此才见众生平等。”
“大日如来如今虽开辟密宗一脉，法力也远胜毗卢遮那佛，只是执念愈发深重了，反不如当年洞彻空无之理。”
大日如来目光闪烁了下，开口道：“毗卢遮那佛确实有众生平等之心，但往人间传法时却发现任凭他如何口绽莲花，将经意禅理解说的洞彻入微，依旧度不尽众生。”
“那凡尘俗世便是一个大苦海，佛陀操舟劝人上来，但总有些人非但不上，反而甘愿沉溺其中，视苦海为安乐之乡。”
“更有甚者自己不肯上船，反而要用尽手段将船上的人再拉下去，让佛陀数千年弘法传教之功都化作流水。”
“所以毗卢遮那佛才甘愿涅槃，转生俗世一沙弥，重证大日如来果位，开创密宗佛法一脉。”
“我密宗佛法也愿持平等心，将那芸芸众生，愿意上船的，不愿上船的都拉上来，度他们出苦海，得解脱！”
“如今毗卢遮那佛涅槃后剩下的那些舍利子也被主劫之人轰成了灰，可见天意合该毗卢遮那佛入灭，世间只有大日如来。”
一众明王、金刚，包括大日如来身侧那些密宗佛陀，菩萨听到此处，都是合掌赞叹：“善哉！南无殊胜大日如来！”
无量光王如来缓缓点头：“众生冥顽不灵，强度也不失为一法，这也是阿弥陀佛，释迦摩尼和我愿将密宗之法视为佛法的原因。”
“但密宗之法毕竟还未完善，渡人就如将人家强拉到船上，却还未寻到彼岸所在，所以只能走政教合一之路，既要收服其心，又要约束其身。”
“大日如来作为这艘船的掌舵之人，一边操舟一边对他们说：你们别多想，信奉我，跟我走就是了！总不会把你们扔到苦海里去！”
大日如来合掌道：“世尊比喻恰当，如今正是如此情景。”
无量光王如来又笑问：“可是大日如来想过没有，你要政教合一，已有蒙元失败的先例在前，那道家哪里会再给你机会？”
“纵使他们说过仙神不插手人道之争，但这个‘不插手的前提是他教仙神也不得插手。”
“一旦打破了这个约定，便似扯了遮羞布，然后就会一次次地触及底线，便如现在密宗诸圣同那主劫之人的争斗一样。”
“眼下局面还可收拾，但这样下去，大日如来座下诸佛菩萨、明王金刚除了和道家仙神直接开战之外，再不会有第二个结果了。”
“密宗佛法属于佛门，但我佛门不止有密宗一脉，到那时这西天极乐世界便再容不下大日如来了！”
大日如来又是沉默良久，才面色平静地开口：“多谢世尊指点，贫僧确实执念蒙心，这便回自家佛国闭门自省，待那人间大定后再思传教之事。”
无量光王如来点头微笑：“甚好！到时候那末法之劫得解，人间定是修行盛世，大日如来也可选一小国传教，将密宗佛法推演完善。”
大日如来从自家莲台上起身，收了金莲宝座，庄严法相，变成了一个身穿大红袈裟的中年僧人，躬身朝丈六高的无量光王如来行礼拜别。
随后密宗诸佛，菩萨，明王，金刚俱都收了法相化作人身，跟着大日如来往外走去。
无量光王如来待密宗诸圣都离开了大雷音寺，轻轻一挥手，合上寺门，摇头叹息：
“大日如来终究是心中不服，不肯继续听我说完四万八千法门，那完善密宗佛法的路径也在其中，他怕是无缘学会了，可怜！可怜！”
身后随侍菩萨冷哼一声：“这些念歪了佛经的僧人害了多少生灵，佛祖可怜他们作甚？依我看都该尽数杀了才对！”
无量光王如来笑道：“我为治世之尊，持慈悲救度之道，岂能开杀戒？”说着朝前一指，自家莲台三丈外现出一朵小一些的金莲：
“如今诸佛都出了西天，你也不必在我身后站着了，且坐下听我为你解说佛法，就从《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开始吧。”
