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自域外的天魔
大早上。
一轮精神萎靡的斜阳，仿佛一位年迈体衰的老者，渐渐从西边慢悠悠的爬起来。
此刻正值清晨，天色却如黄昏一般，即使太阳照常升起，也没有任何万象更新的朝气，有的只是死气沉沉的暮气。
在幽川地界呼啸的阴风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加猖狂，不仅席卷着漫天黑雾，还在太阳他老人家眼皮底下打着旋儿，展示着曼妙的风姿。
时不时还能在一阵阵阴风中隐约看见几只邪祟，有哀嚎的孤魂在随风摇曳，也有尖啸的野鬼张牙舞爪。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修仙圣地：幽川。
“有点想老家了啊……”
幽川有座山，名为赤云山。
唐易站在山上一座洞府门口，似若失神般望着一棵老槐树。
这棵歪脖子老槐树与老家那棵很像，每次路过的时候，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浮现出上辈子的记忆。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至少上辈子不是，而是投胎转世来到这个世界的。
好消息是这个世界有仙路。
坏消息是，很久很久以前一场天灾降临，这个世界的仙路就有点歪了，开始朝着旁门邪道的方向蔓延发展，据说那场天灾导致阴邪入侵，邪祟丛生，正统的仙路因此坍塌崩裂，后来又被邪魔外道给接上了。
“幽川幽川，幽是九幽的幽，川是忘川的川……”
唐易闭上眼，回忆着这些年的经历，禁不住摇摇头，心中更是感慨万分。
想修仙，入幽川。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投胎之后，听过最多的一句话。
所以，他来了。
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幽川之地堪比阴曹地府，虽有灵气，却是无比浑浊，更多是阴邪煞气，邪祟可谓漫天乱舞。
这地方有很多鬼怪，它们盘踞在各大山头称王称霸。
也有不少仙道修士，不过，修的都不是正儿八经的仙，大多都是走旁门左道一身阴煞的邪修子。
如他所在的赤云山，山上三十六座洞府，加上山下小镇足足上万修士大半都是以养炼剑灵为主，还是那种将邪祟炼成的剑胎种进窍穴里面孕化出来的邪剑灵。
即使如此。
唐易还是义无反顾的加入邪修大军，成为赤云山剑蛇洞的一位弟子。
毕竟，来都来了……
更何况，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接触到的仙路，尽管是邪的，好歹也带个仙字。
“大把头喊咱们进去呢……”
传来一位道友的声音，唐易点点头。
这道友他没见过几次，是新来的。
同门道友如走马观灯般时不时会走几个老的，又来一批新的，他入门短短三年时间，身边的道友至少已经换过几十个。
走的这些，其中一半都是在外面抓邪祟的时候被吸干了精元。
至于另一半，大多死于非命。
怎么死的。
不知道。
他只在暗地里弄死过几个，有三个是想杀他的，有两个想抢他的，还有一个是想骑在他头上拉屎撒尿的。
“再待几年看看吧，怎么着也得把蛇道人身上的几门看家本事学到手，不然太亏了……”
他拜的师傅名为蛇道人，乃赤云老祖座下三十六洞主之一。
蛇道人共有四位亲传弟子，十二位记名弟子，每一位记名弟子又带着数十位不等的杂役弟子，加起来少说也有几百多号人在外面给他抓邪祟资粮，唐易也在其中。
别看他拜师已有三年时间，并没有见过蛇道人几面，只有一年一次检阅弟子的时候才有机会见上一面，平日里都是记名弟子大把头周槐带着他们。
今天就是检阅日。
十二位记名弟子各自带着自己的杂役队伍，排队接受师傅的检阅。
……
……
洞府内。
蛇道人裹着一袭黑袍，仰躺在一张太师椅上，闭着眼睛，养着神，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周槐啊，为师记得……你下面的邪修子好像将近三十多个吧，怎么短短一年只剩下八九个……”
许是常年吸食阴邪煞气养炼窍穴里面的邪剑灵，蛇道人整个人看起来形如枯槁，骨瘦如柴，身上也散发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回师傅的话，他们大概在外面抓邪祟不小心着了道儿……”
大把头周槐低着头，恭恭敬敬回了一句。
甭问，问就是着了邪祟的道儿。
这是一句老词儿，印象中，唐易至少听过上百遍，不管谁问，周槐永远都是这句词儿，蛇道人问也不例外。
“罢了……你回头再从山下小镇踅摸点邪修子上来……这回挑点胆儿大的，命硬的，脑子灵活的，别进来半年又喂了邪祟……”
蛇道人早已习惯弟子们的来来去去，他自己就是这么一路从赤云山的底层爬上来的，内心很清楚是怎么回事，摆摆手，开始询问众弟子的修为情况。
“弟子依旧是两斗法力，养炼着三道邪剑灵……”
周槐年过六旬，修炼四十余载，是一位老修士，他汇报完之后，双手掌心以及胸前各自冒出一股透着阴邪煞气的灰烟邪雾，转瞬间化作三道凌厉的邪剑灵，好似三道流光剑芒在周身盘旋。
张把头，林把头都是两斗法力，两道邪剑灵，他们追随蛇道人的时间都比较长。
“一斗法力，两道邪剑灵！”
“一斗法力，一道邪剑灵！”
大家一个接着一个汇报，轮到唐易的时候，他想了想，也跟着自报修为：“一斗法力，一道邪剑灵……”
“弟子也是一斗法力，一道邪剑灵。”
“弟子现在法力不足一斗，刚刚养炼出一道邪剑灵。”
“弟子法力也不足一斗，还是邪祟剑胎，暂时未……未养出剑灵……”
