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个得加钱
在这个年代,外滩这一带就是上海最为繁花的市中心。
隔壁的南京路人满为患,外滩和外白渡桥依旧是游客最喜欢来的地方。
很多出差到上海来的干部们,都会到这一带来逛一逛,顺便帮亲朋好友带点上海的“特产”。
看着这密密麻麻的人流,郑非觉给游客画肖像还是有戏的,在靠近防波堤那里,随便找了个空位置架起了画架子。
在这年头干私活是有风险的,郑非想先试试水,看看戴袖章的那批人会不会来找他的麻烦。
好在已经有不少拿着照相机的摄影师在这里赚外快了,嘴里还吆喝着:“拍照了,拍照了。”
郑非摆好画架后,当场作画起来,为了吸引顾客的话,肯定要画个好看点的女人。
可绞尽脑汁想来想去,郑非满脑子却是一位经常主动找他谈生意的短剧女主。
长得也蛮好看的,单眼皮,三分清冷,可却是反差型的,白天高冷,到了晚上......
好像叫什么王什么的,具体名字,郑非已经记不住了,可她的技术却是深入人心的。
只能说出身不好,没能傍上一位好大佬,否则早就成为一朵小花了。
郑非画的时候,引起了不少路人前来围观,大家平常看到的都是连环画,还是很少见到素描的。
见郑非将一个女同志画得栩栩如生,就是开始画的时候,郑非一个没注意,打的底子是她穿吊带睡衣的慵懒样子。
后面几位大爷看得炯炯有神,一位大妈当场骂道:“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啊你。”
听到这话后,郑非赶紧把她的衣服给加上,这年头,吊带睡衣对他们来讲,还是太超前了。
郑非画到一半时,有个绑着蝴蝶结的女同志看完后,那叫一个心动。
“同志,请问,画一幅要多少钱?”
总算来生意了。
郑非咳咳两声,敲了敲画板,有点为难地说道:“同志,我不收费的,可你真想要的话,这样吧,我就收你一个材料和工笔费,你看可以不?”
“要多少钱?”
郑非思考了会:“差不多三毛这样,可以接受吗?”
围观的路人甲乙丙丁,听到这话后纷纷哄笑起来:
“讲了这么多,最后还不是要收费,你这是资本主义复辟,是个体户啊!”
郑非嘴角抽了抽,没想帽子这么快就扣下来,可他早就已经想好对策了,镇定自若道:
“这位同志,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随便乱扣帽子的话,侬跟当年那些有啥区别......
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画家,出一本连环画都多少稿费了,我能到这里来,是走进群众,服务大家来的。
放在平日的话,就算你给我五块钱,我也不给你画。”
见这个年轻人如此能说会道,大家也全都笑了起来。
“哎呀,还吹上了。”
有个路人指了指郑非那个破洞的布鞋。
“你这画家有点寒酸了,布鞋都破了洞。”
郑非尴尬地把脚指头收回去,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你懂啥子,我这叫接地气,要是我一身名牌,你们敢找我画画吗?”
一位大爷笑道:“我就不信了,就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大画家了,还会画连环画。”
见风向转了过来,郑非总算松了一口气:“这位同志,你这就属于年龄歧视了啊,要是不信的话,我再画一张给你们看。”
“到时候,我要是画得好,可得给我掌声啊。”
虽然开放了,但个体户和私营企业依旧是国营和集体单位的头号公敌,但凡端上铁饭碗的这帮人,对他们这帮人都有一种敌对态度,恨不得把他们都给消灭光。
就目前而言,进厂打工才是主旋律,个体户绝对是弱势群体,大多都是那些没法加入工人阶层的待业青年,才会选择走这条路。
说难听点,在这个年代要是让家里长辈知道你出去干个体户,回家把你的腿打断。
刚刚说要画画的那个女同志思考了很久,最终咬咬牙:“可以,三毛就三毛,同志请你帮我画一张画。”
“可以的。”
女同志正打算掏钱,郑非直接来了句:“先不用着急给钱,等我画好了,同志你要是觉得好,再给我也行。”
“谢谢你,同志。”听到这话后,女同志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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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非笑着说道,随后说道:“咱们画的时间比较久,是要站着还是要坐着。”
“那就坐着吧。”
女同志找了个长凳坐下来,郑非立马开始动笔,可还没一会,围观的人群给吓了跳,因为郑非起笔直接画了个头骨。
“你这人也忒可怕了,那女同志那么漂亮,你怎么给画骷髅头啊!”
