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汉水之战（4k）
汉水涛涛，奔流向东。
大河北岸，玄黄弥漫。
十万魏军，黄旗漾漾，黑胄浑浑。
魏军沿河岸一线拉通至南郑南面城墙，烟尘滚滚，气势唬人！
然而这等阵势能唬住常人，却唬不住姜维。
姜维骑黄马立于土坡，一眼就看出魏军虽然势大，但却有一种违和感！
如果他是魏军主帅，在军队数量如此庞大的情况，绝不会傻乎乎在河边列阵。魏军人数这么多，既不主动进攻，也不派先头部队试探，十分反常。
更重要的是。
如果姜维手中有十万兵，不会允许南郑西城还插着汉军旗帜！
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维看向身后，大部队已经陆续跟上！
姜维于是下达命令：“句安，吾再给你五百骑！你去冲魏军河边阵脚，给吾探他们的底！”
汉军此次进入汉中的兵力并不多。
姜维麾下不到万人，包含诸葛尚在成都选编的3000定难军，廖化的3000剑阁守军，以及梓潼郡的1000郡兵，和关城、阳安关归降的2000魏军。
汉军本来不多，骑兵就更加稀少，总共只有三曲，共计1500骑。
姜维先前让廖化和句安各率500骑驰援南郑，现在又给句安500骑，开战之初，姜维就将所有骑兵全部压上！
得到命令的句安抱拳领命，点备骑兵。
汉军骑兵检查装备，长矛、骑弓、环首刀，装备十分简易。胯下的滇马也很矮小，比不得北方的高头大马。
仅从装备看，汉军骑兵已无当年之勇。
传说中劲弩强击、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的无当飞军，皆覆没在姜维第七次北伐时。
现在的汉军骑兵虽同样从羌胡南蛮中，选拔擅长骑术之人组建。但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士兵精锐程度，都无法与无当飞军相比。
不过即便如此，姜维也要押上所有骑兵，只为试探敌军虚实！
姜维用兵与诸葛亮用兵是两个极端。
众所周知，武侯生平不弄险。
但姜维最爱弄险！
姜维这样做的原因无他——没有武侯的季汉，不弄险不足以胜魏！
眼下也不例外！
姜维手执缰绳，目送句安率领所有骑兵出战。
跟随多年的战马感受到主人的不安，不断抬起马蹄踏步。
……
“报——！都督，蜀军派骑兵出战！”
魏军后方，杜预站在刚刚搭建好的金鼓台上，举目眺望。
杜预：“本督看见了！王谦、杨鸣呢？”
“……”
台下竟然没有回应。
杜预惊怒，喝问军司马。
然而军司马是他临时委任的，此人之前只是军司马贾辅手下算账的小吏，根本不熟悉职务，一时竟答不上来！
杜预怒不可遏，但没有训斥此人，而是先派传令兵去通知骑将出战。
传令兵离开，杜预才回头收拾无能的军司马。
“拖下去打20军棍！恢复原职！”
军士随即将此人拖走。
杜预无视其求饶，阴沉着脸对围绕在金鼓台四周的吏员们说：“军司马一职空缺，尔等有自认能胜任者，立刻报于我！”
话音刚落，两名军吏同时报告。
杜预随便点了一人说：“好，从现在起你是军司马！”
又对另一人说：“你是佐军司马！”
“能者上，庸者下！”
杜预迅速处理完副官的人选，然后抬头观望战场。
谁曾想，短短几十秒，汉军骑兵已经越过战场半程！
魏军骑兵却还没有出战，因为他们没有得到指令。
更没有将军敢擅自行动，因为他们都是杜预临时提拔的！
杜预赶忙下令让各营弓箭手放箭。
金鼓台令旗挥动。
令兵纷纷散去，魏军终于赶在汉军骑兵冲到自己脸上之前，射出一轮箭矢！
上万发弓箭如黑色密云，乌泱泱笼罩向汉军骑兵。
句安抬头大吼：“冲过去————！”
“驾————！”
八百汉骑加快速度，顶着密集的箭雨冲向魏军！
箭雨落幕，瞬间就有二百人落马！！
但魏军因为之前的耽搁，就只来得及射出一轮箭雨。
而汉骑的反击，也在下一秒到来！
句安冲过箭雨的笼罩，和剩余五百多名骑兵一起，张弓搭箭射向前方不远处的魏军！
咻咻咻————
靠近河边的魏军遭受骑射，瞬间倒下二三十人。
句安怒吼：“弟兄们冲啊————！”
“杀————！”
