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呆子
“看了吧，我都说了这里是武馆，一个书生都没有！”
等丁寒送走了官兵，又过了一会，方泉才翻墙进来：“不是来找我的。”
丁寒翻了个白眼：“一天天的，哪有那么多人想害你！”
方泉挠了挠头，虽然话确实是这样，但他还是习惯保持谨慎的作风，刚才他从后面翻墙出去，稍微打听了一下事情，才知道这件事并不是针对自己，不过如果自己刚才在这，被认出来是学府的学子，估摸也是要被带走——
昨夜的某个诗会上，有个胆大包天的书生，竟敢针砭时局，还题了一首反诗——当时没人琢磨出味道来，只觉得他有点激进了，等事情传到了知府耳中，府尊大人勃然大怒，立刻就下令捉拿这个书生！
不过看现在官兵的到处捉人的样子，显然是扑了个空。
这件事和丁寒没关系，方泉觉得和自己关系也不大，如果一直躲着，反而显得心虚，于是便告别了丁寒，准备“自投罗网”去。
“诶！你不学气血三变了？！”
“晚点再学，我先忙点事！”
方泉一点也不急，丁寒反倒急了：“你小子，给我搞快点！”
......
冀州学府外，被甲士层层包围，方泉一过去，就被拿下。
“好弱......”
方泉虽然被两个甲士抓住胳膊，但什么感觉都没有，如果有必要，只需稍稍一震便可挣脱束缚，这也是他敢于来此的原因——他想到了学府外一定有人把守，却没料到有这么多甲士。
“那个书生，不会就是冀州学府的吧！”
心中的猜测很快得到证实，有个人拿着画像出来比对了一下，就将他送入了学府内：
“老老实实交代清楚，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
学府之中，也有甲士持枪，脸色有些难看的苏教授坐在一边，被几个甲士围着，见到方泉，也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反抗。
方泉从善如流，又被带入一个房间问询，房间内昏暗无光，只有一面窗户正对着他打开，一束阳光照在他脸上，有点晃眼睛。
问他的是个相貌威严，穿着青色官服的主簿，姓曾，一上来便是问他的祖宗十八代——字面意思。
方泉一一答了，没什么不能说的，直到过去半个时辰，寻常人都要有些困倦的时候，一个问题才被突然抛了出来——
“董林和你什么关系！”
“董林？”方泉愣了愣，这谁啊？他想了一下才回到：“好像是我的同窗，见过几面，不是很熟，点头之交而已。”
见方泉的反应不似作假，曾主簿的问话突然就没那么咄咄逼人了，反而开始询问方泉在学府里的事。
“念书，舞剑，练习书法和箭术......”
方泉的生活轨迹极为简单，学府家里两头转，偶尔去丁寒那里练练拳。
在学府里除了平常相交比较密切的几个同窗好友之外，也不怎么与人来往，存在感极低，他没有不良嗜好，有时候就算好友请他去赴宴喝酒都会拒绝，至于烟花之地，更是碰也不碰——
“家有贤妻，难有二色。”
方泉答得坦荡，他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为此还被糜公子他们调笑了好久的假正经，直到他们试探了几次之后才算真的信了，然后方泉便有了个“惧内”的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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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主簿转头叫来几个人，拿了簿子翻看一会后才轻轻点头——这方童生说的竟然都是真话！
在这个时代，如此纯粹的书生，真是不多了。
他微微有些感慨，道：“今日得罪了，但暂时还不能放你走——你的其他同窗也都留在这里，不是针对你一人。”
方泉起身拱手：“多谢大人！只是希望大人能给小生家中去一封书信，言小生在学府进修几日，请他们不必担心！”
曾主簿微微颔首：“你放心就是。”
方泉再施一礼，被甲士带出了房间，安排在学府内房之中暂居。同在这里的，还有几个书生，方泉看了一圈，秦文亮也在其中，对方看到方泉，也是眼前一亮，凑了上来：
“你也被抓进来了！”
方泉还没说什么，他已开始骂起来了：“这天杀的董呆子，昨晚就该将他直接按下押送衙门，现在他自个跑了，害我们在这受苦！”
从秦文亮口中，方泉终于得知了昨晚诗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一切都很正常，大家吟诗作对，饮酒作乐，赏月赏舞赏美人，虽有派系之分，却也不过是书生意气的小小摩擦，直到一个人说出了朝廷即将下达的政令消息——
“朝廷要加赋税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大乾近年来虽然无有战事，但东南沿海遭了海啸，北部诸府又遇寒潮，哪里不需要用钱！赈济灾民要花钱，迁移百姓要花钱，还有圣上修宫殿......咳咳，反正哪里都需要用钱！加一些赋税不是正常之事！”
秦文亮一副忧国忧民，痛心疾首的样子：“是！我知道这会苦了中原的百姓，但不如此，难道眼睁睁看着灾民们去死吗？那个董呆子，以为就他一个人心系天下，竟跳了出来，抨击朝政，题了一首反诗就走！”
“我就应该当场把他摁住！”
方泉瞥了眼秦文亮那瘦若扶柳的身子，又想了想印象里的董林——那可不是个寻常意义上的文弱书生！
董林生的魁梧彪悍，六艺选的骑射，还通拳法，若是脱了儒服，说他是个武夫也没问题！
平时糜公子也是很欣赏这个董林的，但人家和他们聊不到一块去，看着粗鄙，实际上是秀才中的禀生，每次考核都名列前茅，是寒门子弟那一派的中流砥柱，也就是秦文亮常骂的一群书呆子。
而以秦文亮这隔三差五就去一次烟花之地的蒲柳之身，想摁住董林......摁，大概率是被挂在身上一起拖走。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方泉微微叹息：“可惜了，董兄原本是有大好前程的，不该如此糊涂啊！”
大乾的状况，又岂是董林一人知晓？
上有寻仙问道，已经近乎疯魔的圣上，下有勾结盗匪，改稻为桑，掠取民财的县令，还有这冀州府中，也是一片乌烟瘴气，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个不贪墨的官吏！
朝局官场腐败糜烂至此，又有谁不知道？只是没人敢说，也没人愿意说而已。
也难怪知府会生这么大的气，有些时候，窗户纸一旦被捅破，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过也好，董呆子闯了大祸，跟我们没关系，其他呆子恐怕要倒大霉！”秦文亮嘟囔着，心情又好了起来。
方泉懒得听他喋喋不休，找了个地方静静坐下，心中滋味难言，冥冥中，竟有了一种预感——
“莫非，这大乾要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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