女同志听到后,脸色瞬间就白了,郑非解释了起来:“这你们就不懂了吧,画人画皮要先画骨。”
这是他老师教他的,只要掌握了骨骼画法,以后绘画五官就不容易跑形。
“可你这画的也忒瘆人。”
“所以才说你们是门外汉,艺术就是这样的。”
郑非怀疑十年前,他要是敢这么画,是要被抓进去好好问候一番。
好在郑非画得非常快,没一会,就打好了形,在不到四十分钟的时间里,一张栩栩如生的人像展示在众人面前。
女同志惊讶看着那张素描画,激动地说道:“真的好像,就跟照相机拍出来的一样。”
郑非得意看着那些围观的人群:“刚刚谁看不起我的,现在赶紧给我几个掌声。”
“啪啪啪。”
伴随着一阵掌声起来,郑非背后传来了一些赞扬的声音。
“小伙子,看来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年轻人可以的,你在哪个出版社上班啊?”
郑非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些问题,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只是个待业青年,估摸着会有麻烦事。
女同志看了素描像几眼,随后说道:“可只有我的话,好像太单调了,能不能再帮我加个背景。”
郑非第一时间想到的东方明珠塔,可一抬头,浦东那边空荡荡的啥都没有,三件套一件都没有。
如今称得上地标的,也就只有上海国际饭店、百老汇大厦和外白渡桥了。
“那我就帮你把上海国际饭店画进去,不过咱们事先说好了,这要加服务费的。”
“啊,要加钱啊。”
“那肯定的啊。”
“要加多少钱?”
“不多,也就一毛。”
女同志说道:“可我已经没有钱了,能不能用粮票抵啊。”
郑非思考了会,城里人每个月都会有粮票的,哪怕是他这样的待业青年,只要是有居民户口的,就会有粮票发。
可郑非每次领到粮票、煤票,各种票后,都会被大伯母拿走,换取一日三餐吃。
而这东西只有城镇居民户口才有,农民想要粮票,可以将自己家的稻谷拿到粮站换成粮票,但是还要持有村和公社(现在叫乡、镇)开具的外出证明才能去兑换,
可有些农村又不种稻米,粮票在这个年代可是硬通货,比肉票还要香,不吃肉没事,可不吃米,是真的难受啊。
小小的不起眼的粮票却象征着地位和身份,这也是那么多农村人,得知郑非是城镇户口后,恨不得贴他身上的原因。
只要愿意找对象,还真不怕没女人,但很多城里人最怕的就是娶了一个女人后,变相娶了一整家人。
他们弄里的,就有位......整天在那抱怨,肚子都还没搞大,她全家都跟上来了。
十多个人跟他挤一个屋子,以前还能爽两下,现在家都不想回去了。
既然自己能挣钱了,郑非打算独立出来了,不跟大伯一家搭伙过日子了,粮票得自己收着。
“可以吧,粮票就粮票。”
郑非又画了大概二十分钟,把背景也给画出来了,顺嘴问道:“要不要把日期、时间、地点写上去?”
女同志委屈了起来:“我真没有票了。”
郑非相当无语,把他当什么人了:“加字的话,不用再加钱了。”
女同志立马笑着说道:“我叫苗芳芳,苗族的苗,草字头的那个方。”
郑非将她的名字、时间和地点一起写在了素描画像上。
“好了,苗芳芳同志,现在这幅素描画就归你了。”
拿到素描像的苗芳芳,相当的满意,这画里的人感觉比现实的她还要漂亮。
她有点害羞地说道:“我是纺织厂第三车间的,以后去哪里找你啊。”
郑非愣了很久,随后回了句:“以后啊,我肯定会到上美出版社去的。”
苗芳芳愣了下,那可是她也高攀不起的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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