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朱厌入三韩【4K】【修改版】
拜侯楷所赐,管休进入伯济国的第一天就抓住了重点。
于是他没有在其他邑落停留,而是直奔伯济国都慰礼城而去。
不过这慰礼城说是城池,可实际上不过是一片木栅栏围起来的聚居地罢了,显然马韩人的城池建造技术尚且十分原始。
即便如此,像这种级别的城池伯济国也只有一座。至于剩下的邑落,大多只是只如汉地的亭、里一般,十分简陋。
翌日,慰礼城。
看着眼前杂乱无章的街道,管休顿时忍不住眉头微皱。
杂乱无章也就算了,此城百姓竟然全无羞耻之心,直接随地便溺。
管休放眼望去,竟然粪土遍地,让他顿生无处下脚之感。
本想安步当车好好一览马韩风貌的管休只好坐在马上缓行。
不过很快管休便忘记了鼻间的异味,好奇的四下打量起来。
不得不说,此间建筑当真的“别具一格”。
虽然是草屋土室,但形制却与汉地全然不同。此间竟然是门在上、户在下,形如墓冢,举家共在中,无长幼男女之别。
管休一路行来,甚至都能看见其中老少男女同睡一处。
见此情形,管休忍不住感慨的摇了摇头。
“勇而无礼则乱……唉~吾今日方知圣人之言!”
侯楷闻言,顿时深以为然,别说长幼男女同居一室了,在马韩的这几年他甚至连父女同河而浴的奇观都见过。
不过无礼归无礼,生意还是要做的。
当见到伯济国主温祚之后,管休面上已然看不到丝毫嫌弃之色。
在躬身一礼后,管休便表明了来意。
“听闻国主为马韩大王所忌惮,我愿助国主一臂之力。”
那伯济国主温祚没想到管休如此直接,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汉人商队他接待过很多,但像管休这么直率的还是头一次见。
于是在沉默片刻后只见温祚故作怒色道:“你这汉人好不晓事,我对大王忠心耿耿,何来忌惮。”
说罢他便摆了摆手道:“左右,将此人轰出去。”
然而管休闻言却毫不慌张,当即从袖中掏出一个布袋丢在地上。
听着那清脆的声响,温祚不由神情一变,当即示意护卫退下。
“汉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欲助国主成就大事儿,顺便~做点买卖。”
说罢只见管休又掏出一袋钱,将其中铁钱尽数倾倒而下。
看着那满地的铁钱,伯济国主温祚的眼神终于变了。
要知道海东以铁为钱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少,但是却少有人敢这么嚣张的用铁钱结算。
只见他箕坐榻上,抚须而笑道:“足下好胆魄!来,请上座。”
待管休入座之后,温祚方才笑眯眯的问道:“还未请教足下姓名,不知是何出身?携铁出境,就不怕边塞汉兵为难吗?”
别看温祚只是个蛮夷渠帅,但能在汉地边境外坐大,并且让马韩大王无可奈何,自然也是有过人之处的。
譬如他虽寇掠汉地、掳走汉民,但却从不袭击出塞的汉人商队。
并且他对大汉朝也是有所了解的,知道什么人才是真正的贵人。
管休闻言当即含笑道:“鄙人朱燕,至于出身倒是不足挂齿,不过与中常侍张公有点远亲罢了,故此国主无需多虑。”
只见管休放肆一笑道:“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翻我家的货物。”
此言一出,温祚心中顿时疑虑尽去。
没错,就是这个味儿!
与肆无忌惮的管休相比,以往合作过的那些汉人豪强都不够看了。
有如此底气,也难怪这人行事如此百无禁忌。
念及此处,温祚不禁哈哈大笑,当即令人端上酒菜款待管休来。
酒酣耳热之际,两人方才谈起正事儿。
先前说过,这马韩之地亦有农耕之俗,懂得种植五谷、养蚕织布,据说这还是箕子朝鲜统治时传下的技术。
于是为了避免温祚怀疑,管休的收购清单中除了五谷之外还额外增添了牛马等物。他也是听候楷说才知道,马韩竟无牛耕之俗,所以牛马在此地与其他牲畜并无区别,此间甚至习惯以牛马殉葬。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自然是用铁钱清算。
当听见管休毫不在意的说出这句话时,温祚心底大喜,对管休自然是越发热情,甚至在鬼神前与他定誓约盟。
毕竟如果管休能源源不断的给他提供铁钱,那么用不了多久他就足够的刀剑武装儿郎了。
届时马韩大王要是再逼迫,呵呵……
想到这里,温祚的脸上不禁浮现一丝狞笑。
酒足饭饱之后,正当管休准备告辞时,忽然灵光一闪。
于是只见他故作醉意的看向温祚道:“我观国主左右侍女颜色尚可,不知此女可卖?”