随侍菩萨谢过之后来到那金莲上端坐，一抬头正见前方一尊丈六大佛。
身如赤金，面容圆满，眉宇间隐含无量智慧，宽容，慈悲，周身散发着无量光明。
“……这是一尊真正的佛陀，在他身上已经找不到一点那人的影子了……”
她当年初遇那小道士，从他眼中看到的是欣赏、疏离，后来从报应王眼中看到的是情欲，所以他才不愿呆在阴司做王妃。
而这些属于那个小道士的情绪在这无量光佛身上荡然无存。
这随侍菩萨心里觉得一阵阵发空，却不怎么悲伤，因为她又从佛陀眼睛里看出了爱和怜悯。
虽然这份爱和怜悯针对的是无量众生。
“我也是众生之一，不是吗？”
在这一刻，那几千年来一直萦绕在随侍菩萨心头的情丝突然消散了，她真真正正入了佛门。
无量光王如来开口说法，声音却从大雷音寺中传了出来，整个须弥山，山下大海和四大部洲的无量众生俱能听闻。
守护须弥山的四大天王，八部龙众，阿修罗众等等聆听到佛音，俱都双手合十朝须弥山顶躬身膜拜。
人间大雪山上，张牧之一掌灭杀诸多明王、金刚的分神后，便和孙悟空一起进入那宫殿之中。
孙悟空依旧变化出无数的猴子，吱吱怪叫着将一众童子、仆人、奴隶、女尼都驱赶到一处空地上。
然后掀翻了密宗诸圣和许多上师的佛像，将经书尽数焚毁，金银等物分给众人做遣散费。
张牧之又施法接引了太乙天尊的灵光，洗去宫殿底下的戾气、浊气，又招出阴差将那些冤魂饿鬼带往幽冥世界。
如此一直折腾了半个时辰，占地数百亩的宫殿才算空了下来。
孙悟空将张牧之赶到山脚下，然后摇身一变，化成一只毕方火鸟，煽动翅膀在宫殿里乱窜。
不一会儿，橙红色的火光和浓烟冲天而起，
那牛奶刷成的白墙，黄金装饰的佛像，琉璃烧制的瓦片，珠宝串成的念珠，以及人皮、白骨、骷髅制成的种种法器都在宫殿中渐渐化为灰烬。
孙悟空一个筋斗从火焰中翻了出来，站在山脚广场上和张牧之一起观望了片刻后才开口：“烧的差不多了，你施法熄了火吧，老孙不善这个。”
张牧之点点头，伸手往前一推，掌中飞出五色云气，初时极小，到了远处山顶上便散成了数百亩大的一团。
然后云气只往下一落，就将那燃烧的宫殿笼罩个严实。
几个呼吸之后云气散开，大雪山上一片空荡，除了山石草木一无所有，别说什么火光烈焰，连那宫殿存在过的痕迹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厉害！厉害！若是留的残垣断壁在，说不得几百年后还有人想重建，这下却是无牵无挂！”孙悟空连连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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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牧之点了点头，又看了下天色将近午时，便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吧，再晚些寺庙里就没饭吃了。”
孙悟空不由好奇：“以你如今法力，定能推算到那活佛的转世之身所在，怎么不去杀了断根？这可不像你的秉性。”
张牧之道：“我自有我的理由，过些时日你就知道了。”
孙悟空也不再追问，只是道一声：“走了！”随后躬身一跳，化一道金光冲向空中，而后转向往燕京方向去了。
