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逢
那时候姜逾楠怎么会不坚定不自信呢？
那时候的她，有妈妈在身后敲着战鼓一路鞭策。
从小到大，妈妈都告诉她：姜逾楠，别人能做到的，你也可以，别人做不到的，你仍然可以，姜逾楠，你只能说行，你也只能行！
所以，姜逾楠的履历是不能有失败两个字的。
她也的确从没失败过，因为，她往前走的每一步，都用尽了全力。
粟凌云见到的那个她，是硕士跨学科来到海洋与地球科学学院的她，彼时，她什么都不懂，凭着满腔热血，在这门学科里无所畏惧，横冲直撞，倒是，真被她闯出一条路来。
然而，六年过去，那个挥舞着皮鞭、敲打着大鼓的妈妈，依然在挥舞皮鞭，也依然在敲打大鼓，只是，却不再是催着她奋进，她甚至，不知道妈妈到底要她怎么做……
告别粟凌云，她只身前往虹桥机场。
老家所在的城市很小，只有一个小小的飞机场，每天只有一趟航班往返上海，回去的航班在晚上，飞回去睡一觉刚好能赶上表妹姜琳琳的婚礼。
手机已值机，但有行李要托运，都是给妈妈带的特产和礼物。
说实话，她带的东西网店里全部能买到，但快递回去给妈妈和自己带回去，妈妈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只有她亲自带回去的，才是礼物。
托运完，拿了登机牌她就去安检了，并不知道有一道目光注视着她，并且在她离开后，在她值机的柜台，将身份证递上。
直到来到候机厅，她找了个位子坐下，正准备眯一会儿，身边坐下来一个人，以及，响起一声似曾相识的“嗨，姜逾楠”。
她回头一看，这是……黎晓光？
“你这是什么眼神？”黎晓光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还是多年不见，我变丑了？”
“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会突然遇到你。”姜逾楠机械地道。
其实不是，她刚刚想的是：黎晓光怎么长得人模狗样的了……
“不对！”黎晓光呵道，“姜逾楠，你一字一字说话的时候，就代表你在说谎。”
姜逾楠：……
这点事，你也记得太清楚了吧？
“姜逾楠，我连你扎个冲天辫，骗我鸡腿吃的样子都记得，你别想蒙混过关！”
姜逾楠不由翻了个白眼。
不过，他倒是说得没错，说起来，她和黎晓光的渊源可就深了。
应该从幼儿园开始就认识了，从那时起，两人就是竞争对手，两人的妈妈也是明里笑、暗戳戳较劲的关系。
在幼儿园的时候，两个人抢饭吃。
上学以后，两人争年级第一。
高中的时候，争奥赛名次。
到了高考，竞争的是全省考生了，姜素云女士却不知为了她和黎晓光谁的学校好，说了整整一年。
再后来，到了硕士研究生阶段，鬼使神差的，两个人都来到同一所学校的同一所学院。
也就是说，姜逾楠见过他穿开裆裤的样子，见过他流鼻涕的样子，见过他和她抢饭吃时满脸糊了土豆泥的样子，见过他满脸青春痘的时期，最后硕士在读，他都还只是一个土里土气、眼里透着清澈和愚蠢、长得跟长豆角似的人物，怎么硕士毕业去国外读了几年博，就变得……嗯，像个人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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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回来了？这是去哪里？”姜逾楠问。
“回家啊！还不让我回来吗？我想吃我们那条街的酸辣粉了。”黎晓光笑嘻嘻的。
他一向都是这样，没事就傻笑。
傻得可以。
幼儿园的时候，她用四块瘦肉换他的大鸡腿，跟他说4比1多，他居然也就信了，还真跟她换……
就这样的智商，怎么念到博的！
她到机场本来就晚，没等多久，就开始登机了。
等她落座，发现黎晓光居然就坐在她旁边的座位。
她惊讶极了。
黎晓光双手一举，“巧合，真的是巧合。”
巧不巧合的，姜逾楠不那么在意，这趟飞行对于她来说，更多的是睡觉。
自海上回来，她除了开会就是做实验，今晚回去，估计也没多少时间睡觉，马上就要去陪表妹。
所以，飞机一开始滑行，她靠在座椅上，就进入昏昏欲睡的状态，而后，便睡了一路。
期间听见飞机里的动静，也隐约听见他低声和空姐说了些什么，但她懒得醒，一睡便睡到广播播报即将到达，她只觉得肩膀上重得很，
睁眼一看，她身上盖着一床毯子，身边悄无声息，因为某个人也睡着了，这会儿正把大脑袋搭在她肩上。
难怪这么重！
“醒醒！”她推他。
“到了？”黎晓光睡眼惺忪地坐直，全然没有要跟她道一声抱歉的意思。
算了！
姜逾楠懒得跟他计较了，把毛毯收起来。
“姜逾楠，我发现你现在都不爱和我说话了，是因为我这次回来没有提前告诉你吗？”黎晓光说着，看她的眼神带着些探究和委屈，“不是我不想联系你啊！”
姜逾楠心想：你哪来这么大脸！
“没有，我只是比较累，不太想说话。”姜逾楠保持着该有的礼貌和距离。
“那就不说，你再接着休息。”他忙道。
都醒了谁还休息？
不过，她还是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黎晓光是她认识了快三十年的人。
三十年，会发生多少变迁？
从前他们都住一条街，在老城区，他说的酸辣粉就在那条街上，但实际上，他的家早就搬离那里了，据说是很大的新房子，而她和妈妈，还住在老地方。
虽然她不懂为什么妈妈总要跟黎晓光家比，或许是热衷于跟所有人比吧。但比来比去，妈妈终究还是输了的，姜逾楠再有出息，在妈妈眼里，人家的大房子一下子就把人比下去了，妈妈顺带着，更不喜欢黎晓光这个人了。
所以，黎晓光见她拿那么多东西，说要送她，她也没让，自己打了个车回去了。
老城区的房子没有电梯，外墙也很旧了，房子结构没有新房子好，采光堪忧，下水管道还总是出问题……
当然还是新房子好啊！谁不想住新房子呢？
但是她家没有这个能力，妈妈把她养大已经很不容易了，可以说，倾注了所有，财力和精力。
所以，这就是她和这个家的羁绊。
如果说，她是飞出去的风筝，这个羁绊就是线，牢牢地拴住她，只要往回收收力，她就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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