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债否,铁案如山的到来
也是巧,一路奔波影垣,时快时慢,又是讲故事,又是找线索,三人奔赴邵家时,恰好入夜,恰好月正圆。
墨奈在灵舟上昂着头,看那方透亮的星辰圆盘,心里记挂着贾谷钰的一颦一笑,呕,该说是她那为老不尊、常翻白眼的嗤之以鼻模样。
若真如凡人寄望那样的“在天有灵”,贾老太是希望自己帮她复仇呢,还是化去干戈?不过五蕴宗想要坐实“鬼修”,起码是下下狠手的,这揭老头看着和蔼,墨奈从未当他是善类。
像是凑巧,到了原来的游龙帮,如今的邵家灵地,灵舟就停在灵山护山大阵上空,也不叩门言语,只在月下悬浮,灵舟闪烁点点星辰,抬头即见。
墨奈俯身看去,这邵家像是被巨大的剃刀推过一遍似的,山上树木全无,白白的树桩子一大片,法阵里的情形还看不清,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请问是哪位道友到访?”邵渔飘身来到舟前,行个拱手礼,面上是初见墨奈时的笑意,笑中带苦。
“开阵,五蕴宗揭某有事。”
“啊!”邵渔显得很惊讶,“好说,诸位稍等。”
须臾间,邵家法阵穹顶开了大半,【野云灵幻舟】缓缓降下,墨奈早几年远远瞥过的楼阁啊观宇啊,如今打得只剩半截,瓦砾到处都是,传闻里的灵鹤不知去向,山峰上,寥寥几个修士正使唤【营造力士】进行清理,那力士不时闪一闪,显然是灵符要烧没了。
揭炙铁率先出舱,丢过去一块腰牌,邵渔看都没仔细看就用灵力渡了回来:“啊,上宗贵客到访,有失远迎,我家待客之处在兽潮里损毁,如今只有山顶坐忘亭……墨奈?!”
“邵前辈,别来无恙。”墨奈很客气。
“那就坐忘亭吧,有些话,就着风景说更好。”揭炙铁走在前头,无论一旁邵渔如何寒暄,都只冷着面,他后头跟着的三个小辈,亦是如此。
四角亭里,五人分坐四方,揭炙铁半点客套都没有,直接摸出邵炼穹绣了【万德阁】标识的储物袋、破境法器、碎裂道袍等物。
“邵家主可认得这些东西?”
邵渔略作辨认、再故作惊讶道:“这是我家旁支的邵炼穹之物,算起来是我至亲的侄儿,他十几年前扬言不愿姓邵,化名去做散修去了……难道,已陨落了么?”
“嘿,算是吧,”揭炙铁含糊了一句,又问,“邵炼穹这些年一直住在【伏髅窟】,你可知晓?”
邵渔刚想否认,揭炙铁打断道:“邵家主,你说话可要想清楚,要非常清楚。”
话说到这份上,邵渔知道事情不小,对方还带了墨奈上来,保不齐这邵炼穹未死,还犯下天大的案子,再不隐瞒,倒豆子一般,先说邵炼穹身世以及和墨奈的纠葛,又将这些年与邵炼穹见过几回,给了他哪些东西一一道来。
邵渔道:“邵炼穹父亲死前托孤,我见他三回,也劝了三回,最后一次我也不耐烦了,就给他三件可助力水灵根破境的法器,任他自生自灭……也就这些了,敢问揭道友一句,邵炼穹是犯了什么事么?”
“这个么,墨奈,你来说,务必说得详细。”
他既来了邵家,路上自然打过腹稿,王中淳拿【冇面魔】吓唬他、以及执中院偏向魔修的态度,当是王寒客所谓“什么不该说”的内容,除这两点,还有执中院的定案判词他担心影响邵渔口供,也做主瞒了下来,其他都讲了。
邵渔见此事关系甚大,隐隐涉及魔修、鬼修,眼下揭炙铁虽带了两个院使,却是以五蕴宗的身份叩门,两家超级宗门明争暗斗多时,说不得就是要和归元门打擂台。
此时他赶紧躬身:“邵某句句属实,若揭道友不信,呵,邵某愿对薄公堂。”
“离川哪有那么多对簿公堂……多不都是毁人护山大阵,私设公堂么。”揭炙铁冷眼看过去,把这件事都干了的邵渔、墨奈看了看,“刚才墨掌门忘说了,执中院已将遣家驿一案定作‘凡人入魔’,但我等今日来,是追踪兽潮相关事宜时,发现一些异样,才登门拜访,是私了还是问案,且等等再说。”
揭炙铁拿出二阶上品的玉匣,里头当然放的是那头【三鼻】,接着倒出邵炼穹储物袋,哗啦啦一堆东西里,飘落的一张淡绿色书页和一根长鞭,被揭炙铁抓过来放在石桌上。
“《鬼修笔记》手稿!”墨奈心中大惊,先以为这书页是揭炙铁故意放进去的,又想他完全没必要在此画蛇添足,多生事端。
揭炙铁扭头问墨奈:“你认得这物?”