汉军骑兵发出怒吼，随句安一起，从弓箭射出的缺口杀入魏军阵中。
句安刺出长矛，将前方一名持剑盾的步兵打翻。
战马踏过，踩碎敌军胸骨。
后续骑兵持续跟进，沿着河岸凿出一道缺口，并不断放大“创口”。
……
杜预望见汉骑猪突猛进，忽然后悔将大军排成一字长蛇阵。
他本意是方便指挥，同时依靠数量吓唬敌军。
但魏军要从汉水南岸一路排到城墙根，大军的厚度无疑会变薄，这就给了敌军骑兵凿穿己方军阵的可能！
杜预当即传令，让旁边的魏军支援。
魏军随即开始行动，向河边包夹。
同时魏军骑兵也终于出阵，绕后夹击这支孤军深入的汉军骑兵。
眼看句安就要深陷重围……
忽然，魏军对面响起苍凉的号角声！
嘟呜呜————————
汉军主力抵达战场！！
突破上，姜维目光炯炯，通过刚才的试探，他认定魏军虽众，却可以击破！
有好几点足以证明他的看法！
一是魏军面对汉骑冲阵，只慌乱射出一轮箭雨。二来魏军从侧面包夹句安的选择，暴露出魏军没有留后备队，要么就是敌军主帅能力平庸。
换成姜维的话，面对敌方数百骑冲阵，姜维眼睛都不会眨。
直接让后备队填上就行！
哪需要自乱阵脚？
而今主力到达，姜维毫不犹豫，直接发起总攻！
他剑阁军打头。
这支部队属于原来的北伐军，姜维的老部队，用起来顺手，战斗力也强。
定难军则在后方压阵。
姜维亲自率领剑阁军冲锋，目标直指魏军中线！
他不会去救句安。
因为那是一枚弃子！
慈不掌兵，别说刚回归的句安，就算当年名震蜀中的老将张嶷，姜维都敢拿去跟魏军换子。
眼下姜维只有一个目标——突敌中线！
直捣黄龙！！！
汉军骑兵不强，但步兵绝对精悍。
蜀汉长期征募巴蜀南中的賨人作为兵源。賨人民风剽悍，好勇斗狠，悍不畏死，配上正规的武器装备，战斗力剽悍。
姜维引兵杀向魏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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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两千五百汉军按曲列为五阵，合成锥形，头阵长戟，次阵剑盾弓弩，长矛位于两侧尾翼。
汉军快速行进……
至百五十步，弩兵齐射！
对面魏军遭遇射击，慌乱中，领兵的校尉命令弓手回击。
然而弓箭有效杀伤距离不如强弩，魏军第一轮箭矢落下时，大多无法穿透汉军盔甲。
姜维伸手折断挂在胸前的箭矢，喝令士卒加快脚步。
汉军齐声高喝：“哈！哈！哈！”
……
至七十五步，弓弩齐发！！
对面魏军如同割麦，瞬间倒下一排！
汉军也因魏军弓矢出现伤亡。
姜维继续催促士兵加快前进速度，汉军开始小跑起来，最前排的步兵材官高举长戟，顶着箭雨向前。
三十五步！
“放箭——！”
咻————！
侧翼弓弩近距离攒射魏军，又开辟出两道缺口。但这轮射击刚一结束，弓弩手就退入阵后，换剑盾材官顶上。而前排的长戟材官们也都睁大眼睛，大口吸气，做好冲刺的准备。
姜维一声令下：“陷阵————！”
汉军呐喊：“无前————！杀——！杀——！杀——！”
杀声震天响，前排长戟材官甩开步伐，大步流星地冲向被弓弩射出缺口的魏军阵线。
距离敌军不到十步，最前面的汉卒手上一松。
五米长戟从高空落下，整齐划一，凶狠地砸向敌军。
对面阵型略显零散的魏军也刺出手中长戟！
汉末三国，长戟才是主力！！
汉军的长戟自上而下，劈啄开魏军的头颅！
魏军的长戟亦如长蛇，洞穿汉军甲胄！
转瞬间，鲜血四溢，惨叫连连。
战争的乐曲奏响，唯有杀到血流成河，方可终止！
姜维挥刀喝令侧翼剑盾跟进。
汉军牌手趁前排戟兵厮杀，从两侧钻入戟杆间的缝隙，顺着长戟的木杆快速逼近魏军。期间有不少人死于魏军戟刺，但大部分剑盾兵还是顺利杀到魏军跟前，迫使魏军抛弃长戟，换用短刀搏杀。
而刚才最前排的汉军长戟材官又举起长戟……
高高落下！！
戟头越过前面厮杀的友军和敌军，砸向后排魏军！
如此，长戟、剑盾交替行进，将魏军杀得节节败退！
两侧魏军试图支援，姜维布置在尾翼的两曲长矛手就竖起矛墙，阻拦他们支援。
