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救美,惺惺相惜抬一手
《影垣前哨漂流记》，又名《鬼修笔记》摘录一：离川开辟战争第九年，我第一次踏上【影垣】，相对而言这里是安全的，因为霸主化神【定影猿】失踪了多年，但我只是个练气修士，要不是为了宗门功绩，谁来这里做探子……
摘录二：上面改主意了，好像不准备打下【影垣】，开辟战争也在收尾，但我家功绩不够拿下椅子山，只能我再来影垣找点灵材去卖，这里散修真多……
摘录三：五十年了，自我被散修追杀，从无名鬼窟里的暗河钻出来，有五十年了，目测我在影垣西北，周围到处都是高阶蛮兽，跑是跑不掉了，我自知寿元将尽，再说难听点，我是人是鬼都不好说了，希望你看到我这篇日志的时候，我可以夺舍你……
余老头从过三姓宗族，对这阿谀奉承的谄媚修士早无好感，吴正只微笑不语，不做回应。
用过膳食，皮亮一行赶了一天的路，已露出倦意，几个修士为凡人女子搭建草棚，墨奈好巧不巧就帮着最美的那个，此女叫黄欣，与其余五名女子，都是“自愿”来营地做皮肉生意的。
其他四个也就罢了，另两个一看就未经世事，出处墨奈是不好去问的，大抵如遣家驿一样，是犯了事的修士宗亲。
“这黄姑娘也是个雏儿，可惜被我一个老友先下了定，等墨兄弟再回营地，就可以……嘿嘿，”皮亮的话响在墨奈耳边。
此时黄欣就在墨奈身后，深夜的寒意让她瑟瑟发抖，亦也有对色胚修士的惧意，以及即将到来的人生厄运。
所谓动心、情愫，墨奈自忖还不至于，顶多有些怜香惜玉和牵强的同命相连。
墨奈回头柔声对黄欣说：“弄好了，姑娘进去休息吧。”
女子对墨奈欠一欠身，弯腰钻进低矮的草棚，就在一角坐下，两只手环膝抱着，低着头，身体颤动，仿佛抽泣。
“我见犹怜啊。”墨奈暗叹，见女孩仍冷得发抖，他又摸出一块暖玉，让她握在手中，这动静，让那四个风尘女子看得嘴角微颤，有点不忿。
这稍带灵意的各种玉佩，墨奈在遣家驿时，拿萨阳给的灵石，一口气买了数十个，专赠那边的老弱病残，十分好用。
女孩只把玉佩握了一会儿，脸色就好多了，哽咽着道了声谢，又无声哭了起来，今天可能是人生最后一个平安夜，一千块暖玉也无法阻碍她心中冷意罢。
那边皮亮见墨奈随手打赏，像苍蝇嗅到肉味一样围了过来：“墨兄弟大方啊，老哥想问问你袋子里还有灵鱼没有？营地有几个兄弟就好这一口……”
【坷沫鲫】能引蛮兽的效用墨奈岂能不知？他足足带了五匣的灵鱼，若不是怕放坏了，还要再带五匣。
“还剩一匣子小点的，我不和皮大哥客气，我留几条防身，多的你都拿去好了。”墨奈捡出三条小鱼，剩下的全送给了皮亮。
“墨兄弟果然是一宗之主，大气。”皮亮赞道。
夜深，有细雨降下，落不到这密林，只淋在叶子上淅沥沥的响，之后又起了点风，叶冠摇动的比雨声还大。
一团篝火抵御不了袭来的寒意，那五名女子全都蜷缩草棚里坐着，此时另一个良家女子哭了起来，在戚风惨雨的雨夜，十分凄苦的景象。
墨奈斜眼，瞥见黄欣也在默默垂泪。
“闭嘴！”想是皮亮见惯了这场面，哪还有半点怜悯，一听哭声起来，立刻喝止。
墨奈把眼睛闭上，一声不吭。
休息了两个时辰，风雨也停了，皮亮把人都喊醒，将一颗夜明珠系在树枝上举着，继续赶路。
只是没走几步，风尘女子里就有人滑倒，娇喘一声落入皮亮怀里，撒娇说走不动了，皮亮只好喊修士拿出各自飞行法器，载着姑娘们慢飞。
果然不出墨奈所料，黄欣就上了他的【墨木葫芦】，两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身体紧紧向后绷着，生怕墨奈转头朝她邪魅一笑。