“猴子还是这般毛躁！让他做主持真是难为他了！”
张牧之哈哈一笑，一道电光闪过，人便不见了踪影。
距离大雪山几千里外的草原深处有一座简陋的佛寺，明显是刚刚建成不久的样子。
周围是稀疏错落的蒙古包，许多牛羊、马匹正在远处啃食牧草。
寺庙里一个面目温润的青年僧人正在诵经，手里持着一串佛珠。
僧人旁边跪着一个七八岁的童子，看装扮是附近的牧民之子。
“多谢文殊菩萨庇佑之恩，我日后愿追随菩萨诚心礼佛，再不敢有别的心思了。”
童子脸上满是后怕的神情，好似刚刚躲过生死大劫。
文殊菩萨停下诵经：“一是你如今法力再难对他构成威胁，二是大日如来答应不再插手人道之争，那主劫之人才会给我些薄面，”
童子坚持谢道：“虽说如此，但也是有大菩萨的面子在，那人才未随手将我打杀……”
文殊菩萨摆摆手：“世尊容得下大日如来，我便能容你，我禅宗一向慈悲为怀，不可见死不救，你不必谢我。”
这童子正是那活佛的转世之身。
他修炼数千年，成就了十具法身，只凭其中一具就敢入京寻张牧之的麻烦，正可见其强横。
方才他感应到密宗一众明王、菩萨的分神瞬间覆灭，心中大为惊恐，连忙到此寻找文殊菩萨庇佑。
大日如来在西天极乐世界闭门思过，修行稍稍厉害些的佛子都能感应。
这活佛失了靠山后才明白，什么法力果位都是虚的，只有命在才是根本。
文殊菩萨又开口道：“别人不屑杀你，你也需摆出些姿态来，才好让人家放心。”
那童子心中大震，犹豫了许久才道：“明日我便将所有法身中的法力都散去，将那几具以佛门七宝炼成的法体遣人送往大报恩寺去，供斗战胜佛炼制金身。”
文殊菩萨点头：“甚好！甚好！你那些法力都是压榨、奴役草原众生修成，舍了也就舍了，只要真如本性还在，依旧能领悟佛法真意。”
“菩萨说的甚是，弟子受教了！”童子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甘，但为了保命也只能如此了。
“失去了密宗扶持，草原瓦剌各部之中纵使有些能人异士，恐怕也难同大明朝廷抗衡了……除非大明皇帝还是朱祁镇那样的昏君……”
却说张牧之回转大真人府中，一连过了五六日都是无事。
有些性情机敏些的大臣通过双日并出之事和皇帝在朝堂上的变化隐隐猜出些什么，想要来大真人府拜访，都被青璃挡了回去。
长明仙子依旧是闭关潜修，张牧之或是督促张元吉学儒，学道，或是传授炳灵公火雷之道，每日倒也忙碌充实。
皇帝有时也派人将张牧之请入宫去，不过却鲜少谈及国事。
大多是朱祁钰开口询问，问上古传闻，问人间诸国，问三界格局，问未来大势，甚至也问五百年后那些西方人的政治、文化等琐事。
张牧之随意解答，朱祁钰听到紧要处也持笔记下，但也仅此而已。
如此又过了几个月，只待寒冬远去，桃花又开，景泰元年到了。
却说这一日，张牧之正在静室中默运元神，参悟玄妙，突然福灵心至：“时候到了！”
心中念头一动，张牧之就运雷遁到了燕京城上空云层里，身上素袍变成了紫色华丽的天仙洞衣，座下现了墨麒麟。
手持如意朝前一点，一声仙音响过，眼前出现一片仙宫巍峨的盛景。
但见广场辽阔，华表壮美，前方宫殿笼罩在祥云瑞霭之中，却是东极妙严宫到了。
“幸亏青华长乐世界是太乙救苦天尊以大法力开辟的法界，否则我肉身还来不了这里，留在下界又是破绽……”
青玄童子带了两列仙娥、力士正在妙严宫前迎接，见了张牧之后忙躬身行礼：“见过神霄玉清真王！”
