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皇帝陛下,看摔跤吗?
旌旗招招,战马啸啸!
秋狝队伍经过十几天的跋涉,穿过天下第一雄关,终于赶到了铁网山围场。
此地靠山临水,东南面朝大海,西北依傍高山,中间一片广袤的平地。
河流,丘陵,密林,湿地,沼泽,山谷,各种地貌应有尽有。
因着皇家围场的缘故,周边的百姓很少敢到这里渔猎,野鹿,兔子,雉鸡,狍子,真是漫天遍野的乱跑。
附近州县和卫所还会把一些猛兽从深山老林中赶到此处,什么野猪,狗熊,老虎不一而足,就是为了增加打围的趣味性!
周边内附的几个蒙古部落,有的是首领带队,有的是世子领班,都派出了几十人到几百人不等的队伍,早早的便在围场内候着,准备迎驾。
皇帝驻跸的行营也搭建完成,木栅栏圈起了大片空地。
里面中心位置,一座雄伟硕大的黄色御帐巍然耸立,正是乾元帝会客宴饮的地方。
御帐前面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后面则密密麻麻的分布着十数个小帐,乃是皇帝和后妃休息之所。
整支秋狝队伍在一阵车马嘈杂声中,渐渐的安顿下来。
随行的文武勋贵、护军兵将们搭建起一座座帐篷,将皇帝的行营团团围住,层层拱卫。
由于跟着世家子弟的缘故,王佑的帐篷在这一圈一圈仿佛同心圆般的营地中,位置比较靠内。
临近傍晚时分,皇帝召见完蒙古各部后,为彰显荣宠,以慰藩属仰慕之心,又命令在行营中设宴款待。
乾元帝高坐御帐之中,下面左右分明的摆放着四列矮几,随驾地位最高的十几个文臣、武将和勋贵盘膝坐在皇帝的左手边,内附的蒙古部落的头领、世子和贵人则在右侧。
资格不够的文武群臣、勋贵子弟和部族贵人们则被安排在御帐外的广场之上,几百张案几整齐的分布在御道两侧,大家都席地坐在布垫上。
一个太监站在御帐门口,对着广场上高声喊道:“陛下赐宴!”
所有人等忙跪俯在地,口中高呼:“谢主隆恩!吾皇万安!”
那太监又回道:“朕躬安!”
而后,御帐中便传来阵阵丝竹管弦之声,一道道菜肴也流水般传送到广场上。
王佑有些无聊的左顾右盼,四处张望。
他耳聪目明,御帐中的祝酒之词都听得真切,只是这些繁文缛节难免有些枯燥乏味,稍稍听了一会,便有些不耐烦了。
左手边却是个唇红齿白,英气十足的少年,看着也就十三四的样子,见王佑望过来,忙开口笑道:
“可是王佥事当面,在下这厢有礼了!”
说着便插手深深行了一礼。
王佑随意的拱了拱手,有些诧异的问道:“你是谁家的子弟,竟然认得我?”
那少年微微一笑,言语间带着几分从容。
“我乃神武将军之子,姓冯名紫英!只因家父曾经说过,王佥事仅凭手下几十个骑兵便大破河标马队,打的官兵们溃不成军,乃当世难得的将才!”
说到这,冯紫英有些不好意思的接着道:
“我平生最是敬重阁下这样的英雄人物,故而留心打探了一番,方知佥事也跟着来到铁网山秋狝。
这周围的世家子弟我都熟稔,唯有佥事面生,这才斗胆试探一二!”
王佑没想到眼前这个英气大方的少年,竟然也是红楼中的一个颇具名气的人物。
要说这冯紫英在书仅仅出场了二三次,属于比较边缘化的一个角色。
可备不住他和贾宝玉、薛蟠、蒋玉菡四人的酒宴连句太有名气了,薛蟠那句“女儿悲,嫁个男人是乌龟!”可是让王佑记忆深刻,捎带着,也就记住了冯紫英这个名字。
“别人都嫌弃我反贼的身份,避之尚且不及,你怎么还上赶子的要来与我结识呢?”
王佑玩味的看着眼前稚嫩的少年。
“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佥事的事迹我也曾仔细了解过,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阁下仍能护佑百姓,不造杀孽,时机成熟便驱除匪首,归顺朝廷,可见也是位心系黎民、有勇有谋的大丈夫。”冯紫英认真的说道。
“世人往往随波逐流、人云亦云,他们看不到佥事的真性情、真胸怀,只会关注事物的表面,自然便对佥事有所偏见了!”
