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可欣时常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冲着丈夫大吼大叫,摔碎手边的东西,发出撞击声和碎裂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有时候连看都不看,只是默默地捡起来打扫干净,他也不会哄她或者对她说话,他神情淡漠,没有任何表情,可欣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可欣认为他好像是怕她,恨她或者是厌烦了。她能感觉到他在压抑自己,隐忍着,她害怕他如此的忍耐,令她没有一丝的安全感,他好像随时都会起身离开。
于是她会滔滔不绝地说话,她逼问他在想什么,想怎样,她急切地想知道他内心的想法。
可是他只是沉默,见她问得急切,他慌乱得不知所措地说,他什么也没有想,内心空白无物,他没有任何情绪可以流出。或许,他与她一样感受着感情在褪色,回归到最原始的颜色。
她对木屿说:“我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我明明是爱他的,可我们却在互相伤害。”
“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你希望他如何对你,你就要如何对他。你对他大吼大叫,你旁观这样的行为是爱一个人的表现吗?人的内心柔软,你对他攻击他难道不会痛吗?他爱的人不能给予温暖反而带来伤害,时间久了,他会保护自己的柔软不受你的伤害,不再需要你。越走越远。”
“我希望他能够容忍我,保护我,安抚我。”
“可欣,在一段关系中,双方是平等的,这种平等不分性别,你凭什么让他一味地无条件妥协退让?你不应该让自己丧失独立,只有你的感情独立,才能以开放的姿态给予对方自由。”
互相深爱的两个人为何要互相伤害呢,攻击羞辱对方,自己也不会获得轻松。时间给人的机会并不多,只有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吵架的时候多么的傻,因为嫉妒,怀疑,不信任,面子,尊严,到底是否值得。美好是小事堆砌起来的幻梦,而灰暗却是一瞬间就可以令其支离破碎,如此轻而易举。
感情不该是沉重的负担,它应该是喜欢对方美好的一面,同时接受对方虚弱的一面,忍耐退让,一言不发是无法长久的。她缺乏离婚的勇气,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没有前途。
可欣的初衷不过是想平淡度日,相互理解,相互扶持,朝朝暮暮,可是日子过得越久越觉得她说的话他不能理解,听的时候心不在焉,这与他们刚恋爱的时候相去甚远,年轻时期望永恒,永远,一直,情到深处,轻易许诺。
刚开始试图对他表达,可是话还没说完,他就对她说,他不喜欢听她讲这些。
她逐渐不敢与丈夫交换价值观,他们在大多数的时候能够和谐默契地相处,却在日常的琐碎中消耗爱意。爱情路上布满荆棘坎坷。
当矛盾积攒起来爆发的时候,他却说她一直忍着什么也不说,非要攒起来跟他算账。她感觉自己一肚子委屈,感情望不到出路,路越走越暗,越来越窄。最初相处时的炽热,到结婚之后朝夕相处无言以对的冷漠。试图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是多么愚蠢,人改变自己都那么难,磨合是否还具备意义。
如果一段感情令人如此疲累,为何坚持地长久面对,初于情欲,占有,激情,终于冷却之后的现实,过去的数年,未来的几十年都以此延续的关系还有何营养。
非要让感情走到尽头,不可挽回,无可救药,像枯萎的树叶,一碰即碎才肯放弃挣扎,妥协退让并不能永远地解决问题。
如果在关系里不能感受到更加的自由,有力量,不能变成更好的自己,要它又有何用,反而孕育出心底里的魔鬼,壮大他,养育他,灌溉他,因此在亲密关系里对对方暴露出恶言恶语,暴力控制,冷暴伤害。失去自由的爱情是不会长久的。