张牧之听到童子称呼，心中微微喜悦，轻轻挥动如意，笑道：“甚好！带我去见过救苦天尊吧。”
青玄童子上前牵了墨麒麟，那些仙娥、力士则跟在身后，提炉打扇充作仪仗，簇拥着张牧之往妙严宫中走去。
装过几层宫阙，依旧到了那方形莲池旁。张牧之下了麒麟，朝端坐九色莲台的太乙救苦天尊躬身：“见过天尊。”
青玄童子将众仙娥、力士遣散后，又来到天尊坐前伺候。
太乙救苦天尊伸手一指，身旁九色莲花再开一朵：“且坐下说话。”
张牧之谢过之后，跨出一步就到了那莲池最深处，在莲花上落座。
之后就听太乙救苦天尊道：“你灭尽密宗众护法分神，使人道气数不被大神通者左右，这一子落得极好。”
张牧之笑道：“贫道也是随手而为，并未考虑那么长远。”
太乙救苦天尊点了点头：“你当年留在我这里的五百军魂，被我用莲花重塑了形神，如今皆有阴神圆满的法力，个个能使神火对敌。”
“那些明王、金刚的分神虽然被那杀了，但他们之前在草原上训练了一批邪师妖人，正好被神火军所克。”
张牧之连忙谢过，心中忍不住暗道：“难道几年前天尊就已经预料到今日的情形？才帮我练出神火军来克敌？也是，六御都乃大道所出，有此能为不足为奇。”
“我为混沌变数转生，每走一步都有无穷变化，按道理来说，纵使帝俊那等后天生灵证就的先天神圣也不能尽数演算清楚才是……”
太乙救苦天尊不理会张牧之的胡思乱想，继续开口叮嘱：“战场争斗时，神火军和那些能人异士只可灭杀敌军邪师，不可放手屠戮凡人。”
“你鼎革三界之后，人间便是修仙盛世，各派修行之人会越来越多，你今日一言一行都会被后世修行人立为榜样，你定下的规矩日后就是铁律。”
“你若开了修仙之人在战场上屠杀凡人的先例，那便等若认同了倚仗法力欺凌弱小，日后人道沦为仙道，神道的附属，便有亿万生灵遭殃。”
“到那时，每逢战事，便要有十万百万凡人士兵被修行人所杀，纵使你能证得先天超脱出去，你的徒子徒孙也会被这滚滚业力拉下神坛，永无翻身的可能。”
张牧之心中一凛，在莲台上站起身来郑重行了一礼：“多谢天尊持此大慈悲之心告诫贫道，否则贫道便要种下恶果而不自知了。”
太乙救苦天尊抚须点头，示意张牧之坐下，随后伸手朝莲池中一指。
有五百个莲花骨朵一起盛开，花瓣都成五色，每个中央莲蓬上都占了一个拇指高的士兵，依旧是赤盔赤甲的模样，只是手里的火铳都变成了火尖枪。
“末将拜见主公！”最大的那多五色莲花中央，赵强抬头看见张牧之，连忙躬身行礼，其他士兵也一起拜见。
张牧之心情大悦，拿出正位军旗轻轻一摇，五百神火军和赵强都变成一道道流光飞入了军旗里。
“这神火军修持的是天蓬法，又被太乙救苦天尊赐下了神火的本事……”
“五百士兵个个都有阴神圆满的法力，赵强更是到了阳神境界！这在上界天兵中也是强军了！天尊出手果然阔绰！”
张牧之收拾妥当之后，太乙救苦天尊开始讲道。
说的是那天地开辟，群生演化之后的慈悲救度之道，包括如何寻声赴感，如何随灵显化，如何随缘渡人等等等等。
雷法并非一味灭杀，其中也含慈悲、化育、护佑，扬善等种种权柄，和太乙救苦天尊之道亦有相通之处。
张牧之身为雷祖，明悟雷法玄妙，再听太乙救苦天尊讲道，只感觉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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