墨奈专心驾驭飞葫芦，在黑暗的巨树之间曲折穿行，偶尔磕碰身后的黄欣会小声惊呼，手肘压在他背上，又立刻分开。
“这……要是我以每个时辰四百八十里的速度飞驰，那是什么光景？”墨奈很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和陌生女子接触了。
不仅墨奈的飞行法器撞树，前面吴正、皮亮也都出了状况，只有最为谨慎稳重的余升，一路被两个流莺夸上了天。
墨奈默默感受身后体温，静止时还嗅得到对方丝丝体香，时不时自观自省，发现道心比建宗之前那会儿，强不少倍，心中大为得意。
就这么行了七八里路，终于穿过了密林，来到一片青黄草地，天也亮起来了，皮亮一声令下休息，黄欣刚一落地，嗖的一下就跑到女人堆里躲了起来。
“皮老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墨奈把皮亮叫到一旁问道。
皮亮一脸坏笑：“怎么了兄弟？手感不好？”
“手感……非常不错，”墨奈苦笑道：“可老哥这一下，搞得我心火难耐啊。”
“那也没办法啊，你要是真急，那四个姑娘你挑一个，就在林子里，我们等你，不急。”
墨奈认真地思考这个建议，咬着牙槽说：“还是算了。”
在草地上休息了片刻，众人驾起飞行法器继续赶路，皮亮仍让墨奈驮着黄欣，仿佛这般狭促戏弄于他修行有益似的。
黄欣在飞葫芦后座仍是动都不动，迎面的风将她秀发在脸庞上乱吹，她几次想伸手去抚，又都放下。
作为仙师，墨奈当然都感知得到，只好飞慢，渐渐落在队伍最后头，皮亮好几次回头朝他龇牙笑笑，他报以无奈的笑。
于这样飞了个把时辰，就到了蛮荒营地，在墨奈印象里，大概是一个篱笆围子，场间一团永不熄灭小篝火，上面是烧得漆黑的陶罐，咕噜噜煮着不知名的草药。
并不是的。
这个由散修自行搭建的营地占地不小，建在一座小丘陵凹地，遍地青草，间或一棵大树，几条踩出的泥巴路纵横交错，路面被昨夜雨水淋透，脚印积了些水。
营地南北约有三四里，墨奈视野内稀稀拉拉的木头小屋散落草场，无一相连，远处几座木屋年久失修，显得摇摇欲坠，偶尔有微弱声响传来，在静谧中更加突出。
墨奈一行跟在皮亮身后朝营地深处走了一会儿，才看到活人，两个满身泥污的散修，正倚在一堆兽骨旁休息，他俩面色苍白，似乎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或艰难跋涉。
“应该是遇见什么东西逃回来的，”吴正过来和他解释，“这两个道友一贯胆大，走的极深。”
吴正还想说，那两个散修一见皮亮身后带着六名女子，眼睛里即刻放出光彩，直直站起来就扑将过去。
墨奈瞳孔紧缩，但仍旧不动声色，散修停在四名风尘女子和两个素人之间，左右看了看，很默契地一人牵了个卖弄风情的女子就走，马姓修士跟过去，伸手要了灵石才回转。
皮亮根本不担心黄欣安危，只从头到尾都仔细盯着墨奈，将他细微变化都看在眼里。
越是营地深处地势越高，隔段距离就堆着兽骨，散出冲鼻腥味，也有驱赶毒物的功效。
一直走到丘陵背面，才停下来，这里视野开阔，较之丘下灵气也好了少许，但也是一阶灵地。
这儿仍是单独建造的房屋，相隔不远，每一座都精致些，而且干燥、清爽、整洁，一看就知道住进去要收点灵石。
“三位道友一路护送，我老皮再收你们灵石就说不过去了，回来再说哈！”
皮亮深深看墨奈一眼，打个呵欠，再看一眼身后木材发黄的墙壁上贴满着的布告，带了余下的四个姑娘进了屋内。