当众人全部汇报完，蛇道人半眯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眸，迸射出阴狠毒辣的精光，在仅剩的八位弟子身上一一划过，点点头，又闭上眼，似乎感到还算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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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等一定要切记，养炼剑灵在精不在多，若是能将一道剑灵养炼的足够强大，要远胜同时养炼两道……”
蛇道人捋着下巴几根稀松的山羊胡，略微沙哑的继续说着：“咱们这些邪修子，最重要的是神识，其次是资粮，神识强弱，决定养炼邪剑的数量，资粮的多少，决定邪剑养炼的强度。”
“资粮嘛，外面邪祟有很多，逮回来炼成阴煞丹药，慢慢喂养邪剑便是……”
“至于神识……”
提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蛇道人微微摇头，神情有些惆怅，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神识没有任何捷径可走，只能一点一滴的磨练，千万急不得，古往今来，急攻心切之人，要么意识混乱，要么疯疯癫癫……”
蛇道人只是简单交代几句，并没有说太多。
唐易知道自己这些所谓的弟子与蛇道人之间，虽然名义上是师徒关系，但仅仅只是名义，更多的类似于黑煤矿的老板与员工。
蛇道人是老板，周槐是他们的主管，他们都是员工，抓邪祟就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每个月大家从外面抓来的邪祟交给周槐，周槐上交到给蛇道人，根据大家抓的邪祟数量，发放相等的丹药资粮。
你的生老病死，蛇道人并不关心，他只在乎你能为他创造多少效益，也就是抓多少邪祟。
属于打黑工。
连社保也没有！
即使明知在赤云山上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山下小镇仍然有很多修士挤破脑袋也要上山拜师。
你不干，外面有大把的人抢着干。
这就是仙道长生四个字的巨大魅力！
……
……
幽川很大，号称四十九关。
唐易在的地方，属于比较偏远的地界，背阴关。
这地界阴气较重，煞气浓郁，鬼多人少，到处都是荒山野岭。
乌鸦岭更是如此。
此地常年阴风呼啸，黑雾弥漫，属于阴邪较重之地，邪祟不说漫天飞，但也相差无几。
唐易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碰碰运气。
自从拜入赤云山，抓邪祟早已成为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嘎——嘎！”
走在阴森幽暗的荒山野林，耳畔时不时传来乌鸦的尖叫声。
通常也有不少同道中人来这里猎捕邪祟，大多都在边缘晃荡，不敢太靠近乌鸦岭。
邪祟这种东西，犹如阴魂一般，打不死驱不散，来无影去无踪，神出鬼没，并不好抓。
稍不注意，一旦被钻进七窍，全身精元都会被吸食的干干净净。
对付一只还能凑合，两只也还行，如果面对成群结队的邪祟，莫说他们这些入门没多久的弟子，纵然是修炼多年的老前辈也不敢轻易冒险。
乌鸦岭上就聚集着很多邪祟。
偏偏唐易头也不回，一路径直朝着山岭走去。
他越走越快，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随着距离乌鸦岭越来越近，眼瞧着就要走到山脚下，体内的法力开始滚滚而动，逐渐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从一斗法力变成三斗法力。
口耳鼻七窍也跟着冒起烟雾，恍若七窍生烟，生出七股黑灰烟雾，浓郁的阴邪煞气弥漫全身，化作七道阴煞邪剑灵在周身盘旋，双手掌心也随着烟雾弥漫，衍化出两道阴煞邪剑。
三斗法力！
九道邪剑灵！
这是他真正的实力。
远远超过主管他们的记名弟子周槐。
这是唐易短短三年的修炼成果，并不是资质好，天赋高，而是他有绝活。
……
……
乌鸦岭上有一座不知荒废多少年的洞府。
唐易还是如往常一样，走进最里边的一间石室，从储物袋里掏出三面护道阵旗。
两面插在门口，一面插在正中央。
抬手之时，五指掐动，指尖光华流转，三道法诀打出，嗡的一瞬间，阵旗之上一道道玄妙又诡异的纹路仿佛被激活般绽放出重重光华将石室笼罩起来。
“又是觅食的一天啊……”
唐易一边感慨着，盘膝坐下，闭上眼，一股乌黑浓密的浓烟从天灵盖冒出来，黑烟如乌云，更如一道虚影，甚至还披着一层幽暗的光泽。
这不是他养炼的邪剑灵。
而是自己的神魂。
他有个秘密，从未对外人说过。
那就是自己的神魂可以出窍。
这是一门绝活儿。
至少，唐易觉得应该是。
他在这个世界虽然听说过神魂出窍。
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神魂还能吞噬邪祟，哪怕连一些仙人传说中都没有这样的记载。
最让他感到难以置信的是自己的神魂，还可以通过吞噬邪祟，不断变强。
这些年随着神魂一天比一天强大，前后更是已然经历过两次蜕变进化。
以前他的神魂是白色的，就像轻烟一样。
后来吞噬的越来越多，渐渐变成灰色，与广大邪祟差不多。
再后来就变成了现在乌漆嘛黑的颜色，烟雾很浓，也很厚，阴邪煞气更是愈发强大。
他修练的邪剑是旁门左道，研究的就是邪祟。
知道白烟是神魂，灰烟是邪灵、阴魂，而黑烟皆为精怪或是鬼怪。
唐易可以肯定，自己的神魂绝对不是鬼怪，因为肉身活的好好的，更不可能是什么精怪。
邪祟之中，有阴魂，有邪灵，有精怪，有鬼怪……
他翻过很多记载邪祟异志的古籍，邪祟所有种类都有详细记载，哪怕是邪魔这种传说中的生物也有。
唯独一种，所有邪祟异志只提到一个名字，没有任何详细记载。
那就是天魔！
唐易怀疑自个儿的神魂，很可能就是天魔……
而且……
还是来自域外的天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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