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交往
口是心非,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不仅在黎思清的尊严里,也在苏木屿的尊严里。
她问,我该信你,还是信别人。
信你自己。
那是相信一个人做什么,还是说什么。
我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
朋友的话扎根在她的心里,在他们私下的相处中,她有点相信他有一丝丝喜欢他。
黎思清忽冷忽热的态度让苏木屿没有一点安全感,对他的立场和态度怀疑。似乎接受了表白,可是在行动和言语上没有明确。
清晨,黎思清与母亲前去寺庙祈福,阳光明亮,郊外的空气更加清新,古树参天,在平原之上层层延伸,一望无尽。青烟飘渺,在光的折射下仿佛仙境,香火缭绕,热量与香气扑面而来,靠近时已能让心清净。
寺庙位置偏僻依山而建,工作日更是人迹寥寥,几个穿着灰色僧袍的比丘在整理庭院,北方入秋较早,清扫地上枯枝败叶,为园土翻新,整理花盆施肥浇水。一只金黄灿灿的橘猫,肥肥胖胖,毛色发亮,在阳光下昏昏欲睡,偶尔抻个懒腰,翻个身。
古色古香的大雄宝殿气势恢宏,檐角铃铛在风中发出清脆撞击声,佛前供奉一排排被点燃的酥油灯,消耗的程度不一,明明灭灭,门口的风让火焰簇簇,闪烁摇摆,这光芒里似乎看见了梦中幻境,这燃烧的是熊熊的欲望,不点燃不耗尽,怎么会有止息,有寂灭。
莲花座下摆放大束鲜花,大米,水果,都是世人的供奉,无分轻重,不分多少。他点燃三根香,顶礼叩头,从左至右,一根一根插进香炉。他心有所求吗,十八九的少年正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年纪,未来有无尽可能。来到这里的人都是带着欲望,带着诉求前来,比如母亲,仿佛佛陀是阿拉丁神灯,靠闭上眼睛许愿,利益就能从天而降获得满足。
时机命运并未到达,世间为何诸多苦难,有人负债累累,有人求子不得,有人仕途不顺,有人失业失学,苦难大同小异,求不得之苦,而欢乐假象世间盛行,试图通过短暂欢愉,沉迷聚会狂欢,手机娱乐打发时间。
他为苏木屿请一串沉香珠,颗颗饱满浑圆,富有光泽,当理性科学无法使人安定,无法自给自足得到饱足,就要从外界寻找拯救。他们需要的都是关于自身终极问题的答案,关于为什么要活,学习是为了什么,要做一个怎样的人,考上大学又该如何行走,痛苦从何而来,又能去往何处,前途未知,而分叉太多。有人因无路可走而痛苦,有人因迫在眉睫时日无多,不知如何选择而迷茫焦虑,而终极怎么会有标准答案呢,这难题比课业高考还要难以应对。
一颗种子种下,在因缘具足的时候就会开花结果。
新学期开学,课间休息,他笑着把一颗棒棒糖塞进她的手里,但是什么都没说,也没驻足看她,转身就走了,仿佛是无意间将东西掉在这里。木屿什么话也没说,但之后的心情一直很好,偶尔会独自傻笑。
陈可欣看见她不同以往,态度轻松,嘴角饱含忍不住的盈盈笑意,于是对她说:你咋这么开心,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快跟我说说。
木屿被戳破心思,有些羞恼地摆摆手说,没什么事啊。
木屿找到一个新补课班,到教室的时候没有什么人,她坐在前排。他和她都住在这附近,活动范围步行十几分钟都能抵达,木屿常常走在街上渴望偶遇他,在人群中尝试找到他的身影,但是常常一无所获。久久失望逐渐积攒成执念,甚至产生幻觉。
不久之后,陆陆续续地进来人,木屿漫不经心地看着门口进来的学生,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眼睛一亮,与思清对视几秒钟就害羞地转回头,感觉心脏在剧烈跳动,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没一会儿,两侧的座椅都坐满,等着老师上课,就在这时忘记静音的手机提示音以最大音量清晰地回荡在整个教室。
木屿因为尴尬僵了一下,然后突然回头看向思清,然而他一直低着头,看起来和平时的表情没有区别。几乎所有学生都在看向她,在瞥到他之后立马回头低下脑袋。
她拿出手机,看见思清发来的消息,羞愤地给他发了好几个表情。
下课后,她在门口看到思清在等她。天已经黑透,黎思清主动提出送她回家,走到一半的时候,黎思清说,走那么快干什么?