正是因为爱着对方,才愿意去了解他的一切,虽然有些部分不是能够理解和接受,各自的习性道路不同,价值取向,处理情绪的方式存在差异,但需要深度沟通找到令双方都满意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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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是一个人的事,但是靠感情作为支撑之外的事却是两个人的。这把伞里面的滋味只有自己清楚,婚姻是否美满只有当事人知道,别人看见的都是表象,但是表象之内的内核是双方确认过的信仰,对彼此感情的承认和担当。
结婚之后,问题的暴露更加明显,他不与可欣沟通,她坦诚心扉,一览无余对他,可是他对自己的内心遮遮掩掩,或许自己也不清楚,在母亲身边作为被照顾的儿子,结婚之后作为妻子的男童。
可欣说:“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人,现在他回到家不是玩手机就是打游戏,家里的事从来不管不看,如果我不收拾,他就会问我,家里怎么这么乱。我说,我最近太忙没顾上,你就不能整理一下。
他就会开始找各种借口,这里走一圈,那里看看,就是不干,又躺回沙发上看手机。跟他说话,他就像没听见,不说话,不回应,说的多了他就会指责我:他一回家就给他派活,能不能不要一回家就说这些,他很烦。他就像情绪的黑洞,明明从前我也是个美好的姑娘,怎么遇到了他就被逼成泼妇了,他不断吞噬我的精力和情绪,还表现得很无辜。”
可欣独自打车回家,把堆在水池里层层叠叠的碗筷刷干净,简单收拾厨房,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她感觉自己的大脑中失去了某种信仰。她睡着了,浅睡眠和深睡眠多次交换,她的意识苏醒很多次,都被她再次拉进黑暗,希望永远不要醒过来,哪怕困在无限循环的梦里也好过面对真实世界,不管梦里有多残酷,她都知道是假的,会结束,会终结,而现实中的一步一记,却是怎么也逃不开,无法跳跃时空,必须经受苦痛。
“为什么在家里不知道把碗刷一下,上班已经很累了,回家还要照顾你;垃圾都满了不知道倒一下吗;用完的东西放回原来的位置,不要给我增加工作;衣服不要随意乱扔;什么都要我做;你将我娶回来就是买一个终生保姆吗?”
如此痛苦对她是一种折磨,对丈夫是一种裹挟,而日子越久,丈夫逐渐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婚后如何逃避责任成为男人之间的话题,甚至会骄傲地将拿捏妻子的经验传授给兄弟。
可欣知道丈夫什么都懂,不需要说很多,他若有心就会像恋爱时一样体贴,若没有心,说再多都是没有用的。
木屿来到梦里出现过的地方,夜晚的潮汐猛烈地拍打沙滩岸边,周围寂静幽暗,只能听见海浪的激烈声响,海面反射的月光随着海水送上岸边,人群退去,留下零星几个人在岸边收拾渔网。夜空中星星明亮,她赤足光脚感受着冰凉的海水一下一下带动她的裤脚如海藻般生机勃勃地摇曳。
此时她站在原地,能够感受到涨潮的速度是如此之快,通过每一下的进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脚踝上升到膝盖位置。四下无人,被冰凉彻骨的海水包裹,月光如水银般倾洒在她的手臂和头发上,大群的星星遍布头顶,此生的孤独在此刻烟消云散,好像与天地上下融为一体。
绣球五颜六色,蓝色,粉色,绿色,大颗大颗。木屿用手指划过娇嫩的花瓣,这些年从来不被想起过的画面浮现,这画面很熟悉却不能够立刻判断来自人生的哪个阶段。
阳光透过一整面落地窗照在一排排食堂的桌椅上,人们穿着一样的制服排队打饭,互相之间认识却又好像不太熟,能够感应定位到某个重要的身影所在何处,却不曾亲近。一个稚嫩的女孩的笑容出现在记忆中,木屿立刻判断出这段记忆是真实存在的,并非来自某个被遗忘的梦境。记忆就像旧的衣服,若是不拿出来抖一抖,就会被新的衣服一层层压在箱底,再如何腐烂变色也依然存在,它们会在某个时刻从角落里钻出来给你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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