墨奈三人的宿所就在隔壁，地上只四个蒲团隔几丈一个方了，再是案几、油灯和几张书台椅子，恍惚间墨奈感觉回到了引蟾仙坊的寓所，只是大了许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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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正、余升说是出门打探消息，墨奈一人在房子里转了几十圈，咬咬牙，说一声：“唉！救一个是一个吧！”
他打开房门两头看看，悄咪咪敲了皮亮的房门：“皮老哥，小弟……”
门“呼”地半开，皮亮露出黄牙在笑：“怎么了兄弟？手感太好？忍不住了？”
等皮亮把门敞开，墨奈就瞧见吴正、余升正在桌前喝茶，吴正颇有些意外，余升一脸泰然，朝着墨奈笑笑。
再看皮亮这间屋子，是个很大的套房，后进是个不小的院子，远远看到藤蔓搭成的花架之下，马姓修士正在与四个姑娘说着话，黄欣把头深深埋着，秀发遮脸。
墨奈也不顾什么尴尬了，把皮亮拉到门外，低声说：“老哥是什么奇怪趣味，非把她放我后面，一路摸了几把……这妮子真把我心火勾起来了，老哥帮小弟想个解决之道吧！不然这蛮荒去了也不安心！”
“我带来的新姐儿还有两个啊……”皮亮朝后院一努嘴。
“哈哈哈哈，这半年赶鸭子上架做了掌门，不说从良，那销金窟确实不敢走动，想当初，小弟在南蟾河边三年，什么彩花永美白桃梨爱，也尽都逍遥过，这几个胭脂俗粉哪入得了小弟的眼……”
说到这，墨奈调动【泥塑木雕】，天赋流转之下，暮气沮丧的痴样子逐渐显露：“这黄欣怕是与我有几分薄缘的，主要也不是她，你也知我颇为迷恋那舒海……忆及色容，思及嗔笑，一见这黄欣，心里就当作了旧相识，再给老哥你这么一闹，唉！”
说着说着墨奈声音大了起来，还把头扭到一边，直勾勾盯着黄欣看，那两个风尘女子见了，板着她身子看向这边。
【泥塑木雕】这劳什子坑人天赋虽没有半点用，但这般靠着凝神定志装扮出的呆滞，皮亮尚被蒙在鼓里，何况一个凡人女子，黄欣只看了一眼，就被吓得花容失色。
余升凑到吴正耳边说：“哼哼，这色贼，怕是他师弟筑基归来就要让位的。”
吴正这下也呆住了，这神色痴态，真不似作伪，再想起在定君仙坊的城外，他与青楼女子依依不舍的模样，完全吻合。
那边墨奈已回过神来，将一枚二阶灵石悄悄塞进皮亮手里：“皮大哥，抬一手！”
皮亮笑逐颜开，把那灵石在手心摩挲不停，低声说道：“这黄家女子倒了两回手，才到我这，我又特意挑了你家这条直通的烂路来走，还能遇见你，要说巧呢，还真巧，是吧，可这姑娘是下了定的，要不老弟你看看另一个怎么样？那个是家里出了事，写了契约自愿来的。”
墨奈心下了然，又拍出一枚二阶灵石，再把皮亮双手死死握住：“那不就成了么，这正是李代桃僵的好时机呀我的皮大哥诶！成全兄弟吧！”
皮亮等的就是这一下，也不假惺惺摩挲了，先把两枚二阶倒进储物袋，走到吴正、余升旁边询问。
吴正还好，那余老头看了看墨奈，冷哼一声，再在那边嘀嘀咕咕一番，一脸的不屑，说着说着皮亮倒是乐开了。
“当是我在定君仙坊的风流仪态，让老余印象很深吧。”墨奈心想。
经了余升确认，皮亮再无疑心，走出门外对墨奈说：“成了。原以为你能等到晚间的，嘿嘿，等我消息。”
“昂。”
一路上皮亮心思他是了然的，一看墨奈见色起意，皮亮就有了坐地起价的想法，一路制造二人共处，就是引墨奈上钩。
只是对方这么走过来说一句“成了”，又说倒过两次手，反让他起了戒备之心，可细想中间关节，又没什么空子可钻，顶多是皮亮、吴正等人合伙坑他点灵石。