前面的剑阁军持续推进，定难军在后跟上。蜀汉两军前后呼应，剑阁军是刀刃，定难军是刀把，深深插入魏军中线。
魏军主帅杜预，在后方望见战况。
他见汉军推进竟然如此凶猛，大感不妙！
杜预立刻要求魏军各部不要再保持阵型，全军一起包夹围歼蜀军！
金鼓台旗帜舞动。
魏军左翼开始向中军移动，而魏军右翼也抛下句安的骑兵部队，向中军靠拢。但这一动，立刻暴露出魏军丧失所有中高级将领的问题！
临时提拔的将官们缺乏威望，很容易让以前的同僚不服。
一名魏军牙将，号令部队右转行进。
结果他手底下之前跟他平起平坐的那位部督，不爽被指挥，故意拖延不动……这名牙将遂与部督当场争吵起来！
其麾下部队也因此停在原地。
大军阵型转换时，牵一发而动全身。但凡有部队行进不顺，就会造成连锁反应。
后面的部队都被堵在这里。
杜预在金鼓台上望见有部队挤成一团，立刻派人探查。
令兵把事情原委回报，杜预震怒，下令把牙将和部督都砍了，再提拔新人。
结果提拔的新人又能力不足，军队还是动不了！
同时，句安的骑队攻守易形，开始追击魏军右翼。
而中线那里，汉军姜维还在突进！！
魏军中线虽有十部兵马，共计两万人，却被姜维的五千步卒杀得阵脚大乱！姜维的汉军连续打崩四部魏军，在魏军中线撕开一条狰狞的裂痕。
还是魏军将官的问题。
因为军官都是临时提拔，部分人无法胜任新的职位，这部分军队的战斗力就无法得到保证。
尤其魏军现在面对的敌人还是姜维！
姜维可不管魏军有什么毛病。
他一察觉到魏军薄弱处，就指挥部队重点进攻。
汉军顺着口子继续深入，距离杜预的金鼓台只剩不到百米！
杜预再没时间管堵在左翼的部队。
他号令能动的部队都回来保护金鼓台！
魏军发现主帅危险，中军和两翼能动的部队纷纷向金鼓台靠拢。
这次大的移动又引发更多混乱！
魏军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不出问题还好，一出问题，全军都开始乱！
姜维抓住魏军突如其来的混乱，带领剩余的四千多步卒不停转进。其麾下汉军如同钻进沙丁鱼群的鲶鱼，寻着魏军破绽一路突击。
而杜预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指挥手下这十万魏军。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高ping战士，顶着1000ms的网速在和姜维这尊王者大神对线。
将令发出去，有的部队要么动不了，要么延迟……
你就说这仗该怎么打？！
……
随着太阳西斜，汉军主力越杀越近。
军司马劝杜预撤退，否则汉军就要杀到跟前了！
杜预气急败坏，拍打护栏以泄愤。
他咬牙道：“我受司马公厚恩，怎么可能抛弃大军？都不许撤，给我顶住！”
话音刚落，一支流矢钉在杜预身旁的立柱。
弩矢的尾巴因弹力剧烈抖动————！
卫兵们赶忙把杜预拉下金鼓台保护起来。
刚才的一幕表明，汉军已经近在咫尺，汉军弩手甚至能直接向金鼓台射击。
杜预继续站在高处的话将会十分危险！
军司马过来汇报，汉军只剩10米！！
杜预拔剑，扶正兜鍪。
不通武艺的他，已经做好杀身成仁的准备！
未久，前面魏军败退，头戴赤幘的汉军出现在杜预视野。
杜预挥刀大喊：“杀————！”
然后带领身边卫兵杀向汉军。
对面，姜维发现敌军主帅竟然没跑，大喜之余，下令活捉！
汉军长戟材官勇猛推进，杜预率近卫队死战。
双方交锋十几分钟，杜预身边的卫兵悉数阵亡！
杜预本人也被汉军长戟刺伤右手，鲜血顺着袖子汩汩流淌。刀剑无眼，即便姜维下令活捉，也避免不了伤及杜预。
杜预环视四周，身边全是赤幘赤衣的汉军。
忽然，一员须发灰白、剑眉入鬓的老将策马从汉军中出来。
杜预察觉到对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向金鼓台……
杜预：“不！”
姜维挥刀，斩断魏军帅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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