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拯救大兵赵孟华(二)
“我就说这雾蹊跷,你们偏说我飞大了。”队伍里排第二的人忿忿不平嘟囔,他长了一口黄牙,不知是不常洗还是烟抽多了。
“你拿撇海(酒盅)挖,不讲究,兄弟们怀疑也是正常的。”
“噤声,有外乡人进来露营,小心点水(被告发)。”这个叼着烟斗的明显是队伍里的老大了,他是这六人行里唯一穿皮鞋打领带的,倒像个坐办公室的白领。
赵孟华真想让他们把自己的耳朵也堵上,因为只有鬼才会这样讲话。他整个上半身都被麻袋套住了,害怕到极点以至于不敢哭。
他从小在滨海城市长大,家境优渥但也听过些藏在泥里的肮脏事迹。沿海给了城市得天独厚的运输优势,但同时也有了会水的耗子借着机会充当了境外不法分子的中转站。大城市排查紧,当警方人手不足时就会有不法分子转而去钻小地方的空子。
阮社长处于队伍的中间,这是担心他中途点水。
老乡们到底比青涩的旅人识路得多。赵孟华兜兜转转出不去的林子峡谷,老乡们聚在一起只是多花了点时间就寻出去了。
碰头交易这种事人越少越好,但当时派出去的黄牙迟迟未归。这群老乡知道犯的是极重的大罪,一人被捕全家升天的那种,平时都多疑到神经质的地步,这失踪了一人还得了?领带男当场召集整个“命运共同体”全体进山,分成了两组一前一后,沿路还拆掉了独木桥。
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可想而知,当黄牙说出自己未归的原因是迷路时,大家伙的反应有多无语。
老乡们进了荒村,不在那些东倒西歪的土胚房和简易棚房做任何停留。阮社长和赵孟华被领着踏过参差的土阶,绕到荒村林地的背面。
在枯草和树荫的遮掩中,阮社长看到一个穿堂的入口。穿堂很长,曲曲折折的,那些年能盖起这种房子的肯定是狗大户了,沿途还能看见穿堂两侧挂着褪色的灯笼,像是喜庆过后的落寞。
“注意点道,别露出鸡脚了(让人跟踪了)。”领带男说话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用气呵出来的,嘴唇也不动。
就算他不提醒,这些老鸟们也都很自觉地警惕着四周。在这个黑吃黑的圈子里,越是底层的人越是谨小慎微。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被雾遮挡的黯淡阳光下,阮社长看到面前是向上的陡窄阶梯,一溜脏黑的红地毯铺往一道小门,仿佛鬼怪的赤红舌头。而众人就从这红舌上踏入小门,他知道进去后就是万劫不复了。
门里的屋子没有窗户,犹如墓室,地面是青砖铺的,已经有些年头了,踩上去能听到砖缝里泥土下落扑簌簌的轻响,正对门的最里面影影绰绰,竟是一张长几和木雕的佛尊人形,其余三面的地上整齐地铺放着一排蒲团。
领带男指挥着弟兄们点燃屋子四角的水碗,上头飘着白色的蜡烛,映得那一小块光亮亮的。蜡油落在水面,浮成片片圆圆的莲叶,黑色的灰烬积在碗底,大抵是香灰吧。
“每次在这种地方拜山(拜把子)总有种背德感。”说话的人满脸褶子,像被狼牙棒揍过。
“佛陀看着,我们没遭到报应,说明他们默认了。”
于是大家都笑了,笑声很刺耳。而仕兰的两个学生,面上血色全无。
“山爷,这小子怎么处理?”有人指着被捆成麻花的赵孟华问。
领带男表情愁苦:“不好办。”
“这里沟子那么多,随便找个地方埋了,难找。”
赵孟华:“嗯?!”
“蠢货,他这一身比你一年的收成还贵,明显是城里哪家大山雀的娃,弄死了这一片都别想安宁。”山爷吼道。他的判断是正确的,赵孟华在出发前有和家里探讨过行程,也约好了返回的时间,并不是那种无依无靠的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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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孟华:“呼~”
火光一闪。山爷熟练地就着火点着了长长的水烟,吸一口,惬意地靠在乌黑发亮的长几上,从鼻孔中呼出青色的烟雾。
“那山爷你说怎么办?”
“喂他们一口货。”
赵孟华:“嗯?!”
黄牙回答:“那怎么能行,钱都还没到手,就先浪费在小崽子身上?”
赵孟华:“呼~”
阮社长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他以前家境还没落魄的时候,喜欢租赁些国外的恐怖电影回来看,练就了一副肥胆,之前的试胆大会他听八卦时看到路明非被偷拍的照片还觉得很不服气,一个打游戏的死宅怎么配玷污这项伟大的作死活动?
但他现在胆子裂了,比谁都害怕,因为见识到了黑暗里的人心。
“反正早晚都要飞叶子的。”山爷笑了。对于他而言,这个姓阮的学生只是个贩货的下线,这种下线还有个外号叫“替死鬼”。
黄牙正斟酌着该怎么劝,他是个目光短浅且吝啬的人,知道货能赚大钱,就死也不愿意用在别人身上。
天色已暗,穿堂风呜嚎。
角落里有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来:“这旮旯其实邪门呢,尤其是起大雾的晚上。”
狼牙棒声音吃吃地笑着接口:“就是闹鬼。”
这倒是新鲜了,头一次听到有人说“闹鬼”的语气,跟说“明天要放晴”一样稀松平常,阮社长颤巍巍地抬起头:“什,什么意思?”
“哎嘿,这小鬼头会说话哩!”那些人七嘴八舌地调笑起来。
“刮大风的时候,你听,呜呜的,鬼在哭哩。”
“吓死个人咯,那个声音,就在我头顶上,大家听到要死闭着眼哈,莫睁,就当听不见,睁了就完球了……”
这是在拿俩学生当傻子消遣了。
“那,那是因为这边的怪石枯树太多,风吹过来,气流在里面遇阻回旋就发出怪声,这跟吹笛子一个道理。”
阮社长毕竟是这方面爱好者,他勉强鼓起勇气回答。
大概是没想到这小崽子还敢回怼,众人一时静默。赵孟华觉得自己这下算是命不久矣了。
山爷说:“嗐,你跟他们讲这玩意儿……”
他对手下这帮人太了解了,有内地混不下去过来卖力气的,也有当地放牧的,好多人认识的字不超两位数,科学道理远不如鬼故事来得浅显易懂深入人心——有时候偷吃别人两块肉,也要往鬼身上赖,典型的又蠢又坏。
他十分亲昵地将手搭在阮社长的肩膀上,“你是有文化的人,好好做事,我不会亏待你。至于你这兄弟,你得做做思想工作了。”
这招先白脸后红脸的手段明显对阮这种社会阅历不够的学生很适用。
只见他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然后开始阐述自己的心路历程,“其实我还蛮期待碰见鬼的。”
“哦?”山爷又吸了一口烟。
“我娘去年走了,我蛮想见她的,可是试了很多见鬼方法都是骗人的。”
“真遗憾。”山爷开始嫌弃这小子啰嗦了。
“妈?!”阮社长突然嚎了一嗓子。
“卧槽!”
只见穿堂曲折的角落,月光投下的阴影边缘……有什么东西在动。
然后有一个像是人的东西偷偷地冒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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