不得不说，这凡人买卖是个大坑，在凡间市井的灾荒处，还要什么二阶灵石，五斗米怕就能换个养不活的丫头片子。
遂心宗一门倒是奇怪了，师父拿下一千户百姓不知卖了几件宗门重器，他墨奈在荷花母女身上花了一枚二阶灵石，现在居然发展到翻着倍买一个凡人，看来遂心宗规矩里还要加一条。
“我这是什么英雄心结在作孽哦。”
一等就是半天，期间无偿、余升都不与墨奈说话，也不喊用膳，只到处串门，与蛮荒之地购买凡女，在修士看来，根本扯不善心慈悲上面，就是好色。
到了夜间，皮亮和马修士来找墨奈，黄欣留在门口给墨奈看了一眼，就躲到一边。
“老哥我有言在先，这女子与下订的道友未见过，兄弟你才能钻这空子。姑娘身世清白，具体的你一会儿自己问。但是这事儿既无契约、也无中人，因为我且担着风险的，短期内不要让她抛头露面，日后嘛，在你凡人村落做个身份。”皮亮叮嘱道。
“小弟都懂，定不让老哥这边难做。”墨奈拱手致谢。
“那行，你给个信物，不然老马送不到你山门里面，玉简什么的就算了，我不放心。”皮亮没安好心的笑道。
信物什么的还真没提前准备，想一想，身边只有装玉匣的鳖肉了，但这东西给出去就是肉包子打狗的事。
又想一想，墨奈说道：“带个口信吧，马道友到我护山法阵外头，就高喊‘遂心宗，你们的掌门回来了’，自有人来接应。”
“这怕是不保险吧……”皮亮并不放弃。
墨奈叹口气，拿出装了鳖肉的【藏鲜玉匣】递了出去，也不提归还的鬼话，再次朝皮亮躬身拱手。
皮亮见火候差不多了，喜滋滋地说：“墨兄弟大方，值当我没时间去你总理吃喜酒罢，老弟要不去和弟妹关照几句？”
墨奈在门外与黄欣干站着，找不到什么话说，现在提救她于火海不现实，人大姑娘怕是最防着自己，就只问了她的身世。
黄欣家在主地西北，一个叫鸭子塘城的偏远之地，隶属小国墨奈都没听过。
两年前一场山洪，家人失踪，她自己抱着木头漂了出来，再就是因姿色尚可，辗转被卖。
“那你到的第一个修真大城是哪里？”
黄欣想了下说：“好像是引蟾城，途中听人提过孤崖，别的就不知道了。”
墨奈点点头，心中有了大致方位，既是拐卖，肯定要卖得极远，送到影垣当然最安全不过。
“去了之后，找燕柒，你少抛头露面，他们问起，就这句话。”墨奈凑在黄欣耳边，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了一句，感受黄欣浑身都在颤抖。
这边皮亮正低声嘱咐马修士：“把人送到，去祥和坊市那边报个信，说遂心宗掌门今日到了我们这儿。”
再看门外，墨奈已说完了悄悄话，正情意绵绵看着黄欣，他一招手，让马修士趁夜黑风高带走黄欣。
墨奈恋恋不舍看了会儿姑娘背影，把戏做到十足，心下其实澄净。
马修士如何将黄欣带回宗门，或者是不是就这么玩一手仙人跳，他也不管了，不过救了一介凡人性命，不值得太过上心，这世间凄苦之人比比皆是，救不完的。
他奇怪的是自己这一双慧眼，仿佛有毒，前有一眼看金丹，后一眼相凡女，这是不是本命天赋里的一种。
房中吴、余仍不搭理他，在案几前对着一块兽皮地图指指画画，直到深夜，吴正起身告知正在修炼的墨奈，可以动身前往蛮荒了。
墨奈正是盘膝端坐的姿态，闻言睁眼，忽然满面痴迷、眉宇苦楚，问道：“黄姑娘……已走了么？”
余升正要开口嘲讽，那边墨奈复又凝神定志，一脸正气说道：“二位道兄，出发吧。”
二人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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