此言一出,温祚顿时面露愠色。
然而还未等他发怒,便见管休直接开价道:“一女一马如何?若是颜色好,一女一牛也可换得。”
见他这么一说,温祚当即也顾不得被冒犯了,当即诧异道:“张公不是宦人吗?竟也喜韩女耶?”
管休闻言大笑道:“谁说宦人就不能喜欢女人的?”
“张公也就是看韩女乖顺,故有所偏爱罢了。我等这些做晚辈的自然要多尽点孝心!”
说到这里只见管休大手一挥道:“国主莫要担忧,只要颜色好,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温祚闻言这回是真的心动了。
不过略做沉吟之后,他还是有些犹豫的问道:“不知尊驾可要汉女……”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便被管休一脸嫌弃的打断。
“要汉女我找你作甚?宫中就是喜欢夷女这个风韵!”
见此情形,温祚终于缓缓点了点头,眼中若有所思。
最后两人终于成功达成协议。
双方半年交易一次,位置就在伯济国中的海河口。
只要温祚准备好货物,届时自会有张氏的海船过来接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绝不赊欠。
而这,也让温祚斩断了最后一丝顾虑。
……
且不说在管休离开之后温祚在想什么。
这边离开温祚那个所谓的“宫殿”之后,管休一行便径直出了城。
没办法,管休实在受不了城中的那股味道。
甚至这一进一出,他都觉得自己在粪坑中被腌渍过一遍了。
在回去的路上,正当管休沉思之时一旁的侯楷却忽然开口道:“东主,这位伯济国主恐怕真有不臣之心。”
“哦?何以见得?”
侯楷闻言当即回禀道:“小人曾听此间贵人说过,这马韩的主祭天神名之“天君”,唯有马韩大王才有资格祭祀,至于其他邑落仅可祭祀“苏涂”神。”
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但方才他与东主盟誓时祭拜的却是天君,故此小人才有所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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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此言,管休顿时忍不住哈哈一笑。
“不错,你倒是颇有几分机敏。”
不过管休要的正是温祚有不臣之心。
他最后之所以会提出购买三韩女子,原因其实有二。
其一是他曾听魏哲感慨过带方县男多女少,不利发展。
要知道在沦为流民之后,女子往往要比老人更容易受欺凌,能活下来的着实不多,不是被抢了就是沦为沟壑白骨。
故此在见此间女子尚可之后,他便想着买回去与县君解忧。
至于第二个原因,便是故意刺激温祚在三韩内部扩张。
毕竟他都说过了只要韩女不要汉女,那么如果想要获得更多的铁钱,温祚只能劫掠其他马韩部落的百姓。
而温祚内部扩张的动力越大,马韩的局势就会越混乱。
并且如此一来,温祚的战争果实将有大半会流入魏哲口袋,成为带方县发展的基石。
啧啧~此计虽阴损了点,但不得不说确实好用。
甚至一旦温祚尝到了甜头,恐怕不会再有耐心安心种地了。
毕竟种地才挣几个钱啊,还不如去抢。
只要他有足够的刀剑,那么无论女人、牛马、粮食都会有的。
他的部落无需再辛苦耕作,其他部落将会是他的粮仓。
届时伯济国上下将全部都是勇武好战之士!
……
事实也正如管休估量的那样。
待他们离开之后,温祚便劫掠了隔壁目支国的一处邑落。
对了,目支国也唤作月支国,正是马韩大王盖辰的直属部落。
以往月支国几乎处处欺压伯济国,双方早已矛盾重重了。
而在伯济国小试牛刀之后,管休并没有选择前往马韩的都城。
他甚至风餐露宿,一路过月支国而不入,没有与他们有丝毫接触。
“东主,小人听闻月支国乃是马韩最强大的部落。”待离开月支国境内之后,侯楷终于忍不住问道:“此中粮食牛马无数,正是交易的好所在,为何过门不入?”