墨奈点点头:“定君山顶,三商会元婴前辈,会审萨守成【鬼蝉】案时,这书页是当时证物。”
“哦,是的,老夫一时还没想起来,”揭炙铁指了指那鞭类法器,“这【意气浩然鞭】,原来是离川孙老花亲孙子的法器,当时那孙子邀萨喜一同入蛮荒探秘,双双失踪,随后流出《鬼修笔记》……邵家主当时已迁入离川,听闻过吧。”
邵渔默然点头,离川默认为抚仙岛治下的新地,两百年来,主地修士第一次介入离川就是“鬼蝉案”,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他哪能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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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海狠狠剜墨奈一眼:哪哪都有你。
墨奈壮着胆子委屈回望:离川大事多了去了。
“《鬼修笔记》是不是邵炼穹释出的,待查,但肯定有关联,说不得我也要被问话,是以不用担心只委屈了你,”揭炙铁苦笑一下,“这些天我调查兽潮起因,旁的线索已汇总完毕,只剩邵炼穹这条有待商榷……揭火,你是什么看法,说给邵家主听听”
“是。”
“邵炼穹因筑基失败,在家族内失势,赌气跑到蛮荒寻找机缘,十几年无甚收获,有意夺舍或转鬼修修行,邵家新任家主或在其中提供相关意见,甚至留下可保存修士魂魄的【三鼻】一只。”
“邵炼穹筑基再次失败,魂魄被【三鼻】汲取,恰逢兽潮将至、离川大乱,那魂兽一路吸食死气到达遣家驿,遇贾阿贵与拜家匿藏修士斗法,邵炼穹趁机俯身阿贵,杀拜家修士,为了杀人灭口,已夺舍的邵炼穹将村民杀光。”
“因与遂心宗墨奈有夙愿,邵炼穹最后出现的地方是鬼手湖边,继而失踪。”
揭火说完,邵渔一声不吭,仍旧用他那招牌式的苦笑抵挡一切。
揭炙铁道:“我知你邵家有紫旗在握,所以提前请了两位执中院使到场,你有冤屈执中,现在就可以。”
邵渔求情道:“请揭道友给我一点时间。”
墨奈也需要一点时间,揭炙铁定论里旁的还好,唯独“邵炼穹附身阿贵”这条,漏洞太多了,哪有修士夺舍凡人的?
而且在现场,拜家年轻修士和阿贵两败俱伤的打斗痕迹十分明显,要夺舍也是……
“把水搅浑。”
墨奈脑中冒出这四个字,执中院的调查结果更占理,只有更胡搅蛮缠一点,才有可能获得主动,毕竟邵炼穹身上干系了《鬼修笔记》线索,再扯到鬼修、蛮荒深处,兽潮……
当初小小【鬼蝉】一案,排名前三的超级宗门都来过问,可见鬼修也不像王寒客说的那么“孱弱、无害”,揭炙铁来找墨奈之前就有定计,更别说从邵炼穹身上找到鬼修手稿这大喜事了。
邵渔垂首思索,对他而言这是生死之事,就是想三天三夜也是应该,在墨奈看里,何其像当初邵渔打上门来时的自己。
“我若是邵渔,是否有解?”他心道。
像过去那样胡搅蛮缠肯定没用,当时是邵家搬迁不欲多事,自家占理不说,还手握【执中令旗】。
如今揭炙铁摆明就要邵渔作替罪羊,就差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了,执中院使都提前请了两个过来,何况邵炼穹确实牵扯其中,只是深浅程度的说法罢了。
另一个要命的事实是,执中院三元婴修士出手定案,而五蕴宗只派了个金丹修士过来,孰强孰弱一眼便知。
“如果是我……”墨奈心道,“一定把屎糊到遂心宗头上,彻查他家!鬼修、魔修全和他有说不清的瓜葛,再要搜出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就好了……”
他倒吸凉气。
圆月中天,破败的三阶灵山里隐隐听到未亡人的哭泣,清冷之地时不时传来瓦砾坍塌的闷响。
而虚空里,怕是五炷香都烧得干净了,如此久,邵渔仍一脸苦相的思索,墨奈算是松了口气,知道这主地搬迁来的道友没当疯狗的潜质,只是这生死的事,想多久才算想得通呢?
这时揭炙铁说了此行唯一露了行迹的话:“万德阁莫奇,入元婴后欲在五蕴宗炼本命器。”
似有奇效,邵渔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垮塌下来,个人生死和家族存亡终于也分了很高下:“不知揭前辈如何处置?”
揭炙铁并未回答,而是扭头来问墨奈:“你家老客卿身子骨如何了?”
墨奈叹息一声:“在举水宫坊打了一架,老头子出了死力,寿元也无多,眼见不太行了。”
“有些可惜呀,开辟离川那时,洪九指在练气散修里还有点些声望的,不过能知道他那些作为的人,多半死了,我满以为他能筑基呢。”
“谁说不是……”
“是个杀伐人才,但眼里只有杀伐,走不长远……”
“是啊是啊,我身为掌门,也经常拿这一点来批评教育我家客卿的,就希冀他临终前灵光一闪,没准就去筑基了。”
邵渔笑一下,再摇摇头,其中苦涩滋味只有他与墨奈最能体会,当初他如何逼死贾谷钰,就是揭炙铁如今要做的,相比之下,贾谷钰当场决定牺牲显然要通达得多。
“哈哈,明白了,唉,”邵渔叹气,“只怪我当初太过爱惜这个侄儿,心想哪怕筑基不成,也得给他爹一个交代呢,这才寻个【三鼻】给他,谁知道他竟真寄身其中,闹出这些事端!一切因我而起,都是债啊!”
揭炙铁等的就是这句,他纹丝不动,自有揭火出面,拿了纸笔让邵渔将前因后果详细写了,他详细看了三次,没看出什么纰漏,才随手放入储物袋。
“行,我等即刻回去复命,墨小友,烦请你在这里陪陪邵家主……”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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