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扎营,曦里风搅得云来
“老赵！老赵！把那八个大箱子放这边来……别跟我瞪眼！谁让你【控物】是咱们几兄弟里最好的！就捋你！”
“张儿！张儿！这边还有泥巴，过来糊一阵……”
坟头降生、散修通吃者、四村统治、鬼手湖的鱼王、恶斗三金丹的不死者、遣家驿小仙师、吕家美婿……墨奈，袖子挽得高高，站在小土丘上，吆五喝六的安排工作。
举水河流域这边下过三天暴雨，来的早的修士无人束管，把营房所在地踩得到处都是泥泞，有的小宗门准备不够齐全，身上搞得脏兮兮的，只能在墨奈这里高价买了数十张【洁净符】，这些小心眼的修士暗中决定，以后去大仙坊，一定要在全不知那里力荐此小人。
等到吕、鲁两家修士开始拿鞭子监工，吕鲁联军这边才开始正式扎营布阵，在就是现在随处可见一些低阶修士打出火、土属性的法术，烧干熨平地面、搭建临时库房，而有“小仙师”美誉的墨奈，自然而然是这帮由各宗门派出的低阶修士的工头。
墨奈不负众望，只花了两天就将这些事办的井井有条。营地么，和墓园有什么区别，用火用水、大便小便、男修女修、明渠暗沟，就那回事，而且许多老修士都经验丰富，嘴又馋，甄家灵果灵酒塞进去，嘴就撬开，脏活累活的窍门不住的说，反正这些东西永远成不了宗门传承。
抬头，吕鲁联军的营地上方，一座二阶上品大阵【颠倒九宫阵】笼罩，正反五行的护罩、破四象的术法齐全，主防御。
对面，八里地之外，萨家和六甲剑派的联军，一座差不多规格的奇阵矗立，阵外也是影影倬倬到处忙碌的修士，兽船、灵舟、飞梭这些大体型的运载工具不时飞来、降下，数不尽的修士遁光混杂在大翅膀飞兽之间，人的叫喊、兽嘶鸣，“轰”一声一座刚刚竖起的瞭望塔的倒塌……
墨奈收回目光，看着陈大声领着一队满载货物的【矮驼象】赶来，驮兽身上木头箱子的徽记不陌生——宿景门。
游龙帮先分化计赚、后拉拢除根，前后花了近十年，终将宿景门吃得干干净净，其宗门唯一留下来的，是一大群凡人，和眼前这些攻城法器，但都是游龙帮的形状了。
一座座或飘忽火焰、或毒障流逸的五彩盆栽，被陈大声和几个筑基修士小心翼翼放在临时禁制里，两个阵法师过来，指着【颠倒九宫阵】上方小声交流。
“嗤！至于么？”
之前“攻打”游龙帮，是以众暴寡，这种攻城破阵的大型法器才有用武之地，如今是两军对垒，而且大多数都本着出工不出力的态度被裹挟而来，这些爆裂法器真打过去，就是不死不休、无可回寰的局面了。
没有人想看到西离川再乱十年二十年，其中一些聪明人，比如游龙帮、邵家，推说山门初定，都没来人，也让与其有怨的遂心宗一众稍稍宽心。
墨奈撇撇嘴，见陈大声正朝他这边看过来，赶紧转身喝道，“老李！灵力卯足一点！灵鱼我这里管够！”
是的，灵鱼不能卖，就被墨奈拿来当做讨好干活修士的不二法门，毕竟白送，且这坟头草修士说话极妥帖，偌大的名气还随意和宗门阿猫阿狗称兄道弟。
“你还别说，墨奈这厮，油滑是油滑，办事真不错。”
“嗯嗯嗯，他那一手‘于是烤鱼’，于是真香。”
“你妈的，那是余氏烤鱼，我跟你说，那年他和邵家……”
王凡则四处兜售自家回气回血的大路货丹药和一些修补法器的灵液、灵材，原本这狗腿子是不敢的，廉媛主动请缨，携金丹修士之女的名头四处游走，闯闯别家帐篷如入无人之境，估计在打起来之前，拿回本钱是没问题的。
说了猥琐行事，说了低调为王，可一有营生做，墨奈带头冲锋，难怪在大殿上自己唾沫横飞，下面人人侧目鄙夷。
整合五日，筑基、练气修士各行其道，终于将一团糟的营地摆弄妥当，高人前辈的指挥、忙不完的琐碎和各类法器、法阵、飞禽灵兽的加入，终于将修士刚入营时胆怯、无措的重压剔除几分，起码这么多修士挤在二阶大阵里，不那么担心生死了。