“正是因为他在马韩最强大的部落才不能去。”管休闻言当即哈哈一笑道:“岂不闻店大欺客乎?”
说罢他便没有理会一脸懵逼的侯楷,转头继续研究其地图来。
离开月支国境之后,他眼下其实有三个选择。
其一是沿海岸右行,如此便可至桑外国。
其二是走左拐走内陆,那便可至古离国。
至于第三条则是一路直行,则可路过怒蓝国、万卢国。
怎么说呢,这三条路各有各的优点。
但是几番思量之后,管休最终还是决定沿海而行。
原因无他,谁让马韩五十四国有大半都在海边呢。
当然,说是五十四国,其实就是五十四城而已,各个部落围城而居,彼此间并没有多少往来。可以说是小国寡民,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这样不好,很不好。
别看管休对马韩的落后十分鄙夷,但心底却没有轻视他们。
甚至随着他了解的越多,反而越发重视起这群人来。
毕竟落后归落后,但是这群蛮夷能生呐!
不说其他,就说刚刚离开的伯济国,就有将近万户、部落上下有近五万人。
若非如此,温祚也不会让马韩大王如此忌惮了。
而马韩大王的直属部落月支国,更是有十万人之多,是马韩最强大的部落,否则也当不了大王。
倘若三韩七十八国加在一起,据说更是足足有二十万户。
一想到在这三韩之地有将百余万东夷人,管休都忍不住替魏哲头疼。
毕竟整个乐浪郡也不过才将近三十万人而已。
也就是三韩之地无论百工技术还是农耕水平都十分落后,否则以此基础东夷人早就把乐浪郡给推平了。
了解的越多,管休对前汉武帝就越是佩服。
若非他当初早早的就设立汉四郡,如今东夷之势恐怕更猖獗。
而当一个人口超过百万,并且还有耕战之俗的蛮夷出现在辽东,日后能发生什么管休简直不敢想。
甚至管休隐隐的觉得这三韩之地的东夷人比鲜卑人更加危险。
……
“……此行所见所闻,实令人忧心,此间东夷悍勇不输鲜卑,唯欠刀剑之利、甲胄之坚尔!”
“若令三韩得刀兵之利,卑职恐乐浪不存矣!”
“以明公之计,欲灭三韩不难!欲安三韩,不易也!”
“休斗胆献策,请行【文种七策】,减丁削户,断其根本。”
“待三韩户口亡半,方可教化之,而后移其风俗,换其种姓。”
“如此,百年之后,再无三韩!”
“卑职深知此策有伤天和,但为中国之民恳请明公行之。”
“皇天后土在上,此计若行,万般不祥,皆归我身!”
“愿明公深思一二,管休谨拜表以闻。”
翌日,带方县寺内。
当魏哲看到管休这封书信后,顿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即便是戏志才看完之后,亦是忍不住感慨道:
“此人真毒士也!”
想起初见之时对管休的轻视,戏志才顿时面露惭愧之色。
然而魏哲闻言却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
“此人,真国士也!”
话说《史记·越王勾践世家》有载,文种曾经为勾践献“伐吴七术”,然而勾践只用到三条就消灭了吴国。
故此勾践在赐死文种时,才会说“子教寡人伐吴七术,寡人用其三而败吴,其四在子,子为我从先王试之。”
且不说文种死前是什么心情,重点是他的“伐吴七术”确实阴毒。
尤其是第三策:
借其粮,还之以蒸谷。
什么意思呢?就是人为制造旱灾、粮荒。
一旦被处理过的粮食大量流入三韩,并且被东夷人种下,那么后果可想而知,来年必定会颗粒无收。
能想出这种计谋,文种确实堪称是战国第一毒士。
不过吴越之战乃是华夏内斗,称文种是毒士倒是不过分。
但如今管休针对的却是塞外蛮夷,是在替华夏之民开辟生存空间。
如此一来,那便是货真价实的“国士”了!
所谓“彼之英雄,我之寇仇;彼之仇寇,我之英雄”便是如此了。
见魏哲如此一说,戏志才想想亦是深以为然。
于是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要不要听从管休的建议?
毕竟管休如今身处塞外,自然没办法处理粮食,只能带方县完成。
如果真要按照管休的建议来,那么有些地方就要做些改动了。
一时间,所有的压力顿时落在了魏哲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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