苏木屿的步伐快是日常习惯,目的地明确,对沿途风景没有观望的兴趣,极少与人并肩前行。她听见思清的话脚步立马放慢,这时思清握住了苏木屿的手,她微微的身体一僵,抬头看向他的脸,身高相差二十厘米,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思清一直目视前方,他紧张不敢与她对视,半路他都在平静的外表下进行强烈的心理斗争。木屿看他没有表示她也什么也没说,配合地握住他微凉的手,两人就这样一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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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下所有感官都在放大,他说,你心跳很快。
她说,你冷吗,为什么穿这么少。
他说,你手心出汗了,你很紧张。
她说,我从未有过与男生牵手。
恋爱的开始没有明确的告白和肯定,好像从他主动握住她的手那一刻双方都明确了,仿佛在思清开始越来越主动靠近她开始,仿佛是他的荤段子说的越来越多,越来越明目张胆开始。
他在别人面前越拘谨,在她面前越开放,强烈的反差让她越来越想看见这个男子更多的一面,那些不为人知的面孔,更加丰富的表情。
情爱开始于好奇,探索,新鲜感,占有欲,黎思清的神秘感让苏木屿始终有一颗探求的欲望,这一年半来新鲜感只增不减,在此期间,短则十天半个月不联系,无任何消息,长则一个月仿佛已经从对方生活中消失。这一刻苏木屿觉得过去的艰辛难过都是值得的,强烈的爱意与占有之心没有因为时间而消减,反而磕磕绊绊,分分合合中越来越多。
木屿不知道思清是不是只对她一个人耍流氓,但她从不怀疑这一点,这是对他人格的信任,对他品德的信任,这也是她的单纯,纯粹。如果一个人的心是干净的,从来没有接触过污脏,那她怎么能够知道什么是脏,什么是丑陋恶劣呢,没有对比就无二元对立的概念,她同样对自己的信念坚定不移,从未亲眼见证人的堕落,对感情的轻蔑,不信任。一个高中生,一个同她一样十七八岁的少年,值得信任。
思清喜欢看她害羞单纯的样子,这或许是每一个男人都喜欢的事,通过他的言行让喜欢的女孩子害羞,以此作为乐趣,从中获得满足感。
他在苏木屿的桌前蹲下,下巴放在桌子上,嘴角压抑着笑起的弧度盯着她看。苏木屿一怔,抬眼看见他此时孩子般的神情,松弛天真仿佛男童,没有心计算机。
她的目光总是停留在他的身上,观察这个大男孩,他有时拒人千里,神情冷漠,或许那是在自我保护,有时会放松地流露出笑容,她无从判断这笑容是源自礼貌客气还是真心流露,她总是试图通过他的冰冷窥探他内心的真实组成部分,可结果从来都一无所获,真假难辨。
他把手腕的佛珠取下,拽起她的手腕给她戴上,宽大佛珠戴在她的手腕上,衬着手腕更加纤细。沉香味道淡淡传递在两个人之间。
思清说,替我带着吧。
他并未告诉她这是专门为她请的,这珠串如同因缘的线将两人的命运捆绑在一起,一切像是巧合又似注定的命运不可改变。他笑着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抚摸头发,起身走开。她依旧笨拙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围几个看见的朋友已经炸锅了,黎思清的朋友立马勾上他的肩膀,戏弄他:行哈,小子,谈恋爱了,这酸臭味太浓了,都熏人。陈可欣对苏木屿说,看把你乐的,都合不拢了,你俩这样多好,之前你俩的气氛简直太吓人了,我都不敢跟他说话。
依旧是一起补完课,他先送她回家,再折返回去。他牵着她的手,走到她家小区胡同。老校区没有路灯环境漆黑,他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一边抬头看向他,一边小声嗯了一声。思清快速吻了她,他的大手扣在她的脑袋上,她震惊的同时这个绵长的吻也让她心脏剧烈跳动,她只是呆呆地一动不敢动,完全不会接吻。结束之后,她的手被黎思清握住,光线昏暗,没有月光,她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敢抬头看他。
两人一句话也没说,走到她家楼下。
她说,到了。
思清说,嗯,你上去吧。语气依旧不冷不淡。
她摸不透这个人的真实想法,但是心里还是很高兴地,回到家抑制不住得激动倒在沙发上回味这个吻。
母亲见到她一反常态,讽刺得说,怎么了,出去干坏事了?
她听见这句话,刚刚被温暖捂热的心瞬间冰冷,这火苗的熄灭就是如此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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