战团里做生意的也不止墨奈一人，各家宗门的产出营生，能卖的都带了来，摆摊儿的、路上兜售的，插标指路的，整个二阶大阵里，各种买卖不停。
前天夜里还有场练气交易会，墨奈懒得去，自家能卖的东西全有杀人夺宝嫌疑，不方便，还漏财，而且谁随身真带着用不上的好宝贝到战团，真打起来还得提防背后一刀。
果不其然，交易会上，各家修士全部狮子大开口，拿出的东西还极差，感情都做着发一笔横财的美梦，次日就成了笑话。
“墨掌门，先告辞啦！”四五个练气巅峰期的修士工头拱手道别。
“好说好说！”
篝火烧得噼里啪啦，映得墨奈脸通红，他身边还剩了三四个主【营造】的修士，喝了半醉摇头晃脑躺平，还能坐着的，手里长剑上戳了几块遂心宗出产的大鳖肉，烤得滋滋冒油也不吃，痴痴望着对面萨剑联军的营火点点。
这是出发前才出水的一头【丹皮鳖】，杀鳖第二天就被祥和坊市的体修带走大半血肉，这群只知道修行的硬汉，跟脚【孤崖】，眼界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呵，一帮子金丹，不好好修道，隔三差五为点儿破事斗法，且看着吧，渔翁得利的必不是他们！”
那谁得益呢？
“唉。”烤肉修士叹一口气。
原本躺着散灵酒的修士坐起身，指着他骂：“妈的你小声点！”
“行了行了，发个牢骚，不至于，”墨奈将在烤的灵鱼丢出去几条，“我也瘆得慌，这大阵仗，也不知道打起来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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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老的修士呵呵一笑：“还不是各自为战？有私仇的么逮着了肯定真打，其他的，也就比划比划，点到即止，防好筑基修士偷袭就行，不小心就一扫一片。不过我觉得还是打不起来，现在不是离川开埠那会儿，大把无主的东西争夺……壮壮声势，别说打了，就这么对峙耗久一点，许多小门户都有意见。”
烤肉修士一拍大腿：“那就好！我就怕到时候被吕……鲁堡主丢出去送死。”
墨奈给他一个放心的笑容：“无事，届时真打起来，你让你家主朝我这边靠靠，我左边儿甄前辈，右边秦少方道友，你懂的……”
“啊！有这种好事？”烤肉修士连连拱手，“能真打起来？是怎么个打法？”
一旁的老修士耳朵竖起来。
“哈哈，喝酒不吹水，吹水不喝酒。喝酒喝酒！”
哼，想从我这里套话？墨奈【六醴】天赋，开启了的四个全是【演化】的伪装路数，他嫌功法里的名称不明其意，还特意换了套新的说辞。
其一【入土安】，埋土里敛息，演的是死人死物。
其二【不由己】，最能抵御威慑、诱惑类的，演傻子。
其三【上嘴脸】，能察觉修士真实情绪，并可引导放大，是煽动情绪的法门。
第四个更废物点，振臂一呼或泯然众人，二选一，当然只取后者，所以叫【不当人】，用得极少，但也是演。
练气九层以来，他在夫人面前演，门人面前演，在坊市演，在仙坊里演，也看别人演，早就成了个中高手，这几个还不走的修士，说是山门里不怎么得志，什么时候回去都没人管，在篝火前缠到半夜，就想从吕家女婿嘴里听到点内幕，或有用的东西。
但怎么可能？一招【不当人】心中流转，再灌口灵酒微醺，让这帮修士逐渐对自己没了兴致，自说自话一通，踩了篝火散去。
装醉的人，此时坐起身，呆望东方发白。
“墨奈。”
“吕翁。”
一根巨大横木，翁婿落座，继续枯望东方。
“如何？”