王佑此刻真有些惊讶了,没想到对方竟能如此看待自己!
他之前的做的那些事都是遵从本心,率性而为,很多时候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于多变,没有个真正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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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那些粉丝是不是就像他这般,偶像怎么塌房都可以洗白?”王佑忍不住暗暗腹诽。
突然多了个“小迷弟”,虽然有些怪怪的,但不妨碍他暗中得意。
一个有意恭维,一个想要结识,两人互相攀谈几句,竟渐渐熟络起来。
正当他们相谈甚欢之时,一个小太监从御帐中疾走而出,匆匆出了行营。
王佑瞥了一眼,有些奇怪。
刚刚只顾着和冯紫英聊天,忘了探听里面地动静,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
广场上很多人也注意到了这个行色匆匆的小太监,都暗暗的观察着。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那小太监又折返回来,后面跟着三个孔武有力,一身短打装扮的汉子。
四人一刻不敢耽搁,小跑着来到了御帐之外,通传后便躬身而入。
众人心下都暗暗琢磨:“里面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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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刻钟前,御帐内。
李殿铨高坐平台之上,面带笑意的看着下边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的场景。
一曲终了,舞姬们缓缓退场。
他刚准备说些什么,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大皇帝陛下,这些软绵绵的娘们有什么可看的!”
众人心中一惊,齐齐向发声之人望去。
只见一个满脸虬髯、膀大腰圆的年轻汉子正仰着脖子坐在那里,他的皮肤粗糙,面容被阳光照晒的有些泛红。
“阿巴图,不得无礼!”
坐在右边上首的一位蒙古老者扭头怒斥一声后,忙起身对着乾元帝弯腰行礼。
“大皇帝陛下,阿巴图年轻鲁莽,不通礼数,望陛下恕罪!”
那名叫做阿巴图的汉子此时也站了起来,手抚前胸行了一礼后开口说道:
“外臣酒后失言,请皇帝饶恕!”
李殿铨将眼向右边轻轻一瞥,侍立在旁的大太监刘良福忙上前悄声说道:
“回皇爷,吵嚷那人是硕特和部头领的大儿子,硕特和巴彦台吉身体抱恙,故让其前面朝拜。”
望了眼台下仍在躬身行礼的二人,乾元帝略一思索后轻声问道:
“朕记得这个阿巴图是沁尔喀吉日格拉老台吉的外孙吧,难怪他跳出来求情!”
“皇爷圣明!”
李殿铨摆了摆手,微笑道:“免礼吧!”
二人这才谢恩起身,阿巴图举止倒也算恭敬,眼底那桀骜不驯的神色却压抑不住。
“既然看不上这些歌舞表演,阿巴图,不知你有什么建议啊。”
无视外祖警告的眼神,那虬髯汉子慨然道:
“既然是秋狝,就要看些强烈刺激的节目!”
说着,他傲然的提升了音量。
“外臣手下有一人,略微习得些摔跤的本领,在族中鲜有敌手,自认为天下无敌了!”
“外臣最是见不得他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素闻大皇帝陛下手下精兵强将无数,军中武艺高强者更是不知凡几。”
“可否叫上几人,与我那手下在这御帐中比划比划,也好叫他知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乾元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左手边文武群臣都面有怒容,右手边的蒙古众人却表情各异,有生气愤慨的,有幸灾乐祸的,有担忧思虑的,还有单纯看戏的,不一而足。
李殿铨有些后悔方才的多言了,这小鞑子明显是有备而来,就等着他说出刚才的话语。
硕特和只有八九万部族,能拉出来的骑兵也就几千人,要不然阿巴图也不会坐在下首处。
但这个部族的位置却比较靠北,直接和喀喀儿部接壤,可以说是对抗漠北威胁的最前沿。
巴彦老台吉一直比较恭顺,坚持内附中原王朝,喀喀儿部几次南侵,他都带着族人们边打边撤,联合其他部族,在朝廷的支持下,将喀喀儿人拦阻在长城之外。
没想到他的长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挑衅,这若是被其得逞,朝廷的威严何在,皇帝的脸面何存。
一念至此,李殿铨略显阴沉的脸上又重新挂上笑容。
“秋狝本就是一次行军布武的演练,增加些摔跤一类的游戏也是应有之义,既如此,刘良福?”
旁边大太监忙躬身上前。
“传旨,择几个擅长摔跤的护军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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