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包牡丹烟,半部中华史
次日一早，陈选生跟陈选田打了个招呼后便匆匆忙离开了。
陈选田愣了一下，但也没多大反应。
毕竟陈选生已经是惯犯了，再说他能给自己打声招呼，没临时搞失踪，陈选田就觉得已经很给自己面子了。
而且记分员，说白了也不是啥不可或缺的工种。
路上，黄土尘沙飞溅。
行人行色匆匆，不时有披着头巾的大娘拎着竹子编的篮子，里边盛着满满的鸡蛋，在往供销社方向走。
这时候饲养母鸡数量有限，鸡蛋可是战略性物资，连母鸡，在乡下也被戏称为鸡屁股银行。
盖因乡下一年到头分不了几个钱，年底也大多以粮食结算工分，那么日常所需的生活用品，靠的就是这母鸡这一屁股一屁股生下来的鸡蛋……
要说还是这个时代的人体力好，二十多里路走下来，陈选生竟然腰不疼脚不酸，就这，他的身体素质还是时代的下限。
进城后，陈选生的视线内也逐渐出现一些建筑物，脚下踩的，也从粗犷的沙尘路路变成了水泥路。
不过这会儿的路况实在不咋地，一条好好的路，每走五六步就有一条手指粗的裂痕，时不时还有窟窿，粗心大意的人真的能掉下去。
街道上，这会儿人并不算多，不过与乡下不同的是，这里的人走起路来更有范，呃，怎么形容呢，就是从容、慢悠悠的感觉。
除此之外，就是时不时有一辆被擦的反光的自行车，横冲直撞扫过，那些骑行者又与街上的大多数人不同。
他们更加“城市”。
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城里人。
“一包牡丹，一包大前门。”
这会儿，陈选生也不急着往供销社的办公区赶去。
走到不远处的门店，一时间陈选生也不知道这会儿什么烟比较受欢迎，就挑了前世看小说时，经常被提起的两款。
“有烟票吗？”
这里的供销员是个四十往上的阿姨，这会儿她双手如同飞舞，在一般打着毛线，见到陈选生过来，手也没停。
“没”陈选生言简意赅。
这会儿买烟是需要烟票的，只不过没烟票又愿意花大价钱的话，供销员也会用自己的烟票帮忙贴上，只不过会比寻常贵不少。
“牡丹七毛，大前门五毛。”
阿姨撇眼瞟了下陈选生，声音仍旧没啥波动，有那么点人机的感觉了。
不过想来也是，班味这东西从来不是哪个年代的产物。
“行”陈选生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这薅来的毛票都还没捂热，转眼就交出去一半有多。
拿到烟，陈选生先是将两包烟分别拆开，从牡丹那倒出来一根烟来，然后再放回口袋，转而点燃大前门。
这一切动作陈选生并没有刻意避开面前的阿姨，或许是觉得陈选生这人有点意思，阿姨也不避讳，和陈选生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
过程中陈选生有了解到，县供销社的主任姓郑，是从市里下来的，平日也没啥特别的喜好，就是想着做出点成绩，升回市区。
得到自己想要了解的信息，陈选生很快就心满意足离开了。
来到供销社的办公区域，这里其实就有些类似于前世大型商超的仓库，那些发往公社、门店的货，都在在这先过一手登记。
除此之外，陈选生甚至还看到了六辆大货车嚣张的停在路边，身旁，还有几个年轻小伙在卸着货。
隔大老远，陈选生就见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大爷在慢悠悠的扫地。
这位老大爷个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矮小，只见穿着旧式军装改成的安保服，笑起来的时候，连牙齿都不剩几颗。
不过尽管如此，陈选生却丝毫不敢小视眼前这些爷。
这会儿的行情可跟前世不一样。
这些门卫老大爷可是货真价实带编的，较真一点讲，他们就是工厂的主人，可不是前世那位外包派遣，三天两头换一批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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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关键的是，这些老大爷大都是从战场退下来的，有事，他们是真上的。
君不见腰间那鼓鼓的口袋……
不仅如此，门卫一般还是工厂里干时间最久的，有一些年寿长的，甚至能送走好几批领导，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们就是工厂的活化石。
“大爷，忙着呢，来，抽根牡丹。”
说话间陈选生就从右口袋里取出那包牡丹，娴熟的从里头倒出一根，双手给老大爷递上。
听见陈选生的话，张独立先是一顿，旋即笑笑又接着扫起地，干这么久了，陈选生这类人撅起屁股，他就知道在想什么。
“哎哟，大爷您火眼金睛，想必早看出小子了，大爷您放心，小子我不是那不知进退的人。”
哪怕被冷落，陈选生脸色也丝毫不见尴尬，反而更加殷勤的绕着张独立，那样子啊，看着霎是一副狗腿。
又过一会儿，张独立也将地扫完了，扫帚放好，这才又认真打量起陈选生，只觉得面前这个小子不简单。
这么多年过来，张独立也自诩见过不少人，可却只有极少有人能在陈选生这个年纪，能收敛好自己的锋芒，百折不挠。
这会儿的人大多像爆炸桶，一点就着。
又看了眼陈选生手里的牡丹盒子，扁扁的，看来是有抽过，不像是专门买套近乎的。
暗自点点头，张独立才傲娇的接过陈选生手里头的烟，撇了眼面前的小伙，没好气道:“想打听什么事？老头子我挑些个能讲的说。”
也就是看陈选生顺眼，不然就张独立那暴躁的脾气，早就拿起扫帚赶人了，哪还能心平气和的聊两句。
大好机会摆在眼前，陈选生可不敢让它溜走。
搀扶着张独立回到保安室，陈选生赶忙问起自己最关注也是最急切的问题。
供销社账务，是不是真的乱了。
又打量了一眼陈选生，张独立越发觉得这人有点意思。
问起账务，莫不是他有解决的办法？
可这个年纪……要说现在的账房，可都是经历过岁月冲刷，有无数经验的老人。
不过陈选生这问的，的确不是啥隐秘的事。
这事早就在县城里传开了，不仅如此，市里下来的查账的日期也不是多久之后，就在明日。
这两天郑大主任，急的哦，嘴上都长泡泡了。
得到想要的回答，陈选生心情更加美妙了，随即，他扫了眼四周，又轻声问道：“大爷，你说我要是能把这账给梳理好，供销社能给一个临时工不？”
“可以”这个回答张独立倒是信心满满。
工作这东西，对于凡人，自然是千难万难，但对于那些老爷们而言，就只是抬抬手的事。
因为他们手头上本来就留着几个额外名额。
“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别说临时工，就是正式工，咱们供销系统内都随便你挑。”
“瞧见那八大员没，就是供销员，郑主任都能满足你”对于这点，张独立回答的那是自信满满。
作为门卫，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段时间郑建国有多焦虑了。
陈选生点点头，深感同意。
倒不是这个结果符合他利益他就信，实在是供销社能内部解决的话，这件事是断不可能外传的这么离谱的。
连陈树根这老八子远的大队队长都能知道……
跟张独立聊了好久，在充分满足他倾诉欲的同时，陈选生也在过程中得到了不少自己迫切想到了解，关于这个年代的信息。
“大爷，这烟剩下一点算小子孝敬您的。”
将剩下那包牡丹丢给张独立，陈选生就准备离开了。
他打算就守在供销社外边，堵中午下班的郑建国。
看陈选生逐渐消失的身影，张独立捏着陈选生丢来的牡丹，这时他才发现，那包牡丹竟然才抽过三根。
好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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