“来的修士，比小婿想得要多，多得多。”
吕乌语道：“都知道打不起来，才有这么多，但来的宗门，都希望打起来，才来得如此多。”
墨奈陪着笑：“有些费解。”
吕乌语一指己方营地：“没有演练，没有派遣专门的战团修士指挥，如何称得上战团军阵？靠临场发挥、随机应变形同自杀，可一旦吕、鲁两家下派指挥，只怕还没打起来，内部先乱了，谁是来这里送死的呢？”
“那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呢？”
“哈哈哈哈哈，”吕乌语大笑一阵：“其实你知道，只是糊涂。来这里，一是求全，再是图利，小门户附庸大宗门，讲香火跟脚，搞联姻做拥趸，都是为这两样。先说眼下，我们和对面冲突，无论打成什么样，有了由头，回到山门就会纠起一伙人，踩别家山门为师兄弟报仇雪恨，打赢了坐地分赃，打输了嘛……当然是因为对方早有防备，玩了手将计就计。尤其那些擅斗法、有强人的金丹筑基宗门，趋之若鹜的原因，就为这个。”
墨奈仍是不解：“可如今搞成了两军对垒，难不成真要几千修士正面冲杀不成？打起来可就收不了手了。”
吕乌语指一指东方，几十里外，在晨光里，巍峨的仙坊城池已有轮廓：“去那里打。”
“举水宫坊？这不才建成没几年么，而且这就是四大家建的，打烂了算谁的？”墨奈愕然。
“哈哈，建坊市才几个灵石？开了坊市，就需要有营生出入，这商铺地皮是卖是送，就是大学问，里面道道太多，我不细说，若这宫坊是你遂心宗一家生意，你怎么做？”
“嘿嘿，我羸弱，哪里敢卖，必到处送，否则来个筑基散修都难打发，”墨奈做起梦来，“到时候西离川金丹宗门地皮，股份，按资排辈，一个都不能少，要有元婴修士坐镇，就更好了……”
墨奈越说越恍然大悟。
吕乌语点点头：“香火人情，对四大家而言，也一样的，我吕家觉得你遂心宗有用，光拿大棒子吓唬你，你不跑到鲁家堡去？萨阳选在这里谈判或开战，大概也是这意思，之前宫坊分配一直谈不拢，既有萨阳提防我的手段，也确实是商铺分配上出了问题，让各宗门抢夺仙坊门脸、商铺挺不错的，谁占据谁拿地契，两边谁多谁少，各凭本事，也分胜负。你家有兴趣没有？”
墨奈当然心动，这可比仙坊干股分红什么的让人眼热得多，这三河交汇的仙坊开个铺子，收租或自营，不要太舒服哦，这两年举水宫坊还按兵不动，祥和坊市就肉眼可见的萎靡了。
“小婿确实心动，我跟您说，我家这次还真带了个一阶中品的法阵，商铺连接紧密，不一定打得下来，去那凡俗交汇之地寻一方院落还是没问题的，我再把甄前辈喊上做我邻居……”
“行了，别太过兴奋，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消息嘛，“吕乌语难得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我已传到对面阵营去了，他萨阳不同意，跟他的宗门也不会乐意，最好萨阳和我想得一样……另外，你真要喊人，陈大声是个不错的对象。”
“那厮？”墨奈看不起。
“前辈苛责，你就受不了了？想想封荣封丹是怎么搞你家的罢！”吕乌语站起来，拍拍他肩膀，“这次我家两个金丹老祖都来了，我话不了事，只能过来跟你说下情况，这玉简是宫坊地图，你琢磨琢磨，省的到时候两眼一抹黑，切记别贪，你心动，别家一样心动，尺度把握是关键。”
“是！”墨奈握紧玉简，看向东方，晨曦里风搅得云来，眼中金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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